《儿戏》南来无渡

5、锦庙·5

　　“哒！哒哒！哒哒哒！”
　　脚步声由远及近，愈加急促。

　　夜晚走廊禁止奔跑，否则……会引来怪物追逐。
　　这点，陌尘深有体会。

　　当时副本系统没有播报具体数值，但其所带来的负面影响足以让一个人毫无反手之力。
　　只对视了一眼，那个[无尽的窥视]！

　　而且还是适应阶段。
　　系统是真的狗，没有提前说。
　　现在这样想想，他还是太鲁莽了。

　　[孩子]安静地听着走廊上的动静，刚要起身，就被宋楠楠摁了回去。

　　宋楠楠眼疾手快地捂住[孩子]的耳朵。
　　然后把[孩子]摁进怀中。

　　看不见，听不见，怀中的[孩子]很快安静了下来。

　　这一次，[母亲]挡住了所有窥视，[孩子]在其温暖的怀中睡着了。

　　门外传来了细微的尖叫声，宋楠楠后背发凉，听得头皮发麻。
　　夜晚到了……

　　手慢的陌尘空抬着手，他看着宋楠楠，本想给她个眼神……可看到她那双乌亮的瞳孔缓缓熄灭，小幅度颤动着，整个人像陷入了某种负面状态。

　　脸色苍白像张纸，但即使这样，她还是没有放手。
　　耳边心脏声跳动，剧烈惶恐。

　　不是陌尘的，也不是[孩子]的，那这……是？
　　宋楠楠！

　　【警告：玩家宋楠楠精神值大幅度下降！】

　　陌尘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但他知道不能任由宋楠楠这样下去了。

　　要想办法让她清醒过来！

　　-
　　“嗷！陌尘哥哥你干什么！”

　　陌尘成功接任宋楠楠的工作，他抬手捂了060的耳朵，那小女孩便捂着额头用目光批判自己。
　　面上一点薄红浮现，嘴角是腼腆的笑。
　　像是在道歉，又像是在问：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宋楠楠：“……”
　　这样弹她脑门真的很痛啊！
　　陌尘没有公报私仇，，他只是想救一个不知被什么迷了眼的小女孩儿。

　　忽地耳边播报声叠在一起。
　　【玩家眼镜律师精神值大幅度下降！】
　　【玩家啤酒肚老板精神值大幅度下降！】
　　【玩家眼镜社畜精神值大幅度下降！】
　　【玩家王淑芳精神值大幅度下降！】

　　……

　　播报声震耳，吵得脑袋有些疼。。

　　陌尘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宋楠楠看着他背后，那“跑”字都变了音。

　　黑红血液滴在肩上，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二话不说，陌尘拎了两个小孩就跑。

　　甫一开门，那景象直直撞进视野。

　　【玩家陌尘精神值大幅度下降！】
　　【玩家宋楠楠精神值即将跌破安全线！】

　　踹门，进门，关门，一气呵成！
　　陌尘拎着两个小孩踹开旁边玩家房间的门，随即闪身进去！
　　毫不拖泥带水！

　　呼吸尚未恢复平稳，心脏振动顺着神经冲击耳膜，视野由血红慢慢转变，待回过神便与正在脱衣服的陆放对视了一眼。

　　陆放：“……”
　　从不锁门的陆放：“……”

　　得亏他没锁门，不然这门会被直接掀了吧？

　　看着陌尘这拖家带口的样子，陆放跳过了问他为什么踹门。
　　“你们……在干嘛？”

　　看他一手一个小朋友，陆放默默把外衫穿了回去。

　　“……”

　　宋楠楠晃了晃脑袋，房间和人都在转，而视野中的人竟然变多了？
　　缓了一会儿后，那分分合合的影子最终聚成一个彩色的玩家。

　　两相对视——

　　“陆哥哥，晚上好啊！”
　　甫一出声，她就被陌尘放了下来。

　　陆放不明所以，他越过这三个，想看看这群人在搞什么。

　　然后——
　　开门，关门！
　　一气呵成！

　　【玩家陆放精神值大幅度下降！】

　　“艹！什么玩意儿这么吓人！”

　　陆放缩回陌尘身后，弯腰干呕，彩色刘海下是一张苍白的脸。

　　陌尘：“……”
　　他讨厌没有边界感的彩色二流子。

　　【恭喜全体玩家解锁怪物[走廊里的脚步声]：哪来的脚步声呢？这脚步声……诶？一块一块的脚步声？开门看看吧，好奇的人会开门的吧？来看看哦！】
　　俏皮的少女电子音在夜里响起，流窜的电流音碾压着每一位玩家脆弱的神经。

　　“艹！”
　　陆放没忍住又骂了一句。
　　狗系统，不早说！

　　谁都不敢开门，陆放看着自己房间里的两位……三位不速之客。

　　“乖宝宝，你带着小朋友做贼呢？”

　　闯人家房间确实不好，见陆放对他们没有敌意，陌尘便也任其说教。
　　宋楠楠也低头挨批。

　　“咱仨的房间距离很远吧？你们……在隔壁？”
　　见这三个都低着头，一副乖宝宝的模样……陆放的表情奇怪，像是很难相信脑子正常的人会去做这些不正常的事。

　　走廊那个样子，任谁都不可能从远处过来，而隔壁……一墙之隔。
　　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去隔壁的吧？

　　“说真的，我玩过类似的副本，规则副本……有没有可能，咱就说，有没有可能……那些没有说明规则的地方才是最危险的？”

　　陌尘不吭声了，宋楠楠也找不到理由反驳。

　　也不知道是精神值被削，还是副本放大了他们的情绪……一时间一边苦口说教，一边老实听劝。

　　陆放沧桑地想点支烟，但伸手摸腿侧时摸了个空，倒是手背上的黑蜘蛛图案被宋楠楠盯了个正着。
　　嘿，这小女孩竟然也不怕。

　　沉默在屋里流淌着，宋楠楠精神值下降得太多，那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听着陆放婆婆妈妈的“说教”，没过多久直接睡了过去。
　　另一边挨着陌尘睡着的是[孩子]。

　　见此，陆放息了声，而后默默从衣柜里翻出铺盖。

　　“行了，今晚你们就睡这儿吧。”
　　这句话显然是压低了声音。

　　陌尘心有疑惑，却没问，点头应下后就去铺地铺。

　　手法之熟练简直让陆放叹为观止。

　　陆放看着那少年把地铺都打好……像是怕被误会一样解释了一句。
　　“我可不是想帮你们，单纯是一下子淘汰两个玩家这副本就过不去了。”

　　陌尘心下了然，没有辩驳。

　　许是觉着宋楠楠是女孩子，陆放没让人家睡地上，将小姑娘安置在床上便自己在靠门的地铺躺下了。

　　躺下的陆放想着这地铺铺了两个，那陌尘和[孩子]……
　　现在想想，少年先前的种种行动似乎都与[孩子]……不，不是[孩子]，是060！

　　在这样一个副本，[孩子]可有可无……唯一一个特殊的地方，只有副本系统今天提的那句——060！

　　“……”
　　难怪这少年被他们监察使大人拖了去。

　　[孩子]在[母亲]身边安静入睡。

　　-
　　夜里寂静，可[母亲]们却睡不着。

　　陆放几次强迫自己入睡，可一闭眼就是门外那玩意儿。
　　艹！

　　眼帘落下，黑暗来势汹汹，占据整个视野，走廊暗红血迹斑驳，碎掉的烂肉堆得随处都是。
　　走廊房梁下血水滴落，碎肢，烂肉，像是要涌进房间……
　　眼球滚落门前。

　　“哒！哒哒！哒哒哒！”
　　跳跃着，血丝密布中红光闪现，而走廊中……有抹血影飞快略过。

　　那一刻，san值狂掉！
　　血淋淋的脚印便像门口蔓延，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越来越快！

　　不见人，只有血脚印！

　　陆放以最快的速度把门关上的，他都不敢相信若是这血脚印到门前……若是这眼珠子烂肉碎肢进到房间！
　　“哒哒”声踩在他的心脏上，湿漉漉的，血淋淋的，掩埋心脏急促的律动。
　　呼吸却凝滞，甫一感受到鼻尖的血腥恶臭，简直要把胃呕出来！

　　现在，陆放只要一闭眼，那股子恶臭腐肉味儿就能淹死他。
　　耳边滴滴答答的声音响着，似乎一抹身边，都能感觉到手上的湿冷黏腻。

　　陆放知道这是精神值太低的缘故。
　　睡不着。

　　偶然间，一只小手搭在自己手上，暖暖的，拂开一切幻觉。
　　是[孩子]。

　　看其口型，似是在说——别怕。

　　白天那个规则陆放听到了。
　　但[孩子]保护[母亲]，他自己都是最底层的存在，竟然还保护他们？

　　可在这样的副本中，见其如此，心也莫名平静了下来。

　　见[孩子]从怀中摸了个什么出来，他悄悄从陌尘的被窝挪了出来，出来后还掖了掖被角，随即轻手轻脚地来到自己身旁，将那点压扁了的馒头放到陆放嘴边。

　　那双眼睛中似乎有着期待。
　　陆放一晃神。

　　他想起了源世界的自己……有什么好吃的总是先让母亲吃，每每都会邀功似地拿着吃的到母亲面前，母亲便伸了满是青紫的胳膊，用带着陈年老茧的手掌轻轻揉他的脑袋，说她不饿。

　　“……”

　　鬼使神差地，陆放微微张开了嘴。
　　那点馒头其实并不好吃，冷的，乏味的……可落入嘴中，像是化开般，甜味在舌上蔓延。

　　[孩子]笑了，看到[母亲]终于吃饭了，他笑了。
　　枯黄的头发，憔悴的脸庞，嘴角一点浅浅的笑。

　　陆放不知道这食物会对玩家有什么样的效果，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左右死不了人。

　　“……”

　　-
　　此夜安稳，一小房间中，平稳的呼吸流淌着。
　　小小的窝，隔绝了外界的血色。

　　或许是san值狂掉的后果，这一觉陆放睡得很沉，少有的，他竟然做了个梦。
　　不是噩梦。

　　只记得，在大脑角落，那尘封的灰色记忆被照亮。
　　母亲……久远又熟悉的词语。

　　那个护住他一次又一次的伟大又平凡的女人，被模糊的面庞再也看不清，带有淤青的嘴角微张。

　　“别怕。”
　　她的话轻柔温暖。

　　“……”

　　-
　　此刻走廊上，一人影朝着宋楠楠的房间走去……

　　“哈，我必须要活……”
　　细碎的，窸窸窣窣，满是血色的走廊，血红眼珠咕噜咕噜转着，在地上滚了一圈。

　　一抹血影一闪而过……

　　那桶状的人眼色通红，白色中衣拖地，被血染红，他缓慢地朝着那房间前进。
　　僵硬的肢体扭曲前行，对四周的景致罔若未闻。

　　他似乎听不到，那血水滴在身上，那血红眼珠子滚在脚边……
　　还有那血脚印——追赶着这人的步子……

　　“哒哒哒……”

　　“……”

　　-
　　副本时间第二天，清早。
　　众玩家来到阁楼大厅，发现红木桌上摆放着11份早餐。
　　咸菜馒头小米稀饭。

　　陆放抬手打了声哈欠，一旁的宋楠楠也还迷瞪着眼。
　　由于精神值掉太多，宋楠楠晚上睡得不是很好，还做了噩梦，不过……也算好好休息过了吧？

　　阁楼大厅人还没有到齐，桌上的小米稀饭也还冒腾着热气。

　　【叮咚——现在由系统总结并播报昨晚延迟消息……】

　　听到这声，陆放竟觉得，这系统还蛮有人性的，不会打扰玩家晚上睡觉。
　　那岌岌可危的精神值有救了。

　　是的，在这个副本中，下降的精神值可以通过休息得到恢复……吃饭也行。

　　【玩家眼镜律师精神值跌破安全线，生命值清零，已淘汰。】

　　众玩家一愣。

　　紧接着楼道上传来重重的脚步声，而后响起一声问好。
　　“各位，早啊。”

　　是那啤酒肚老板，他缓缓下楼。
　　笑起来时，脸上的褶子皱在一块，让人鸡皮疙瘩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