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清粥 ...
-
第二十四章清粥
听祝雩喊过一声“夫人”后，乐真便再没二话，一路任由她牵着，一直被带到了小厨房。
指了指空无一人的灶台，祝雩道：“他们都在主厨忙活着，我带你来这里，可没有搅扰任何人。”
更没有因搅扰任何人，而让她们被搅扰。
乐真言辞一贯含蓄，要她直接夸出口她是实在做不到，便轻轻捏了捏祝雩的手，以示满意与夸赞。
祝雩和一众坚持和她保持距离、恨不得离她三丈远的书生相处久了，很喜欢乐真这些亲昵的小动作。
她心情颇好，笑意更深了些，问道：“想吃什么？我厨艺很好的。”
“清粥即可。”
乐真这人，还真是有一说一，一本正经，经年不变。
难为祝雩挽袖子的动作熟练无比，洗菜的架势也摆得足足的，却没有什么施展的空间。
说来，乐真之前与她一起用早膳时，也总是格外喜欢喝清粥，还是纯清粥，连小菜也不配。
“好，稍等我片刻。”煮粥可太容易了，祝雩闭着眼睛都能出色完成。真是可惜了祝夫人培养她那么久，给未来的枕边人露的第一手，本要惊艳四座的，现在却不过是一碗普通清粥。
一顿下来，祝雩发现，乐真吃得很少，简直异常。喝完了小半碗粥后，就放下了筷子。
“不是说饿？多吃点？”祝雩取过她的碗，准备帮她乘第二碗。
“饱了。”乐真按住她的手，“不用再添。”
“平日里，你吃的也这样少？”祝雩不免对自己的厨艺起了疑心。
“很好吃。”乐真看这她的眼睛，真诚地道谢：“你手艺很好，这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粥。”
“啊？过誉了。”祝雩装作被哄高兴了，不再坚持让她多吃些，只说些有的没的和人闲聊，可是心中却有些不对味。之前因为早膳用得匆忙，她一般都是吃完便离开，所以竟是一直都没发现——原来对早膳如此重视的乐真，小半碗普通的粥就能打发。
当天中午和晚上，她也同乐真一起用餐，发现她也不过是夹几筷子菜，两三口米饭便不再进食。
连续两日，都是如此。
祝雩担心她是初来东壑国，尚不习惯，便请府中医师来诊脉。乐真没说祝雩这是小题大做，相反还一直很配合。医师问什么，便答什么。最后问了一圈下来，结果就是——她素来吃的不多，脉象未见有异，并无大碍。
虽然并无大碍，可是却相当可疑。
一般只有遭遇过饥荒的人，食量才会变得异常。因为他们丧失了对“饱”和“饥”的感知，一旦进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为了防止把自己撑死，有些人便会刻意节制着。
难不成，乐真遭遇过饥荒？可是西峰国过去二十几年的历史上，都并未有过饥荒。为应对水患，救济的粮食一般都会提早准备得足足的。
除了遭遇过饥荒的人，便是被犯下大错，被神惩罚以饿鬼之身苟延残喘的人。
且不说乐真出身乐府，养在皇宫，又在神祠中担任少祭司，无论如何也不像是犯了不可恕之罪的样子。就是能够判下此罚的神，搜遍整个九霄天府，也找不出几个来。
少食。
畏寒。
祝雩想起，早前族老们也注意到了这些，还曾特地来找过她，说见和亲公主炭火不离身，动筷不过十，问是和缘故。
族老们还说，乐真从不去有桃木的房屋，也几乎不与人近身。这就差没说这个和亲公主恐怕是个“冒牌货”了。
祝雩虽然反感他们对乐真说三道四，却也没有有力的证据来反驳他们的话。
不去有桃木的房屋，比如祝府藏书阁，阁中便有一半书架是桃木制成，乐真是从未进去过。
几乎不与人近身，也确实是乐真这么多年的习惯。在西峰国的时候，因身份地位，她也总是远离人群。在东壑国这些日，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虽然有人来拜会她，但也不会到近到一拳之隔。
除了自己。
自己抱着她，她却从不反感。
但是，这并不能证明什么。
她祝雩，是个神。
饿鬼无法与人亲近，不能靠人的阳气进补，但是却可以靠神的精血将养。
祝雩想起，她当时听到族老们的这些言论，可谓是十分生气。战场上下来的人，常常自认为嗅觉灵敏，却从来不肯好好说话，这也是武官们总是会和文官、督军起冲突的原因。
她那时虽然没能够找到真的铁证，却是颇为强硬地怼了一众族老：“她与我从不疏远。她是我夫人，诸位慎言。”
他们不知她是神，但是也都见到乐真和她极为亲近，过后自然没再提了。
说来惭愧，那时她在人前那般维护她，可是现在，却反倒越发怀疑起来。
祝雩不会在提笔记史的时候瞒人，也不会在日常相处的时候藏事。于是当晚，她就开口问了。
“你以前，也像现在一样，几乎不和别人说话吗？”
乐真道：“不用说话。”
“嗯？”即使祝雩大半时间都在和纸墨打交道，可是与人交谈也是绝对绕不过去的。
乐真却也没骗她：“在神祠中，按礼制，祭司间不得交流，连私下会面都基本不允许。祭典之上，念诵祷词的也不是我。”
祝雩道：“那去神祠之前，在宫中的时候呢？”
乐真道：“也不用。”
“为何不用？没有宫女什么的？”祝雩慢慢地引导道：“你总是需要宫女贴身侍奉的吧？”
乐真道：“我不习惯他人贴身伺候，自从记事以来，便是一个人。”
“一直以来，你一个公主，一个跟着伺候的宫女也没有？”祝雩觉得不可思议，“西峰国皇帝陛下也准许？”
在东壑国，皇子公主若是孤身一人，可是有损皇家颜面之事。
“没有。陛下未以规矩相勉强。”乐真不喜欢人陪着，皇帝一开始自然是不让的，倒不是为了皇室颜面，只是他心疼，便安排了最伶俐的宫女过去伺候。但是乐真却坚持不让那些宫女近身伺候，久而久之，皇帝见她能照顾好自己，也确实不喜宫人伺候，就将宫女们都差去殿外伺候，后来也没再提过为她选近身女官的事了。
祝雩干巴巴地应了声：“哦，这样。”
乐真看了她一眼，觉得她今日的提问，突兀得很，“你可是有何疑问？不妨直说。”
“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祝雩哪里能真的将真实目的说出来，况且鬼和神不一样，被判处为鬼身之时的记忆会在离开冥府的那一刻消除，他们可不晓得自己是鬼。
乐真还是有些不信：“但说无妨。”
“那我说了啊。”祝雩略显不正经地道：“你今后会有我。”
乐真偏开视线：“你不必特意许诺这个。”
祝雩认为她这是高兴且害羞的表现，便凑近了些，低声问：“怎么说？”
乐真道：“你在，更好。”
“嗯……”祝雩努了努嘴，“意思是不在，也好？”
“不是。”乐真的声音与平常无异，可是看过来的眼神却十分凌厉，方才旖旎的氛围被击得粉碎。
祝雩也立刻反应过来，刚刚所言太不吉利，连声道歉：“抱歉抱歉，是我口无遮拦，不作数不作数。”
道歉了许久都不见乐真回应，她有些尴尬地道：“那个，若是你还生气……”
“你在尚书院事务繁忙。”乐真最终还是于心不忍，作了回应： “我不需要你时时刻刻在。但若你在，我觉得更好。我是这个意思。”
她早就习惯一个人了。
一个人是真的很好，很自在。
可是现在，遇见祝雩，更确切的说是嫁给祝雩，打破了她以往的习惯。但是她并未觉得不适，反而很是期待——祝雩每日，都能带给她新的感受和体验。
所以“更好”这个评价，她是实话实说。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清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