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如在》鹤同尘

23、族老

　　第二十三章族老
　　说起那些族老，祝雩简直是恨不得能够将他们全部都好好教训一顿，一群倚老卖老之辈，私下里各种勾心斗角。祝老爷子还在管着府中事务之时，他们面上还装一装，虽不至于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勉强也都算是和气好说话。自从祝老爷子隐居山林，这些个族老简直是个个肆无忌惮，祝雩几次提出心平气和地谈一谈，都被毫不留情面地拒绝。
　　说好只管理宗族内部事务，手却是越深越长，不仅黑市，连买官卖官都敢暗暗去碰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神可更难。
　　其实祝雩一开始没有想着靠乐真来为她做些什么的，她只是真心希望乐真不必天天闷在府里。
　　“我本意并非如此。”她想了想，又道：“可是你方才这一提，却也确实合乎情理。宗祠已经被族老们牢牢掌控，若是神庙再落入他们手中，我们会更加艰难。”
　　“他们没有人在神庙？”乐真隐约记得祝府人丁并不兴旺，并不明白祝府这一众族老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既然碰上了，那解决问题便是第一位的，本不该问的也需要问一问了。
　　“没有。”祝雩道。
　　“既然知晓你的人……”乐真顿了一下，“知晓你安排的人，在成为祭司之后，多少会令他们忌惮，为何他们一直不行动？”
　　“他们的人，没有我的人厉害。”祝雩特意将“我的人”三个字咬得很重，“正如你所说，祭司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他们之前也安排过人，但是都不能胜任。”
　　乐真对她的重读恍若未闻，只专注于问题本身：“或许此事我本不该问。”
　　祝雩摆摆手，“既然同你说了，便没有什么是需要隐瞒的，你尽管问便是。”
　　“这些族老是祝府的前辈吗？”这事关她帮着处理此事的一个度，若是自家前辈，便不该太过。
　　祝雩这才意识到，自己只是之前同乐真提过几句对这些族老的不满，说是府内事务，需要找方法私下解决，也不便叫外人看笑话，其他的都没具体说。
　　不过乐真仅凭这只言片语，却依然想到了以神庙对抗宗祠。
　　她之前似乎一直都看轻了所有的祭司们，也许不止是祭司。其实各行的人，都有各自的优异之处，可她却没仔细去看。身在尚书院久了，又多次见闻朝堂上乌七八糟的事，便以为全天下英才都和自己一同修史书，这实在是大错特错。

　　“虽被称为族老，但他们并非是祝府的人，也不住在府中。他们并不姓祝，非是你我真正的长辈。他们是曾经征战沙场的老兵，因为种种原因未得封赏，又全是孤身一人，曾祖和祖父心中不忍，便将他们算做了祝府的人。之所以有‘族老’之名，只是为了申领朝廷的优待时，有个名目。祝府人丁单薄，又常年戍守边关，宗祠之事几乎无人料理，曾祖和祖父便又将此事交由了诸位族老。”祝雩知晓曾祖父和祖父本事好意，但是人心易变，他们未曾设防。
　　“其实总共也就九人，还有两位已经不在了。”这么一说，或许“设防”本也不必要。九个老人，也不可能真就能让祝雩和祝将军束手无策。而且战场上，护着祝老爷子何止这九人，祝府也不是养不下九张嘴。
　　至于买官卖官一事，也只是其中一位族老之过，还并不是他亲自犯下的，是他昔日的故友所为。他本想劝那故友收手，却被忽悠、被鼓动着犯下了错事。祝雩及时发现后，当即就将此事妥善处置了。因基本未造成什么影响，她本想就此带过，但那族老年纪大了，要面子得很，不愿意被一个小辈揪着错处，心中愤愤，还纠集其他族老一同，反过来阴阳怪气祝雩不厚道。
　　这之后，矛盾才开始激化。
　　宗祠之事，也才开始真的不让祝雩过问。

　　“将相府邸，宗祠祭祀，交由曾经一同出生入死之人负责，确实可以放心。”乐真没有斥责族老们的越界行为，也没说祝雩曾祖和祖父思虑不周，只是隐约觉得，祝雩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了。而且，其中或有误会也说不定。
　　既然战场上能够不计生死的人，怎么做忘恩负义之事？
　　她道：“当初之所以交由他们，或许是因为你年少。但你成年之后，人在京中，却仍未交还给你，或许有别的原因。”
　　祝雩道：“我也未尝不是如此想的，更是尽我所能，细细调查过一番，为了防止我情绪不稳，经验不足，也特意修书给父亲和母亲，请他们派人查过。确实没有冤枉族老。”
　　乐真还是觉得哪里奇怪，听到祝雩提起她的父亲和母亲后更甚。她想起，在和亲之日，祝将军和祝夫人竟然都没有回来。现在并非是战时，军务再繁忙也不该如此。她倒并非是为自己委屈，不与两位长辈见面对她而言反倒还是省心之事。只是这事实在不合常理。
　　“在想什么？”祝雩见她久久不回话，还以为她已经默默赞同了自己所言，侧身看过来，却发现她正在沉思之中。
　　乐真不好直接将自己毫无根据的揣测说出来，但此时若是询问其他事情，又显得过于刻意，便道：“饿了。”
　　祝雩觉得有些奇怪，这还没到午饭的时候，“早膳不和口味？”
　　“尚未用过早膳。”乐真本是想靠在廊柱这里放松一会，之后便去用早膳，没想到祝雩来了，二人又说了这么久的话。
　　“怎么不早和我说？”祝雩今天早上起得比乐真早一个时辰，故而头一次没有一起用早膳。
　　乐真道：“突然觉得饿。”
　　祝雩拉着她往小厨房走，“先去用膳。”
　　“算了。”乐真反拉住她，“现在厨房正忙着给来宾准备点心，我们突然过去，他们难免手忙脚乱。而且一会你还要去会客，我不用早膳也无妨。”
　　“扯谎。”
　　“……”乐真不知她是怎么看出来的，也不知该如何圆下去。
　　“大祭司同我说过，你一直对早膳很讲究。”因为乐真没有贴身侍奉的婢女或女官，所以在和亲的旨意下来之后，祝雩为打探乐真喜好，特意去找过大祭司和太卜的，“走吧。”
　　这下乐真便没再硬撑着了，她确实有吃早膳的习惯，有时候甚至一天下来只吃一顿早膳。因为神祠一日三餐，只有早膳最合她的口味，清淡，不油腻。且她不知为何，食量一直很小，有时候明明是饿到不行，在看到吃食之后，却硬是无法下口。
　　见她不反驳，祝雩便继续拉着人往小厨房走，“放心，不会让厨房的人手忙脚乱的。我知道，你本就不喜欢被人伺候着、时刻供奉着，更不想叫他们因被主管认定为失责而遭到非难。”
　　“那你预备怎么办？”乐真自己可是从未下过厨的。
　　“我来。”祝雩道。
　　“你来什么？”乐真道。
　　“做饭啊。”祝雩颇为嘚瑟地笑了一下，“夫人，我很多事都做得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