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要和你共白頭啊！》楠城夢

3、第3章

　　半月後，楚國的送親使節團浩浩蕩蕩來到陵國。
　　平寧帝率文武百官親至王宮外門迎接，晚上還將設宴款待使節團，藉此表示自己對聯姻的重視。
　　太后因玉體欠佳，留於宮中並由皇后照料，兩人並未出宮。平寧帝左側站著太子楊允睿與太子妃秦氏，二皇子楊允齊位列太子後方。
　　皇帝右側則依序站著幾位親王，最末尾即是靖陽王沈徹。因為此次楚國公主是和靖陽王府聯姻，且情況特殊，除了原本就是朝中重臣的沈思霖，靖陽王的其他兩位兒子，也都被皇帝召來一同迎接。
　　「大哥，看這陣仗，陛下很重視與楚國的聯姻啊！」沈堯小聲地邊說邊向沈洵墨遞了眼色。
　　沈堯還未及冠，平常小打小鬧也就算了，何曾見過這樣的大場面，心裡緊張得要命。在厚重的朝服下，明明還是嚴冬，天氣冷冽，他的後背卻已溼了一片，然而高挑的身板、寬實的肩膀，束之整齊的髮髻再戴上官帽，俊美的臉龐乾淨俐落，在這身華麗朝服的襯托下，硬是讓他撐出了股氣宇軒昂來。
　　「慌什麼？計畫及準備都已周全，定萬無一失。」沈洵墨偏頭輕聲安撫弟弟，游刃有餘。他瞄了眼沈思霖，對方站得老直，低頭看著地面，一句話都不吭。
　　楚國佔地小，天然資源匱乏，且因位置靠內陸，除了東南面臨近兵強馬壯的大國陵國，其餘三面都有蠻夷外患的隱憂，再加上本就國力不盛，故楚國想盡辦法都想和陵國沾上一點邊，以有未來國家安危上的保障。
　　楚皇好不容易談到和靖陽王的聯姻，雖不是和太子，但也已心滿意足。從送親隊伍的陣仗、嫁妝內容、侍女侍衛的打扮、由八匹裝飾著黃金馬鞍和各式珠寶的駿馬所拉的公主馬車，一直到使節團人數及使者身分等，都能知道楚皇這次嫁女使出了渾身解數、足足下了血本。
　　沈堯和沈洵墨對話之際，載著楚國公主的馬車正好經過了面前。沈堯一邊說話，一邊緊盯著眼前裝飾華麗的車駕，雖然心裡緊張，但眼神還是兇狠得像是恨不得要把馬車給炸了似的。
　　這時，馬車一邊軒窗的簾帷突然晃了一下。一只白皙的素手將簾帷輕輕挑起一個小縫，接著一雙水靈的杏眼露了出來，視線和沈堯對了個正著。
　　「赫！大、大哥！我、我好像看到了那妖女——」沈堯嚇了一跳，揉了揉眼，再凝神一看，簾帷已經變回原狀，遮得密不透風。
　　沈洵墨和沈思霖聞聲抬頭，然而這次三人都看到的，卻是父親沈徹伸手在背後小小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沈堯哪管他，正想再對大哥多說話，又看到沈徹比了另外一個手勢。
　　那是在軍中，那些莽夫會比出的粗鄙手勢，用來代表難聽的粗話。沈堯就常常看見老爹的副將蕭奕，邊喝酒邊對手下親信大聲吆喝、亂比一通。
　　「……」
　　沈徹背後再無動靜。

　　※

　　「我們公主殿下終於要嫁出去啦！」ㄚ鬟歆月在寬敞的馬車中，為楚國公主韓湘順好裙襬，同時輕快說道，聽得出她的心情很好。
　　「講這什麼話，好像我沒人要似的！」韓湘伸手彈了下歆月的額頭。
　　歆月是從小到大伺候在韓湘身邊的大ㄚ鬟，這次也被選為陪嫁ㄚ鬟一同來到陵國，兩人朝夕相處，早已情同姊妹，歆月天性樂觀豪爽，沒什麼小心思，人也機靈，韓湘和她相處非常舒適。
　　「殿下，來之前奴婢聽說陵國地大，什麼好吃好玩的都有！等入住靖陽王府、一切穩妥後，奴婢陪您四處轉轉——」歆月用雀躍的語氣說著，並用手指攏了攏韓湘頭上的金步搖，將黃金製的流蘇也順整齊。
　　「妳當我傻呀？明明是妳想到處看看，還說成是陪我。」韓湘覺得好笑，戳了戳歆月的臉頰，忍不住笑了出來。
　　韓湘塗著淡紅色胭脂的櫻桃小嘴，彎成了好看的曲線，嘴角兩側的小小梨渦也被壓了出來，露出的牙齒潔白整齊，更襯得她氣色紅潤，面容標緻又可愛。
　　「也不知道靖陽王的三位公子為人如何？不過奴婢聽聞靖陽王戰功顯赫，又正直忠心，雖然他的三個兒子都是義子，但想來才德品性也定是一等一！」歆月越說情緒越激昂。
　　「希望如此吧。就是離家這麼遠，有點想父皇母后。」韓湘對三位素未謀面的靖陽王公子們沒什麼想法，只是突然想起臨行前，父皇母后抱著自己依依不捨的情景，有些傷感起來。
　　「殿下……您不是還有奴婢嗎！我會一直陪在您身邊的！若您被那些公子欺負，我也會保護您！」歆月慌亂地安慰主人，韓湘看歆月那焦急無措的臉，自己也搖了搖頭，將那些令人悵然的回想驅散。
　　韓湘逕自轉移了話題，問道：「我們現在大概到哪了？」
　　「應該是剛過陵國王宮外門，聽說陛下親自率百官出迎呢！真好！」歆月也再度打起精神。
　　「妳拉開簾帷，讓我看一下？」韓湘頑皮地眨了眨大眼，瞄了眼軒窗，用眼神示意著歆月。
　　「這……這怎麼行呢？！奴婢覺得您初來到陵國，加上又是女兒身，在這樣百官出迎的場合下，還是不要被太多人看見比較好……」
　　「沒事，就開個縫看看嘛……」韓湘沒等歆月反應過來，已經將簾帷拉開一個小口，沒想到一湊近軒窗，正好和一名男子四目相對。
　　韓湘愣了愣，那男子身高足足比旁人高了半顆頭，站在人群裡特別顯眼，然而他的眼神卻有些過於猙獰兇狠。對方可能也沒料到竟會看到馬車裡的人，與韓湘對視後，眼裡的戾氣散盡，取而代之的是慌亂與驚訝。
　　「啊。」回過神來後，韓湘立刻把簾帷放了下來。
　　「殿下，怎麼了？」
　　「還真被看到了，哈哈……」韓湘掩著嘴，尷尬笑了笑。
　　「殿下啊啊啊！就跟您說了！」歆月表情懊惱，極力壓抑著驚叫。
　　而送親隊伍也在兩人的小打小鬧中，到達了陵國王宮。

　　※

　　經過整晚盛大的晚宴慶祝，隔日一早，韓湘見過了太后與皇后，便再次整頓好車駕隊伍，擇了個良辰吉時，往靖陽王府出發。路途不遠，也已事先遣了下人通知，然而到了靖陽王府門口卻空蕩蕩的，只有兩、三位奴僕等在門外。
　　「殿下，到了，請您小心腳下。」歆月小心扶著韓湘下了馬車。
　　靖陽王府的大門非常氣派，樑柱雕刻精緻華麗，朱紅門扉嶄新又莊嚴，兩排門釘及門環都是純金打造，在陽光底下閃著金光。門口兩側各鎮著一隻石獅，雕飾繁複，姿態栩栩如生、強悍威猛。
　　然而靖陽王府氣派歸氣派，現在卻大門緊閉，且整條街上安靜異常，略顯詭異。
　　韓湘抬頭環視屋宇門面，再看了看門口的三兩奴僕，疑惑問著歆月：「莫非是尚未收到通知？說好巳時會到的，怎不見人影……」
　　「回公主殿下……王爺稍早收到軍務急報，暫時抽不開身……說日後定會再向您好好賠罪……」沈家家僕顫抖著身，急忙上前稟報。
　　「那也不能把我們公主殿下晾在這裡，什麼意思嘛！」歆月聽了很不高興，厥著嘴，忿忿不平。
　　「是、是……小的惶恐……」沈家那家僕已嚇得連話都說不清。
　　「沒事，軍務要緊。歆月，不得無禮。」韓湘出聲制止了歆月。
　　「多謝公主殿下……我們三位少爺，請您……先入內，他們已等候多時……」沈家家僕欠了欠身，讓出通往大門口的道路，並示意韓湘的一眾侍女ㄚ鬟。
　　韓湘見那家僕渾身顫抖得厲害，臉色蒼白且冒著冷汗，看似非常緊張害怕，身旁的兩位小廝更是連頭都不敢抬，站著直打哆嗦。
　　奇怪了，韓湘自認臉上並無怒意，也並未刁難，為何這些家僕像見了鬼一樣？
　　「好吧。歆月，我們就先進去吧。」韓湘抱著疑惑，看著歆月推開王府大門。但當她前腳才剛踏進院內，就聽到了一聲男子的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