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要和你共白頭啊！》楠城夢

2、第2章

　　「所以說，阿堯，你要怎麼讓楚國公主對我們退避三舍？」亥時一刻，三人圍坐在沈堯房中的大圓桌前，沈洵墨右手握著扇子，左手輕撫桌上瓶裡的小花，頭也沒抬，懶懶地問。
　　在燈盞微弱的亮光映照下，沈洵墨黑髮如潑墨散在了肩背上，他的面容有白瓷一般的色澤，輪廓清麗柔和，薄卻飽滿的雙唇開合，搭著他那雙天生含情、自帶三分勾人笑意的桃花眼，每處都嚐得到銷魂的味。
　　「哈……下次可否定早一些的時辰？我早上還要去早朝呢。」沈思霖身上披著一件外袍，捂著口打了個呵欠。他的坐姿挺直規矩，籠在昏光中的面容有些疲倦，眼眶下是淡淡的陰影，但看五官端正清秀，眉眼剛中帶點柔軟，眼神沉靜內斂，有著超乎年齡的成熟。
　　「嘿嘿，我想好了，這招定出其不意！」沈堯坐在桌前，賣關子似的，還先倒了杯溫茶，潤了一下口。
　　「我們在大門的頂端，放些水盆，並設置機括。」沈堯瞇起眼睛，沉默須臾，「楚國公主只要開了大門，一踏進前院，機括啟動，就會先淋成隻落湯雞，哈哈！」
　　「嘖，胡鬧！還以為你有什麼妙計！人家貴為一國公主，全身淋得濕答答的，成何體統？」沈思霖聽完馬上皺起眉，甚至不耐煩地咂了下嘴。
　　「挺行啊？阿堯，所謂『攻其無備，出其不意』，正是此理，不錯。」沈洵墨終於抬起頭，展露笑顏。
　　「大哥！」沈思霖不敢置信。
　　「淋了水之後呢？」沈洵墨無視自己的二弟，撐起頭，眼裡春光無限，和善地望向沈堯。
　　「喔，我現在只想到這個。」沈堯不負責任地聳了聳肩。
　　「……」
　　沈思霖徹底炸了。他頂著黑眼圈，提著沈堯一邊耳朵，又開始那無止盡的碎唸。一下教訓沈堯，不該如此惡整遠道而來又備受重視的聯姻對象，這樣讓爹爹在御前如何交代！
　　一下又說到自己每日七早八早摸黑去早朝，既然只有這麼個無用的點子，大不了寫張條遞個話就行了，沒必要三更半夜不讓人睡覺！
　　後來又扯到沈堯如此讓人不省心，自己操心到年紀輕輕就出現一根白髮……難道就這麼殘忍，想看二哥日漸操勞嗎？！
　　沈思霖這段碎唸持續了約半炷香，聽得沈堯雙眼翻白，只差沒口吐白沫了。
　　這時，沈洵墨沉穩的嗓音，讓整個房中的氣氛又平靜了下來。
　　「放蛙。」
　　「啊？」兩個弟弟回過神，一起轉頭看著沈洵墨。
　　「呵呵，女孩兒家的，不都討厭這種黏膩噁心的東西嗎？讓陳叔他們準備大量的青蛙，淋了水後，往公主和她的侍女們身上撒。」
　　「大哥！」
　　「大哥！高明啊！」
　　沈思霖和沈堯同時對沈洵墨喊，但一個是痛心疾首的哀號，一個卻充滿了崇拜之情。
　　「不……不能放蛙，不能放！」沈思霖倏地站起來，表情非常緊繃。
　　沈思霖終其一生最怕的，也是皮膚黏黏滑滑、有著不自然長舌頭的青蛙。
　　「呵呵，阿霖還是這麼怕蛙。」沈洵墨展開摺扇，遮著自己的嘴，但還是忍不住洩了點笑聲，「青蛙好啊，沒什麼危險。我本來還想放蛇呢，但若是咬傷了公主，就比較麻煩了。」
　　「哎！青蛙到底有何好怕？這方法妙啊！到時候二哥你就躲我身後，我護著就行。」沈堯一臉不屑。
　　「大！哥！」沈思霖氣得眼眶發紅。
　　「二哥你小點聲，把老爹吵起來就不好了……啊！」沈堯說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麼，走到房中角落的一個小櫃前，翻找起來。
　　「找到了！喏，這東西就當作暗號。潑了水後，我會舉起這小蛙，讓陳叔他們放蛙。」沈堯邊說邊把一個小物推到圓桌中間，那是隻泥刻的小蛙。刻蛙的人手藝不錯，蛙頭活靈活現，尤其是一雙大眼，特別有生氣。
　　「可以。現在來想放蛙之後。」沈洵墨點了點頭，示意討論繼續。
　　「大哥！這樣實在不妥！對方可是公主……」沈思霖想像自己在皇帝面前跪著被逼交代清楚，為何如此對待楚國公主的畫面，頓時覺得喘不過氣。
　　「大哥，撒網如何？」沈堯眼睛亮了起來，「碰到了青蛙，公主還有她那一隊侍女丫鬟，定會驚叫連連、亂成一團。這時我們就讓人從屋頂上撒下大網，將她們困得動彈不得！」
　　「嗯……」沈洵墨聽完沒有回應，若有所思。
　　「撒網後就好辦啦！既然受困網內，要打要殺隨我們便——」沈堯還沒說完，就突然被沈思霖冰冷的話語打斷，「三弟，對女子動粗，非君子所為。」
　　沈思霖看著大哥與三弟一來一往討論熱烈，知道自己想要力挽狂瀾，可能也是白費。他的表情這時已漸趨平靜，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恢復平穩，讓人看了覺得有些可怕。
　　明明大哥沈洵墨平常老成持重、溫文儒雅，是位不染凡塵的翩翩公子。但就不知道為什麼，每每碰到求親嫁娶這類事情，他彷彿像是變了個人，費盡心機也不想讓這些事的任何一點沾染到身上來。這次楚國公主和靖陽王府聯姻，也不例外。
　　不管了，沈思霖在心裡自暴自棄地想。大不了自己不要參與這惡整計畫，皇帝要是真怪罪下來，要殺要剮都聽天由命。他極力勸阻，已問心無愧。
　　他這一身忠貞傲骨，相信賞識他的皇帝陛下，一定能理解他的苦處。
　　「哎唷，二哥！這只是比喻、比喻！我不會真揍她的！頂多就把那公主五花大綁送出門！」沈堯覺得有些掃興，但還是強烈反駁，以證清白。
　　「隨你。」沈思霖看也不看沈堯，賭氣似的丟下了話。
　　沈洵墨把玩著桌上小瓶旁一小截斷裂的枯枝，忽然道：「撒網可以，但在這之後還需下點猛藥。」
　　「大哥要做什麼？」沈堯重新來了興致，興奮地問。
　　「到時候看我的，不會叫你失望，弄得好楚國公主連夜就回家去了。」沈洵墨故作神秘，他瞇起了眼，藏在扇子下的面容又染上了笑意。
　　沈思霖看著得意的兩人，眉頭緊鎖。他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孤注一擲，想勸兩人放棄，他深吸一口氣：「大哥，我們這樣太過分了，若到時陛下怪罪下來……」
　　「呵呵，阿霖，你太受世俗眼光和倫理道義束縛了。之後我們有千百種理由可以把錯推到楚國公主身上，說是她自己悔婚，再也不願踏進靖陽王府。」沈洵墨自信地打斷沈思霖，他的話音溫和，卻莫名讓人感到一股寒氣。
　　「二哥，難不成你想娶那位楚國公主啊？」沈堯這單純一問，竟讓萬年最會碎唸人的沈思霖堵了口，他心中一口惡氣不上不下，正愁無處發洩，突然眼角餘光瞥見了桌上那隻泥刻小蛙。
　　「我說三弟，你這東西哪來的？難道自己做的？」。
　　「哈！就隔壁小李哥家阿，我有次看這小蛙放在人家窗台前，覺得可愛，就借來看看……」
　　「和你說了多少次，你這是偷！不叫借！你問過人家了嗎？對方是否有同意你拿去看？明天就去把這東西還了！還需慎重道歉……」沈堯恍神看著沈思霖幾乎不用換氣的嘴，覺得自己今晚好像不用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