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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爱意汹涌 ...

  •   年关将至,时芯所有员工忙得像陀螺。

      桑涴也连轴转了好几天,这两天她都没怎么去医院,下了班就回家。今天本来要去一趟医院给靳延送粥的,不过下了小雪,怕路滑,靳延让她别去。

      “就走啊组长?”小周打趣,“好啊带头翘班,小心我给你穿小鞋。”

      陈姐拿文件敲她脑袋,“还有心思在这儿开玩笑是吧,让你改的文件就改成这样,那图跟狗啃的似的。”

      小周炸毛:“这是我昨天刚烫的卷发!陈姐你过分死了!”

      陈姐作势要拿文件揍她,小周才哼哼唧唧地离开,她问桑涴:“去医院看靳总?”

      “没,本来要去的,但是下雪了路滑,他让我别去。”

      “也是,这路不安全。”陈姐张望两眼,把桑涴拉到隐秘的地方说悄悄话,“我听Alice说靳总监好像外派海外了,是靳总干的吗?”

      桑涴知道这个决定比陈姐还早,那回在医院靳延就跟她提过一句。
      是靳粤海的想法。

      上回方亚琳的事情虽然闹得没多大,但靳粤海又不是老的不能动,集团的事情至少有一部分是要他过目的。那次谣言,靳粤海应该知道了,千年的狐狸比谁都精,他不可能看不出来靳絮安那点心思。

      豪门的水深似海。
      桑涴也不好多言,只能说不知道。

      陈姐也没多问,“我就八卦下,行,你快走吧,待会儿又下雪了。”

      桑涴进了电梯,脑袋放空地看着上面的数字,却不由去想,靳粤海这个决定靳絮安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他会这样甘心的走吗?会不会牵扯到靳延身上?

      电梯门下降至一楼。
      桑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刚走出去,对面高层专属电梯里走出来一个人。

      真是巧了。

      桑涴脚步只停了半秒,随后自动无视,倒是后面人先开了口。

      “他到底有什么好。”

      桑涴停在原地。

      大厅里还有前台,靳絮安好像完全不在乎,执拗地问出那句话:“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们所有人都站在他那边。”

      能力吗?那他靳絮安也有。
      相貌吗?他靳絮安也不差。
      还是说没那层血缘关系,注定就会输得一败涂地。

      桑涴握了握空拳,出了大厅。

      -

      第二天是周六。
      小雪已经停了,路面结着一层薄薄的冰。

      桑涴今天要去一趟医院,吃完早点后准备出门,在厨房捣鼓一上午的桑母叫住她:“涴涴啊,等等。”

      “怎么了妈?”

      “你进来,再把你爸那饭盒拿出来。”

      桑涴不明就里地拎着饭盒进了厨房,“……爸妈,你们这是干什么。”

      桑母把头发全盘起来,一手锅铲,一手盘子,全副武装。她二话不说把饭盒摊开,将装好的两菜一汤放进去。旁边的桑父身上系着个小猪佩奇的粉围裙,拿锅铲敲敲盘子,叮铃哐啷响:“来,涴涴!看你爸的拿手绝活!”

      桑涴探头,惊讶道:“糖糍粑粑!”

      “嘿,我闺女就是聪明,”桑父牛气哄哄的,“怎么样,够排场了吧,你爸这拿手绝活可不是一般人能尝到的。”

      桑父厨艺一般,唯有一道拿手好活,糖糍粑粑。年轻时候,桑父去一个古城旅游,跟一位老师傅学的手艺,做出来的糖糍粘稠又嚼劲,甜而不腻,嫩白的糯米糍两面炸至金黄酥脆,外酥里嫩,尝过的人都是赞不绝口。

      幼儿园那会儿汪琴琴跟桑涴吵架,俩小姑娘吵着吵着就比爸爸。

      汪琴琴:“我爸爸是全国跆拳道冠军!”
      桑涴:“我爸爸是教导主任!”

      汪琴琴:“我爸爸能一脚踢破大水缸!”
      桑涴:“我爸爸会做糖糍粑粑!”

      “……你骗人!”汪琴琴两只水汪汪的眼睛滴溜溜转,“除非你明天端两碗给我吃。”

      “我才没骗你,明天就带给你吃,哼。”小姑娘鼓着腮帮子,小脸红通通的,回到家就让桑父给她做糖糍粑粑。第二天带去学校,征服了整个幼儿园小朋友的嘴,桑涴荣获本年度“拥有最佳好爸爸”荣誉。

      桑涴看自己爸妈忙活不停,奇怪道:“你们怎么突然这么热情?”

      “你个傻丫头,现在寒冬腊月天,你去医院总不能买个果篮吧,那么冷的天,人家怎么吃,肯定吃点热乎的才好啊,你说是不是?”桑母说完,用胳膊肘捅了下桑父,桑父连忙应和,“是是是,你妈说的对你妈说的对。”

      桑涴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

      “不信。”

      桑父:“……”
      桑母:“……”

      桑母跟桑父对视一眼,两人笑出了声,相继感慨:“女儿长大了不好骗了,哪像小时候那会儿啊,你就是说她是咯吱窝里生出来的她都信。”

      桑母感慨:“是啊,当时哄着她穿奥特曼和小僵尸的衣服,都不带吭一声的。”

      桑涴被说得羞愧。
      她小时候的糗事一点都不少,什么出门丢垃圾自己丢了垃圾都没丢;什么养个多肉最后晒死了,养个仙人掌浇水浇死了;还有人骗她说她是爸妈充话费的送的,傻帽的是她还信了,回来拉着她爸妈的手问哪里充话费送孩子,她也去充一个,这样就有傻孩子替她写作业了。

      “爸妈!”桑涴急了。

      “好了好了,跟你说老实话。”桑母确定饭盒洒不了才放桑涴包里,一边拉拉链一边语重心长,“爸妈没别的意思,不是催你谈恋爱,也不会催你谈恋爱,上次相亲的乌龙是个误会。我跟你爸没那个想法,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女孩子一个人照样活得好,你爸和我都是过来人,结婚生子柴米油盐不一定就有多幸福。你要是不想谈恋爱不想结婚,爸妈不会催你。当然,我们家宝贝涴涴要是有喜欢的人了,爸爸妈妈也很高兴,不管你嫁不嫁,你都是爸爸妈妈的女儿。”

      桑父拍拍桑涴的肩膀,“我跟你妈是过来人,看得出来上次那小伙子不错。你要是有那个想法就接触接触,至于这个饭菜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既然有可能是未来的女婿,我跟你妈也舍不得他在医院吃苦是不是。”

      桑涴本来感动的眼泪汪汪,听到后面几个字,脸一红,扭捏道:“……什么女婿,他才不是。”

      桑父笑,“啊不是不是。”
      桑母乐,“嗯,涴涴说不是就不是。”

      夫妻俩搁着遛孩子。

      桑涴:“……”

      桑涴下楼的时候,前些天的积雪已经化了,雪后初霁,大好晴天。单元楼下卖早点的王叔推着车子慢慢走,一边把大喇叭按在车上,打开开关,“煎饼果子来一份,煎饼果子来一份……”

      “王叔。”

      “涴涴啊,这是去哪儿?”王叔笑呵呵。

      “去医院,看个朋友。”桑涴小跑几步,把饭盒放在三轮车后面,两手帮王叔推车。

      “医院啊,可怜哦,这大过年的还生病了。”王叔看着路边挂起的红灯笼,“一眨眼又是一年过去了,日子过得就是快啊,我记得小时候你才丁点大,还抱着我的腿非要吃饼子,现在都长得这么高,大学都毕业了。”

      “是啊,”桑涴笑,“小时候还跟王叔一起去摆过几次摊,别人见我就说,哎呀老王你这孙女几岁啊。”

      王叔乐地大笑,聊了几句问:“今年过年你爸妈准备去哪没?”

      去年过年,桑涴一家三口回了小镇,外公外婆都住在那儿,一家人其乐融融过了个团圆年,今年应该不回了。

      “今年不回老家了,就在这里过,”桑涴顿了顿,“大家一起过年。”

      希望除夕夜,所有人都能团圆。

      -

      医院里,走廊尽头,光影斑驳。

      中年女人穿着贵气,质问道:“是不是你搞得鬼?肯定是你在老靳那里说了些什么,他才会把絮安派到海外!”
      越说语气越发恶狠狠。

      靳延眼神淡漠,“靳粤海的事情你去问他,与我无关。”

      胡玉听到与我无关这几个字,怒火再克制不住。

      天知道她这些天在靳粤海那里求了多少情,嘴皮子都磨破了,说靳絮安才回国不久不要外派,靳粤海老神在在地安慰她,说这是历练历练,没什么不好。她呸!之前怎么不外派历练,现在靳延落了一次水,他就把靳絮安外派历练了,说到底还不是怕靳絮安拦了靳延的路,什么亲不亲生都一样疼、都一样重视,全都是骗子,男人的话根本不可信!

      后来胡玉不讲道理,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靳粤海被她缠的烦了,索性家都不回。胡玉咽不下这口气,姜珊祥她找不到,靳延她还找不到吗。

      胡玉指着他,怒不可遏,考试口无遮拦:“怎么会与你无关!靳延啊靳延,大学四年你成天在外面混,要不是我家絮安关心照顾,老靳不知道晕倒过去多少回了,你这个亲生儿子那时候在哪里?现在老靳要放权退位了,你就回来跟我家絮安争了,你怎么那么不要脸!”

      靳延扫了她一眼。
      淡淡的,威压的。

      胡玉那身贵妇气质破了功,毫不顾忌这是在医院,指着靳延破口大骂,像是这样显得她多有底气:“你对待长辈就是这种态度的!你有没有教养,姜珊祥原先就是这么教导你的,教的你这么目无尊长,靳延,就是因为你这个性格才会连累别人,你妹妹——”

      靳延掀开眼皮,“胡玉。”

      “不要逼我把第三者这个名头安在你头上。”

      胡玉一僵,似是心虚,又似是戳中痛点后的恼怒。
      脸色一白,手指微不可查地哆嗦。
      他怎么会知道……

      靳延嗓音似深潭:“你自己装傻无所谓,不要把所有人当傻子。当年靳粤海身边的女人姓沈,是时芯的高级秘书,可不是你。我要是没记错,当时靳粤海要带着去民政局领证的人,也不是你。耍手段上位件事不会随着时间而消失,有人会记得。”

      胡玉踉跄一下,心虚不已。
      她强撑隐瞒多年的事情,突然被揭露出来,整个人还有些恍惚。古话说得很对,人不能当骗子,否则骗着骗着连自己都会相信。这些年,胡玉刻意不去想那件事情,在心里告诉自己,名正言顺理所应当,慢慢地连自己都要骗过去了。

      过了好些年的安生日子,第一次这么被人揭开老底,胡玉第一反应不是恼怒,而是惊慌。
      因为靳絮安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事。

      胡玉冷着脸色,“你怎么知道?”

      靳延不语。
      或者,不屑与她说话。

      胡玉阴沉沉地盯着他,咬着牙,似要将眼前人嚼碎咽下去,灰飞烟灭,“我问你怎么知道的。”

      靳延穿着病号服,头低下来,身子靠在冰冷的墙面上,闻声睨了眼气急败坏的胡玉,安静了几秒,才懒洋洋地轻哂一句:“我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他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胡玉当了靳太太十几年了,过惯了被人捧着的日子,她无法想象要是有一天这件事被捅出去,靳粤海知道了,把她从靳太太的位置上撵下去,她又灰溜溜的变成当年那些人嘲笑辱骂的卑微身份,该怎么办。
      她会死的。
      上位者做惯了,跌进尘埃只会让她生不如死。

      “你有没有跟你爸说过?”胡玉冷声。

      靳延看着胡玉那隐隐崩溃的脸色,面无表情。
      愤怒?嘲讽?鄙夷?实则他都没有。

      靳延就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人为己,乃本性,胡玉和靳粤海以前那些女人没什么两样,为名为利拼了命地往上爬,想当人上人。说天大的罪过倒也没有,说清白那也不无辜,可能人就是这样矛盾的,所站的角度不同,所做的事情也会不同,人性从来都经不起考验。

      “靳粤海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懂,我都知道的事,他会不知道吗。”

      胡玉的唇一下子失了血色。
      “你什么意思?!”

      靳延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一手揣进兜里,偏头看向外面,冰天雪地里的风凛冽刺骨,淡声说:“不是只有你会装傻。”

      靳粤海是个商人,商人重利。
      以前他不爱姜珊祥,只重利益,现在的胡玉也一样,只是门面而已。成年人的世界就像一个大染缸,谁都不清白,只要不触及利益也不会把话放在明面上来说,你不问我也不答,大家相安无事。

      胡玉怔了几秒,满腔的怒火像是个戳瘪了的气球,丢了魂一样,险些栽倒。她扶着墙,脑袋空空地往回走。

      蓦地,脚步定在原地。
      大脑当机的那刻,惊恐和慌乱的窒息感充斥全身。

      靳絮安脚似被钉在地上,脸色惊愕而苍白,眼神晦暗地盯着她。
      刚才那番颠覆认知的话不知听进去多少。

      他素来的认知全被击碎。
      他心里的胡玉是漂亮大方、堂堂正正的,可刚刚却听到一个近乎毁天灭地的真相。
      他的母亲,其实是个靠耍手段才上位的第三者。

      那他这些年来,为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争来夺去,算什么?
      一场笑话吗?

      胡玉血液一下子从头凉到脚,顿时手足无措,“絮安,你听妈解释……”

      “好,你解释。”

      靳絮安双眼充血,嗓子像是灌了泥沙般沙哑,没说一句话都会划出一条血痕,残忍却坚定,“只要你说你不是第三者,你说你没有做哪些龌龊事,你说刚才那些话都是靳延胡说八道,我就相信你。”

      胡玉呆愣地张着嘴,想下意识地辩解,喉咙里比堵了几口黄沙还要难忍,她抖着唇,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没有什么比让亲生儿子知道自己的不堪更残酷。

      “你说啊,你解释啊,”靳絮安喉结干涩地滚了好几下,“你解释我就相信。”
      “你说话啊。”
      “妈,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说话啊!你说我就信!”

      胡玉胸腔好像破了个大窟窿,说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对不起,絮安。”

      她骗不下去了。

      “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靳絮安握住拳头的手背青筋暴起,他不理解为什么胡玉要做这样令人不齿的事,为什么要瞒着他,还骗他,说靳家的一切也有他们的一份。

      曾经靳絮安总是冷嘲靳延活的像个笑话。
      爸不疼,妈不爱,妹妹早亡。

      原来他自己才是那个笑话。

      靳絮安体力不支地倒在一边墙壁上,唇角自嘲地上扬,最后越笑越失控,眼角都在抽搐着,脑袋一片混沌。他慢慢蹲下来,想要封闭五官,逃避这个令人不齿又窒息的空间。

      “所以我想要的一切本来就不是我的,是偷来的,对吗?”

      “妈妈只是想给你好的生活。”胡玉忽然没了力气。

      胡玉是个聪明又漂亮的女人,她会审时度势,会嘘寒问暖,会拿捏人心,但她命不好。年轻时候遇到一个负心汉,靳絮安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那负心汉就跑了路,几十年都杳无音信,只剩下母子两个人。十几年的拮据生活让她过怕了,她不想她儿子也步她后尘,一辈子都让人看不起,一辈子都要窝在腐烂恶臭的城中村最破的房子里。她的小安优秀聪明,应该有更好、更优渥的生活环境。
      后来胡玉偶然认识了靳粤海,于是她拼了命地往上爬,用尽毕生所有的才能,终于博得靳粤海的青睐。

      胡玉想。
      她只是想过好日子,想让儿子有好的生活环境,有错吗?
      小安,妈妈有错吗?

      靳絮安抬头,眼眶红着,像是心脏最软的一块地方被至亲捅了个窟窿,汩汩流着血,“妈,您从小就教我,人要争气。所以从小到大不管遇到什么我总是想着忍,小不忍则乱大谋,小时候别人嘲笑我穷,笑我穿破衣服,我哭过一次,那次你打了我,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想要什么就自己去抢,从那之后我再没哭过。后来进了靳家,你告诉我,靳粤海爱你、爱我、靳家的一切本该有你的一份,我才去争。可现在你告诉我,这一切不过是你偷来的。”

      胡玉泣不成声:“对不起,絮安,对不起。”

      靳絮安撑着膝盖站起来,目光遥遥地看了眼靳延,自嘲地勾了下唇。

      是他输了。
      从一开始就输的彻彻底底。

      他认了。

      -

      桑涴拎着饭盒出电梯。
      看了眼时间,快过了早饭的点,她加快步速朝病房走。
      却意外地在走廊看见了靳延。

      冬天的早晨,气温低,靳延只穿着一层薄薄的病号服,靠在窗口吹风,眼睫垂着,不知道在看什么。过了会儿从兜里拿出一盒烟,金色的包装,桑涴没见过靳延以前抽过这种烟,许是大奎前两天来看他随手放的。

      靳延抽出一根衔在唇边,刚要伸手去摸打火机,手顿了一下。
      他已经戒烟了。
      身上早没了打火机。

      那点烦躁渐渐上涌。
      靳延皱了下眉,烟被他扔进一边的垃圾桶里,转而叹口气,继续没什么表情地看向外面,寒霜吹在头发和睫毛上结着一层很薄的冰霜。

      “靳延。”桑涴走过去。

      靳延有些意外,“你来了。”

      “嗯,说好今天来给你送饭的。”她晃了晃手里的饭盒,放在一边的长椅上。

      桑涴把窗户关紧,看了几眼靳延头发上的白霜,拿出张纸巾递过去,“擦擦吧,怎么穿的那么少还站在这里吹风,你病还没好。”

      靳延接过那张纸巾,轻擦了下头发。
      半晌低声说:“胡玉和靳絮安刚来过。”

      桑涴:“是因为靳总监去海外任职的事?”

      “嗯,他妈觉得是我搞的鬼,来找我说理。聊了些以前的事情,靳絮安后来才到,听到了些……”靳延停下,没继续说下去,那些陈年旧事不想说出来脏了桑涴的耳朵,他扬了下唇,“不提他们了,刚从家里过来,冷不冷?”

      桑涴摇摇头。

      她垂下眼,看着靳延掌心的那盒烟,“想抽烟?”

      靳延愣了一下,“不抽。”

      桑涴在小包里摸了摸,银质金属触感冰凉,左手掌心握住。另一只手从靳延那拿过那包烟,抽出一根,生疏地夹在指缝里。
      打火机轻擦一声,蓝色火焰烧起,点燃了那根烟。

      青雾弥漫。

      靳延不懂地看着她。

      桑涴把烟举起来,凑近唇,抿住一点边缘,试探性地吸了一口,很快被呛住:“咳咳……”

      “桑涴,松开。”靳延夺过烟,扔进一边的垃圾桶,手轻拍着桑涴的背,摸不着头脑也不妨碍他被桑涴气笑,“存心气我呢,跑我跟前来抽烟给我看,能耐了你。”

      桑涴:“我只是突然想试试。”

      “没什么好试的,”靳延没好气地捏了捏她脸,“青春期啊,还玩儿叛逆。”

      桑涴摊开掌心,银色的打火机露出来,是他们没分手前靳延放的,她没扔。

      “给。”

      靳延眼神变深,没接。

      “如果真的很不开心的话,就要学会排遣,不然总是憋在心里会生病的。”桑涴声音轻缓温柔,见靳延没动,拉住他的手,把打火机放在他手里,“靳延,我不希望看到你再生病了。”

      靳延喉结滚动,半阖着眼。
      一股陌生而强烈的情绪自心底上涌。

      那颗破了几个大窟窿的心脏,好像在一点一点被填补起来,靳延唇边强撑的笑意慢慢消失,最后俨然变成了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很多时候,靳延不想承认。
      他骨子里是个凉薄的人。

      在没有遇见桑涴以前。
      只有靳延一个人的时候,他脸上是没有表情的。夜深人静时,他像个褪去面具的空壳,即便半个身子探出窗户,被几十层楼高的强风袭击,再往外一点就会跌落高楼摔个粉身碎骨,他也跟个死人一样麻木不已。于是这些年,他一个人走遍许多国家,认识许多人,交了许多所谓的朋友,找了各种各样的女孩儿谈那些空有名头的恋爱,可每个人都一样,为名为利,为权为钱,还是他身上别的价值。没意思,谈恋爱没意思,活着没意思,他整个人生都没意思,一片荒芜,暗不见天日。

      在这种阴暗环境下长大的人。
      本质就是阴沉的、卑劣的、偏执的、卑微的……

      所以靳延从没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就像他常挂在嘴边那句,他是个混蛋,离经叛道,烂命一条。
      他卑劣的像块污泥。

      桑涴不一样。

      长白山的雪见过吗?

      几年前靳延去过一次长白山,偶然间,他在山腰处看见过一块晶莹剔透的冰凌,很细的一根,垂挂在雪松的枝干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雪水,咚咚,叮咚,在雪地上砸出一朵朵花。后来靳延常常在深夜记起那一幕,像桑涴的眼睛,澄清明亮。

      靳延指腹磨挲下打火机,摁下去,火燃起,手松开,火又灭了,周而复始地重复着动作。
      他拨开最后一层面具,将全部的自己剖开给桑涴看。
      脸色冷漠,声音毫无波澜地问:“桑涴,现在的我,你还喜欢吗?”

      那个褪去所有的光环。
      只是一个家庭破碎、阴晴不定、有心理障碍、会颓废倦怠到轻生的人。
      你还喜欢吗?

      桑涴好像看见一堵墙轰然倒塌。
      许久以前,大奎说靳延这个人像南极冰川,一开始你觉得这墙薄成片儿,稍微戳一下墙就倒了,顺理成章地跟靳延交心,了解真正的他。可后来才发现那哪是一道墙啊,简直是南极冰川,厚的看不见边缘,冷冰冰的,手刚放上去就被那荆棘似的冰棱割伤手,等你再想接近他的时候,他那人更会藏了,连南极冰川都不叫你看见,只剩下一片荒芜,摸不着看不到。

      而现在,不论是那堵墙还是那座冰川,在桑涴面前好像再也不复存在。

      桑涴心跳如擂鼓。

      她忽然说:“抽烟这个方法可能不太有用,得换个方法。”

      靳延看着她慢慢走近,停在咫尺,然后伸手抱住了他的腰。细瘦的胳膊,清瘦的肩膀,轻微的力道,却那样不顾一切地、满怀地将他彻底的环住。

      桑涴轻声说:“你以前不开心就抱我,我想,比起抽烟,抱抱应该能让你开心一点。”

      靳延眼神起了波澜。
      而后是千淘万浪,心潮澎湃,爱意汹涌。

      他低下头,把脸埋在桑涴肩颈里,蹭了蹭,桑涴意会地抬手摸了摸,给足安全感,“靳狗狗,不许哭。”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爱意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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