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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预二往事 ...

  •   去年冬天,时日大雪,周一下午,例行班会。
      老校区预科楼二楼的预科二班,程狄卿正在发飙。

      “昨天是上周的最后一天了,非得请个假扣班级分是吧,我一不在你们就无法无天了!”

      常晏如举手回答:“程老师,昨天魏清不舒服,你不在,只能找了值班老师请假去的医院。”

      程狄卿狠狠一拍讲台,唾沫横飞骂道:“我说了多少次,谁签的假条我都不认,有事只能跟我说!”

      魏清攥着几张纸站起来:“老师,确实是我不舒服,这是医院的……”

      “让你说话了吗,坐下!”
      程狄卿一喝,镜片闪过冷光,对大家谆谆教导:“只要不是立时立地就死了,什么事都得跟我报备,我点头了你们才能行动!今天一个值班老师明天一个舍管阿姨,谁都能压我一头,我的话就没人听是不是,啊?”
      她背挺得笔直,指尖朝全班一划拉:“真是一群穷地方出来的小子,一点规矩都不讲,我告诉你们,来了大城市,就多学学大城市的规矩和先进,把身上野人毛病改改!这才是你们大老远来这里的意义!”

      郁持暗自嗤了一声,他不想在离家几千公里外的地方和老师翻脸,毕竟这里谁也不认识谁,每个人还在踉跄着习惯全然陌生的作息、饮食、风俗、教育、人际等等。
      而特高班的上学机会,全省挑5000,十分难得,这让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努力适应,不敢轻易下决心做些什么。
      所有人只以为,是自己没长大不优秀,配不上发达的世界,唯有睁大眼将一切记着,慢慢思考。

      那边程狄卿上了瘾,越来越过分,郁持气性逐渐顶高刚想站起来骂她一顿,却没料到常晏如开口得更快。

      “程老师,这样说话是不是有点不合适?不舒服去医院,是非常应该且正常的事情,不让去医院,和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别?”

      郁持一窒,闭眼暗叹:“完蛋,班长说话怎么这么直接,程狄卿铁定要收拾她。”

      “呵,行,你能说,嘴巴利索是吧。你,还有魏清的舍长,宿舍有人不在却不上报,两人一起,去阳台罚站,十分钟。”程狄卿气极冷笑了一声。

      郁持眉头一皱,阳台的积雪都过脚踝了,地面还铺的瓷砖,万一一滑,就那破铁皮似的栏杆能拦住吗,这可是二楼。
      他举手求情道:“程老师,阳台会不会不太安全……”

      “哦,草菅人命,行。”程狄卿面无表情撇他一眼,“那就二十分钟。”

      又有个成绩特别好的男生开口:“程老师,这让其他班看到也不太好吧。”

      程狄卿拢了拢头发,放松靠着讲台说:“都是男生求情啊,看来常晏如很招你们喜欢,怎么,早恋啊?”

      这下男生都不敢说话了,沐仙三中,有四条高压线,触之必死,第一档就是早恋,一经发现,不问缘由全部记档案开除处理。
      当然,三中也有这么做的实力:每年十几个清北录取。
      所有家长抢破头把孩子往里送。

      女生是向来不敢对上程狄卿的,没用不说还会罪加一等全员挨罚,火上浇油。

      全班端坐,眼睛低下盯着桌面,一条条数木质桌面的纹路。

      程狄卿这样做派挺常见,不是稀奇事,挨过班会就好了。

      “哼,听话就对了,老师会害你们吗,这都是为了你们好,你们不懂,就多……魏清你干嘛!”程狄卿语重心长地继续教育,却被打断了。

      魏清眼眶红肿,硬是憋着没流泪,直接站起来冲上讲台把手中的诊断证明砸在程狄卿身前,语调轻轻的却让全班都听到了:“中度抑郁症,中心医院诊断的,我已经告诉父母了,也会上报书记和校长。”

      她仰头看向高台上的人,剔透的目光里反射出那人居高临下却逐渐慌张的脸。
      “程狄卿,你再多说一句,我就从你三楼办公室跳下去。”

      魏清的声音总是温温柔柔的,说话和笑起来都带着气音,也不知怎么做到的。她性格好人也漂亮,大家都说她是预科四大美女之一。
      可是谁也没想到,总是莞尔温和的女孩,其实病得很严重。

      不过更让人意外的是,几个月后,一跃而下的不是魏清,是常晏如。

      郁持跟着初其简下了公交,把背包拉正,说:
      “几个月后,某天夜里三点多,常晏如突然从四楼宿舍窗户跳了下来,幸好一楼是食堂,她被食堂突出楼体的屋檐挂了一下,顺坡滚下去缓冲了力道,最后抢救回来了。”

      “嗯,我记得那天,男生宿舍不是正对面么,她、她下去后人还有意识,哭嚎声被很多人听到了。”初其简第一次听到这件事的经过,以前大家虽然想知道,但是怕讨论这些会让常晏如和她当时的舍友难受,也怕其他同学压力大,所以谁都默契地不敢多说。

      郁持走着路不老实,看来看去,想找个石子儿踢踢,但是这座文明城市实在过于文明,人行道干净得连个碎石都看不到,只好踢了一脚空气,嘴上道:
      “所以你知道为啥后来就看不到程狄卿了吧,不知道调哪儿去了。不过幸好她走得早,我们班上的人,当时趁着上街,找公用电话,偷偷给她打电话骂她,可惜了学校里到处是监控,实在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怎么,你们还想动手?”初其简有点意外。
      四条高压线第二条就是打架,也是不问对错,动手就开除。
      正当防卫可以,正当反击不行。
      翻译一下就是,抱头挨打可以,打回去一下,就算互殴。

      郁持遗憾地说:“是打算在街上动手来的,但是一到周末就找不到她的行踪,唉,没办法。”

      几人进了校门,就不再说起这个话题,回各班汇报了一下常晏如的情况。

      随着寒假作业一页页翻过去,随着开学的一科科摸底考试,寒冬转眼即逝,世界倏忽间进入了四月。

      四月,万物复苏,宜踏青。

      然而,青是没有的,大名鼎鼎的沐仙三中新校区,校内有多阔气校外就有多荒凉。

      大门正对面是待开发的土坡荒山,右边远眺是碑石破败的废弃坟场,左侧一片夏绿秋黄的纵横田地,而后方则一路宽阔大道越过大桥通向海边……

      额,大概也许可能是地皮便宜吧。
      校园嘛,都是如此的吧。
      所以才流行出这么丰富的校园怪谈。

      于是,清明节假期安排,踏海。

      通知刚一出来,欢呼声差点掀了整栋楼。
      本届特高班两百号人,见过海的硬是凑不出一手之数。

      这和特高班的来源有关系。

      西逐省特别高中班,简称特高班,顾名思义就是特殊招生的高中班。西逐省深入大陆远离海洋,交通不便经济欠发达,为了百年大计便出了特高班计划,因此全省每年考试选拔几千人,送去教育发达地区接受四年高中教育——一年预科+三年高中。
      而这特高班招生规矩繁多又十分严苛,简单概括一点就是越落后的地区分数线越低,而较发达地区的分数线有可能远超当地的优秀高中。
      这就导致了他们绝大多数人并没有能力出过远门,更别提见过几千公里外的海洋。

      所以出发当天的大巴车上,热情高涨,沸反盈天。

      郁持对吃喝玩乐这种事是最积极的,早早跑去停车位上了车,提前选了靠前又靠窗的座位,用背包占了座儿,才一溜烟跑去食堂吃早饭。

      临近集合时间,四辆大巴车四个班陆陆续续到齐了,郁持上车后把包儿一个甩臂丢上行李架。
      初其简此时也上了车,迅速观察全车后喊道:“郁大帅哥,旁边座位空着吗?”

      “喔,受宠若惊,是说我吗?”郁持被一声帅哥迷了心智,笑得露出大白牙。

      “是啊,怎么,不能和你坐?”初其简走过去同样将背包搁上架子。

      郁持拍了拍旁边座位,说:“坐,能坐,随便坐,你可是我其哥。”

      初其简不客气一屁股坐下,长腿怼了怼郁持,问:“你们足球四人组呢?”

      “他们非要玩沙滩足球,我不去,脚疼。”郁持感叹:“只剩我孤家寡人一个啊。”

      “你不是喜欢踢足球吗?”初其简每周末都能看到四人组在草坪踢球。

      “哦,倒也不是多喜欢,主要是不爱打篮球,弹跳能力太差了,扣不着篮。”郁持说得凌然正气,丝毫不羞愧。

      初其简一脸诚恳怀疑:“啊?不是因为你矮才扣不到吗?”

      堂堂高中生,就这么不注重社交礼仪吗?
      郁持怒目而视:“你就比我高两公分,说谁矮呢!”

      “两公分也是高,你倒是长啊。”

      “我还比你小半岁,且有时间长呢,老不修,欺负弱小。”

      “哦,那这位弱小的孤家寡人,要加入我们吗?”

      “你们?什么,在沙滩上玩纸飞机吗?”

      “你是不是傻,来海边我玩什么折纸啊。沙滩排球,打不打?”初其简一巴掌拍上郁持肩膀。

      郁持被勾起了兴趣:“这个我行,初中排球考试我可是第一。”

      “嗯,第一名,贿赂你,带我飞。”初其简从裤兜掏出火腿肠,分了一根给郁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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