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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她的故事 ...

  •   郁持听着一惊,戳戳乔楚:“什么玩意儿?退学嫁人?”
      他没听错吧?不是做梦吧?这是二十一世纪吧?常晏如才17,中考第一名!
      怎么都算是年轻有为前途大好吧?

      乔楚捂着嘴讲解情况:“晏如他们村有个大户,看晏如干活利索又成绩好,就提亲要人。”

      初其简也奇怪:“提亲有什么用,不到法定结婚年龄也不给□□啊,而且常晏如还没18,这都犯法。”

      一直比较沉默的女孩应夏意,哑着开口:“一些偏僻地方,只认酒席不认证儿,过了三拜就名正言顺,大不了收了身份证关几天,父母不管那就没人问的。”

      几人一时震惊,不知道该说什么。

      “爸,我不休学,也不嫁人。”

      “你个赔钱货!亲爹的话都不听!骨头硬了是吧!”电话那头的男人高声骂:“怎么不和你妈一样死了干净!现在半死不活还得吃老子喝老子的,老子还供你上学!个没脸没皮不孝顺的贱东西,让你挣点彩礼都不愿意!”

      “我上学的学费是政府免的,吃饭的钱是国家给的,来回路费是报销的,穿的四季的校服是学校发的,剩下的一点开销是我自己捡废品攒的,爸爸。”
      常晏如温和而冷淡:“这次住院,所有费用也是报销的。”

      温和是出于礼貌修养,冷淡是源于因果道理。

      “好好,跟我算账,长能耐了,管不着你了是吧,明天我就去给你销户,看你怎么上学!”
      男人的声音愤怒高亢,几个字句穿透劣质的手机在病房里响起。

      初其简皱皱眉头:“户口好像不能随便销吧。”

      乔楚专心看着屋里,嘴上回答:“是不能,但她爸拿捏住户口,确实没办法。”

      郁持哼了一声:“大不了以后偷出来把自己户口转走。”

      乔楚听这话非常心动,侧头问:“那她爸不让咋办?”

      “不需要她爸同意,等常晏如上大学拿录取通知书,把户口本偷出来去办就行。”郁持摸摸鼻梁。

      这个年龄的学生们,很多还不清楚户口具体是有什么意义,只是隐约察觉这很重要,重要到自己无法解决,只能依赖父母。郁持也是专门去了解过才明白,户口迁移说难也不算太难。

      里面常晏如思路清晰地分析:“爸,大学生毕业后,一个月少说能有六千块工资,一年就是七万多。他们给你多少彩礼,二十万?三十万?我三四年就能挣出来,三四年后我的工资会涨到一万块,一年就是十二万,我嫁人了,这些钱都白给他们吗?”

      “放你娘的屁,那些钱都是老子的,老子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凭什么给他们!”

      “所以啊,爸,他们就是骗你的,花一点钱买了我,再让我去赚钱。”常晏如心里清楚,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安抚住父亲,不要把自己当个物品卖了。

      毕竟她还小,需要一个无所不能的监护人。

      郁持后退两步:“嘶,真恐怖,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乔楚年纪小些,人也单纯,抱着臂撇嘴应和:“像在围观人口买卖,一言难尽。”

      初其简想起古时候的牛,一家几口咬牙硬凑出钱,拿去买牛,拉回来喂喂草料就可以一直犁田,省下来的人力可以闲着也可以去做别的工,不用管牛是什么想法。

      不过,牛还是挺精贵的,属于重要资产。

      常晏如的爸爸琢磨一下,感觉不对:“等你挣钱还得多少年,现在嫁了,家里立马能起个新房!”

      常晏如手指摩挲着羽绒服,除了学校发的校服,她从没见过新新的还是这么好看的衣服,以前就算老师偷偷帮助她,也是拿一些五六成新的衣服,一个是因为老师并不富裕,二是因为太新的衣服会被父亲拿去卖了。

      她不想再去过那种日子。
      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要什么都是别人恩赐的。

      常晏如知道怎么说能有用:“爸,现在盖房干啥,弟才两岁,娶媳妇还得二十年,等过几年弟上学了,开销大着呢,你和姨,能供得上吗?这边的男娃,上学后,一双鞋都好几百。”

      男人咂着烟,不知是不耐烦还是终于被说服了,松口道:“那就把亲定着,你要挣不了钱,就嫁过去。”

      电话在那头响起的小孩哭喊声中挂断了。

      隔壁床病号是个有些年岁的大妈,见多识广,从这段时日相处和晏如几句话中推测出大概真相,忍不住开口:“姑娘,你爹真不是东西,要搁我年轻的时候,我高低得一个飞的过去,几个大耳刮送他下去伺候皇帝,什么古董级别的封建余孽!”说着还激动起来,侧过身拍床铺激昂地说:“嗨,姑娘,你就好好学习,使劲儿学,以后有的是好日子!”

      晏如招招手让外面几人进来,温声回答病友:“阿姨,飞的去不了我家,打的都不行,天气不好。”

      那个地方,冬雪来得早,春风迟迟不到。

      乔楚比较活泼,冲进去就抱着晏如的胳膊:“你别理你爸,他是坏人。”

      应夏意坐在床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家里也是农村的,不过是一个很大的市的下辖村,相对发达一点,父母都上过小学,还算开明。
      她平时比较沉默,只知道自己该如何努力,对开解别人表达想法这种事一窍不通,只好定定看着晏如,试图传达自己的支持。

      郁持进来凑在暖气边捂手:“老班长,根据我的经验,倒霉过后必然中大奖,比如,一次性攒够了兑换一个985什么的。”

      初其简知道常晏如好胜心强,于是戳在床尾故意道:“常晏如,好好养身体,等你回来我们再比一次钢笔字。”

      严格说起来,初其简和晏如不算认识,两人唯一的一次交集是预科的钢笔字书法比赛,结束后晏如跑来问参赛的大家练字临摹的是哪家的书法有什么技巧之类的。

      这次初其简会来探病纯粹是因为所有人都轮流来,这也是几个班商量出来的结果,想让常晏如认识更多同学,聊更多不同的话题。一方面是能开解晏如,另一方面为了她归校后能尽快融入群体不会有陌生感。

      郁持听着一拍掌:“这个主意好,再办一次比赛,赢的人可以包揽教室明年的春联。”

      应夏意及时干巴巴提醒:“郁持,钢笔字怎么写对联?”

      没等郁持搭话,乔楚就插道:“用那种粗粗的钢笔可以的吧?我以前见过一种美工钢笔,写字很粗。”

      “先比赛再说呗,大不了用毛笔写,不会难看的。”郁持大大咧咧摆手,觉得不用想那么多。

      “好,等我回去。”常晏如这天经历大喜大悲,有些萎靡,她右手握着乾赫灵,嗓子有些干哑:“谢谢你们,言语苍白说出来总是轻浮,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什么,但我一定会尽力地努力地走下去,未来,和你们在校园里重逢。”

      乾赫灵兑了杯温水给她喝,道:“是呀,先走走看,一切都会好的,你以前没想到未来能到这么大的城市,遇到这么多人,对吧?现在的你远比以前要好,比昨天要好,由此可得,以后我们都会更好。”

      去跟医生了解病情的人也回来了,众人简单聊过几句打招呼离开,让常晏如好好休息。

      回程的公交上,郁持坐在里侧偏头看窗外,脸色沉静,目光空散没有焦距。

      如果当初,他和其他人能站出来,为每个挨骂的同学说句话,是不是程狄卿就不会这么肆无忌惮,是不是本该美好的高中就不会成为现在这样,常晏如住院,另有两个抑郁症,还有两个退学。

      长大真复杂,想不明白。

      郁持指尖把玩着一枚硬币,动作娴熟,哪怕心思全然不在此。

      匆匆闪过的行道树托着满身的雪,枝丫微弯。
      路上的行人挺直脊梁仓促而行。

      初其简察觉到对方心情有些郁郁,开口打断问:
      “郁持,那常晏如是怎么当上班长的?”

      “哦对,接着说。”郁持调整坐姿,半靠在玻璃窗上,续着之前没完成的话题:“常晏如在任命结束后,站起来仰着头问讲台上的程狄卿,她输在哪里。程狄卿支吾半晌对付不过去,恼羞成怒说自己是班主任,爱选谁选谁。常晏如又问,那你凭什么不选我。”

      “哇偶,帅呆了。”初其简赞叹。

      在他们家乡,因为受教育困难,所以老师是很值得尊敬必须顺从绝不能顶嘴的存在,像常晏如这样直面问老师为什么凭什么,震撼感让人不合时宜地想起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是啊,帅呆了,所以常晏如在又一次的全班一致票决下成功当上班长。”郁持也佩服。

      初其简往后一倚,右手横搭在郁持的椅背上,说:
      “那她肯定把程狄卿得罪惨了,能有好日子过?”

      郁持捏捏硬币:“程狄卿就和好日子搭不着边,后来冬天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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