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光来之时》Unforgetful

2、天才少年

　　“进来。”

　　房间的自动灯选择了暖色式亮度，温和的柔光打在长桌前那人的身上。
　　那人抿着唇，表情严肃，低垂着眸，睫毛上翘，不知道在想什么。

　　推开门的宋客琛脚步一卡，脑内的警铃狂响，大感不妙。
　　跟在他后面的贺途安没刹住，一头撞在宋客琛背上，拿着的两个行动记录仪差点脱手甩出去。
　　“嘶——靠，你大爷的宋客琛。”

　　“贺途安，文明用语。”许凝云抬手，示意二人进来坐下，“这是柳湘君去Z655镇档案馆拿的复件资料。你们看看吧。”

　　桌上整整齐齐的放着两份厚厚的纸制材料，
　　档案人姓名那栏用深黑色签名笔写了任平生三个G国大字。

　　“是！”
　　贺途安年纪小，学校里用的一律是电子书，对这种纯纸制物品向来稀罕得很。立马就乖乖坐下，把行动记录仪放在一旁，拿起来资料仔细翻阅。

　　“不是我说，老大，这种人设不适合您。”宋客琛小声嘀咕着。

　　许疑云回报给他一个友好的眯眯眼，吓得宋客琛直往贺途安后面缩。

　　贺途安翻阅速度很快，一目十行，一下子就把厚厚的纸材料看完了，轻轻搓擦着粗糙的纸面，还颇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见宋客琛还没看完，只好把脑海中的内容回顾了一次。

　　资料更详细了，疑点同样更多，和原有的问题堆积在一起。
　　他的父母是谁？
　　是谁养育了他？
　　房子的主人呢？

　　这甚至像是早有人料到他们会来此，而放出的一条引诱他们继续深入的大鱼。

　　资料被翻在最后一页，那是一张蓝底的瀚海大学入学照片，拍得很好。
　　十六岁的少年，唇红齿白，一双黑色杏眼努力睁得大大的，嘴角的微笑自然，很招人怜爱。

　　不止是第一次看了。
　　可他看到的第一感觉，还是干净。
　　就连这样的人，也会……吗？

　　宋客琛是C国人，还跟贺途安有年龄代沟。
　　他见惯了这种学生时代的魔鬼物品，对于这厚厚的一叠，实在是没什么兴趣，准备强忍着困意看下去。可双手刚把资料翻开摊在桌面上，脑袋已经枕在桌沿边，而眼睛马上就要闭上。

　　许凝云半眯着眼，左手撑头，眼神放空，睫毛微卷，看上去像一只懒散的猫，没什么攻击性。但右手指尖一下一下点着木桌，敲击的声音一下一下变重，在有些空旷的房间里显得很无聊。

　　耐心宣告殆尽。
　　他看不下去了，抄起资料拍在宋客琛脑门上，“你给我快点。”

　　“男人怎么能快……”宋客琛头一歪，开了一半的黄腔在他上级领导冰凉的眼神中又收了回去。

　　那边的贺途安已经把资料在脑海中梳理好，放松的思绪飘到了“任平生”三个字上。

　　任平生。
　　一蓑烟雨任平生。

　　算了，许凝云拍拍手，将二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

　　“刚刚傍晚的时候钟博士给我发一件通件。”许凝云把投屏打开。

　　钟博士——钟汉青，是目前检行所资历最深的老人之一，从30岁至今在检行所已经有100个年头。
　　是整个检行所的核心人物之一，同时他60岁时就担任星际检行所N药研究三部的对外部长。
　　所以知道这件事，倒也并不让人意外。

　　但三部不是专注研究的吗？
　　一般跟他们——星际检行所N药行动一部的任务并无直接关联啊？
　　更何况，星际检行所的各部上级领导间，避嫌是很重要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位钟部长，因为某些事情，对许凝云及他带领的A处一直都有莫名其妙的偏见。

　　“对了，你们都清楚吧，任平生的DNA结果到现在还没给我。”许凝云不动声色地又丢下一枚惊雷。

　　任平生的DNA是一周前交给总部的，按以往的时间效率，一个下午便可得到详细的检查报告。
　　但许凝云没有去催，他并不着急。显而易见，被高层拦截了下来。原因A处不是没想过，但不敢深思，反正人没抓着还在调查中，而上面也没说要停止任务的意思，但现在三部也牵扯进来……

　　蓝色的显示屏浮在半面中，上面只有非常简的一句话:
　　请尽快带回任平生，麻烦了。

　　许凝云接下去说:“暂且不提‘请’这个基本礼貌用语，我将‘麻烦’这个A国词语放在了正常的背景中，整句话理解出来就是……”

　　许凝云突然停住了，另外两人却都明白了。

　　身为在场的唯一一个非A国人，宋客琛干脆利落地鼓掌，“真不愧是A国文化，博大精深，源什么来着……”

　　“源远流长。”许凝云接上去。

　　“所以，我们？”贺途安回归正题。

　　“小途安，别明知故问。”许凝云勾起唇角，暖灯下的双唇欲显红艳，“我就只是来告诉一下你们这件事的而已，毕竟，我可太喜欢这个大麻烦了。”

　　宋客琛一下来了精神，那双深褐色的眼睛中满是兴奋，“搞他不就得了。”

　　-

　　开放式厨房里。
　　背对着个一头漂亮酒红色大波浪卷发的女人，长长的卷发垂到腰后，一身干练的女强人装扮。

　　直对面的自动门打开又合上，冲出来个被另外两人打上“头脑简单”标签并毫不留情被驱出来的宋客琛，泥鳅一样滑溜到柳湘君旁边。

　　“柳湘君！你又在尝试做饭吗？”

　　柳湘君是A处的文职人员，负责资料管理兼饮食方面的事情，前一个这位姐姐处理起来游刃有余，后一个实在是无从下手。

　　宋客琛一下踩了雷区。

　　柳湘君把身子斜过去，不理他。

　　“不不不，姐我的意思是营养液买了不？”宋客琛自知说错了话，又绕到她另一边卖乖，“湘君姐，好姐姐……”

　　柳湘君明白这人是有意逗弄，还是不理他，又转到另一边去了。

　　“哎呦呦，我的好姐姐，湘君姐——您的好弟弟饿了——我最心地善良聪明可爱美丽大方的湘君姐……”宋客琛坚持不懈，脚一跨又绕过去还。

　　“行了行了，这小嘴吐不出别的……”柳湘君受不了了，连忙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对了，这个小城没有我们喜欢的桔子味营养液。”

　　“平替一下差不多得了。”宋客琛很大度地安慰她，“我们不挑。”

　　“嗯，所以我就退而求其次，卖了橘子味的。”柳湘君从保温箱中拿出两个的玻璃瓶，迅速打开放置在桌上，透明瓶身的反射出淡桔红的光。

　　宋客琛暗想，可能自己过于孤陋寡闻了，从未没见过有颜色的营养液。他一时没敢动，盯半天只感叹出一句：“这颜色怪深的。”

　　“湘君姐。”贺途安跟许凝云又讨论了一会儿，现在才出来，正好走过来。

　　“晚啊，小途安。”柳湘君双手食指拇指相交，跟他比了两个心。

　　“小途安，刚好——来来，试试这地方的橘子味营养液。”宋客琛抓起其中一瓶往贺途安手上塞。

　　“我不饿……的。”贺途安望着怀里颜色奇怪的营养液，然后对上两人分外期待的奇怪眼神，只好无奈地轻抿一口。

　　“怎么样？”柳湘君问。

　　“还可以吧。”

　　贺途安有些说不上来那种味道，酸涩的液体流过舌尖，还带来点微不足道的苦感。但他习惯性地睁眼说瞎话，等反应过来时柳湘君和宋客琛相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喊道：

　　“那这瓶也就交给你了。”

　　贺途安立马端着营养液往楼上房间跑，“一瓶就够了，我带回房间喝了。”

　　剩下一瓶有些许落莫的营养液，孤单的留在桌上，而立在桌边两人相互推辞着：

　　“客琛，这瓶给你吧。”

　　“您是您长辈，我该让您的。”

　　“怎么这会还和我谈这个。”柳湘君皮笑肉不笑，“你不是饿了吗？快吃吧。”

　　“这什么话，您必竟是前辈。”宋客琛睁眼说瞎话的本领日益增长，“您看这颜色和您多配，也许可以尝尝？”

　　“抱歉，我是文职人员。”柳湘君拿手一挑她那头意外柔顺的卷发，冲宋客琛笑笑，“比较挑剔。”

　　被大家认为是第二个议会厅的自动门又一次打开，一身休闲装的许凝云从里面出来，可自动门没合上，卡住了，发出警告的红光，

　　宋客琛屈辱地握着营养液，嘴角微抽：“这小城住宅措施可真好啊……哈哈。”

　　“处长，”一旁的柳湘君抱着终端，凄惨地算着费用，欲哭无泪，“一扇自动门要八千星币，这是第二扇了，而我们明明才来一个下午都不到……”

　　“没事没事，我刚好饿了有什么好吃的吗？”许凝云生硬的转移话题。

　　“处长，您请。”宋客琛眼睛一闪，殷勤地把剩下那杯营养液献给许凝云，“这瓶营养业可是G国纯手工大橘子口味的！小途安试了都说绝！”

　　许凝云手都已经伸出去了，听到G国大橘子，没敢接，“哗”得一下缩回。

　　最后，还是宋客琛“快乐”地收下了营养液。

　　-

　　暖色调的灯光打在桌头，一层层发散变淡，忽得一下光全熄了，只剩下显示屏在黑暗的房间中发出蓝色的幽光，映出许疑凝云一张清朗俊逸的脸。

　　过了许久，许凝云终于看完了两人的行动记录议，任平生老家的住宅里暂时没有发现隐藏的narcotics，而且他每学期的身体健康检查并无任何异常。那他究竟在“POPPY”这个大型narcotics贬卖集团中扮演着怎么一个角色呢？
　　能让已经潜入高层的检行察愿用某些沉重的代价换来的几字情报。
　　看似乖巧的天才少年，不可小觑。

　　他把显示屏关了，躺到床上，将整个脑袋放空，突然不合时宜的想起了贺途安的吐槽：
　　这家伙绝是小黄鸭狂热粉丝。

　　又想到那个戴小黄鸭黑帽子的人。

　　这鸭子粉丝还挺多。

　　等一下，傍晚时分的那个年轻人，长什么样来着？
　　只记得那人一双黑眸。
　　纯粹而又漂亮。

---

作者有话要说：　　———
漂亮而又危险。
And
《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
宋 · 苏轼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词。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