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桃鸳记》孙王二毛

4、第 4 章 下乡购粮被活埋棺材

　　“三姑爷，您知道这制醋的大曲是啥吗？”赶车的瘦伙计笑呵呵问。
　　立春的风，冷的还似刮骨刀，透过马车的布帘子灌进来刮在身上。天还没大亮。萍踪把捂在怀里的烤红薯拿出来，递给桃鸳。
　　“大曲，制醋的第一道工序，主料是大麦豌豆。”萍踪扶扶头上的草帽。
　　“哎哟，这您都知道？”
　　“那制醋的主料又是啥？”
　　“高粱。”
　　“看来是三小姐给您传授过制醋经了，难不倒您。得，不考您了，下去撒个尿去。”
　　瘦伙计将马车停在路边，跑到路边的树底下，嘴里还打着口哨。
　　忽然，马像发疯了一般，一声长嘶，拽着马车没命的狂奔出去。
　　“娘子，抓好！”
　　“嗯！”
　　萍踪跳出去，骑在马背上，死死拉住缰绳。这时，路边有冷箭不断射出来，“娘子，俯下身子！抓好喽！”
　　箭有的射在车身上，有的被萍踪徒手接住。
　　“娘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也小心！”
　　“放心吧，这对我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他将箭扔回路边，路边高高的枯草丛里发出闷闷的惨叫。受惊的马也被萍踪制服了。桃鸳和萍踪去路边查看，只有几摊血，跟到山跟前血迹就消失了。
　　不一会儿，瘦伙计气喘吁吁的追上来。
　　“哎呀，可吓死我了，您二位没事吧？”
　　萍踪把箭从车上拔下来，递给他，“你看呢？”
　　“这是咋回事？！”
　　“有人让马受惊，还朝我们放冷箭，不会你也是刺客之一吧？”
　　瘦伙计把箭对准自己的心口，“三小姐和三姑爷要是怀疑我，我只有以死自证清白了！”
　　“我们怎么会怀疑你呢？我就是说说。”萍踪拍拍他的肩膀。
　　瘦伙计疼得龇牙咧嘴的，“哎呀，刚才追马车太急了，摔了一跤撞树杈上了。”
　　“血都流出来了，我这里有止血药，来，你把衣服脱了，我帮你上点药。”
　　“三姑爷，您人真好，但是不用了，就树杈在胳膊上擦破了点皮，不敢劳动您。爷们这皮糙肉厚的，这点小伤就像挠痒痒。”
　　马车重新上了路。
　　“估计就是那土匪想打劫的，幸好姑爷您好身手。姑爷您这身手从哪里学来的？”
　　“半路出家，跟一个云游的五台山和尚学的。”
　　“佩服！”
　　“你叫丰收是吧？”桃鸳问他。
　　“是，三小姐还记得我的名儿？”
　　“你刚来陈家的时候，往我娘院里送过柴火。”
　　“是，三小姐您记性真好。咱们前面就到柏峪村了。”
　　桃鸳掀开帘子仰望着四面大山，“这山上的柏树真多，不管什么季节都一片青葱。就连空气里都是柏树的味道，真好闻。”
　　马车停下，一位凶神恶煞的胖村民迎上来。
　　“咋不是大少爷来？这二位是？”
　　“这是三小姐和三姑爷。”
　　“三小姐不是嫁出去了吗？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还，还回娘家管起原料的事来了？”
　　“怎么说话呢！”丰收捅咕捅咕胖伙计，“以后原料的事都归三小姐和三姑爷管。”
　　胖村民将三人带进一个院子，“那，就这些，你们自己看吧。”
　　“这是咱陈家在村里设的小仓库，收起来的原料都囤在这里。有高粱、大麦、豌豆黄豆黑豆、麸皮谷糠啥的。之前已经收回去一批了，这是第二批。”丰收介绍。
　　“都是去年秋天新收的？”
　　“当然了，我都把着关呢，那旧的发霉的我能收？”胖村民说。
　　桃鸳抓起来仔细闻着、尝着。
　　“那边山上还有几户高粱没收回来，坟山后边。”胖村民说。
　　“三小姐，三姑爷，咱们一起去收吧。”瘦伙计说。
　　“好。”
　　一行人走到坟山，桃鸳忽然被一闷棍打晕。不知过了多久，桃鸳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她摸索着，先是摸到骨头，吓了一跳，接着又摸到一张脸，“相公！醒醒啊相公！”四周空间十分狭小，转身很难。
　　“娘子。”萍踪握住她的手，“娘子，别怕，我在！”
　　“我们好像在一口棺材里。”
　　“有土腥味，那些畜生把咱们埋了。大意了，从前听山上兄弟说英雄最怕黑棍，没想到还真是。都怪我，害你和我被埋在这棺材里。”
　　“背后耍阴招最让人防不胜防，不怪你。这里空气有限，咱们得赶紧想办法出去。”
　　萍踪用拳头在棺材板上砸了个洞，土瞬间往里涌。
　　“你听！”
　　“听什么？”
　　“下雨的声音。”
　　涌进来的土逐渐从干的到湿的。萍踪再一用力，拳头终于伸到地上，再用力扒拉土，使劲钻出头，最后整个身子钻出去。他立刻扒开土，把桃鸳也救出去。
　　“别动！”就在萍踪要转身的时候，桃鸳喊住他。
　　桃鸳指指他的身后，萍踪回头一看，一步之外即是万丈悬崖。
　　“下黑手的人这是做了两手准备啊，想是我们即使出来，也会一个不留神摔下去。”
　　“心比毒蛇都毒。他们真是太想我们死在外面了。”
　　二人从窄窄的土平台往里走，走进一处小小的山洞。
　　“这个山洞在半山腰上，下面是悬崖。既然他们能把咱们埋到山洞外的窄平台，那山洞里一定有出口。”二人找着。
　　“在这里。”桃鸳揭开掩着的枯草。
　　“我走前边，你跟着我。”萍踪带头走进去。
　　“前面是风声吗？是不是快走出洞口了？”
　　萍踪停下，低声说：“是毒蛇吐信的声音，有很多条。”
　　“怎么办？”
　　“没事，你闪一边，交给我。”
　　萍踪左突右杀，徒手将几条毒蛇撕扯几段，顷刻间便清理出通道。
　　“好身手！不愧是太行山第一义匪！”
　　“多谢娘子称赞！”
　　又走了一会儿，前面微微泛出亮光，有两个声音从亮光处传进来。“嘘！”桃鸳示意萍踪噤声。
　　“这棺材原本是给不交高粱还闹事的李老头准备的，没想到派在这个用场上了。”
　　“想着能在来的路上顺带弄死他们的，结果那丑八怪还有两下子，让他们躲过了，还差点怀疑上我。”
　　“我这次的差事办得这么漂亮，大少爷能赏我不少银子，我还想着再置办一处宅子呢。”
　　“你不是已经置办三处宅子了吗？”
　　“不够，我打算把那老李头家的小闺女弄过来当小妾。”
　　“这些年你从陈家捞得是油满肥肠啊。”
　　“你不也是县城里包养着柳巷的烟烟姑娘嘛，你的油水也不少啊。”
　　“唉！说起这个烟烟姑娘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她被县太爷养到县衙后堂去了！”
　　“兄弟，民不跟官争，压根儿争不过，往后再养个好的。”他竖起耳朵往洞口贴贴，“嗯，没啥动静，他们出不来，这天都快黑了，俩人在棺材里闷都该闷死了吧？”
　　“闷不死也不怕，咱还有俩后手呢。”瘦伙计得意。
　　“自古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所以呐，咱就得当祸害，祸害长寿呀。”
　　桃鸳递给萍踪一块石头，二人悄悄绕到他俩身后，把他俩敲晕。
　　“高手最怕黑手，泼皮无赖也怕。”桃鸳说。
　　“娘子，你想怎么处置？”
　　“其人之道。”二人将他俩塞回棺材，埋上土。
　　“一处宅子是用几个穷苦人的命垒起来的，我们陈家已是烂骨头烂肉了。下面办事的伙计都这样，何况那大院里的阎王们呢？先前我娘劝过我爹，陈家产业是一颗一颗高粱、一滴一滴醋、一步一步路攒起来的，做人永远不能忘本。可惜我爹的心已经走远了，走高了，看不见我娘的苦心了。”
　　“那咱们就一个阎王一个阎王的治，给陈家大院换换骨头和肉。”
　　“把你拉进这个吃人的院子，你后悔不？你要是后悔，现在就可以回山上去，回去当你的逍遥匪王，继续劫富济贫。陈家大院可是吃人不吐骨头，挫骨扬灰，连渣都不剩。”
　　“后悔……后悔没早点遇到你，那样的话，你娘和你弟弟也许……”
　　“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大山里，人命比路边的草都贱。在那深宅大院里，人命好比冬天的雪，外人看起来光洁好看，眨眼间就会消失得不漏痕迹。”
　　“善恶到头终有报，早晚祸害得吃自己酿的恶果，你信我。”
　　“嗯。咱们下山吧，雨又下起来了。”
　　“娘子，天黑路滑，小心脚下。”
　　“这是清漳镇的第一场春雨，想是底下结冰的清漳河要化开了。”
　　“你走里边，山道太窄，一打滑容易掉下去。”
　　“一上一，二上二，三下五去二，四下五去一，五去五进一……”桃鸳一边走一边喊着算盘口诀，“你也试试，这样就没那么冷了。小时候我跟我娘去山里卖醋，那年冬天特别冷，第一回走夜路我又怕又冻，我娘就教我喊这个。”
　　萍踪把身上的夹棉马甲脱下来，给桃鸳遮在头上。
　　“你也进来，咱们一起遮雨。”
　　“你别动！”萍踪悄声说。
　　“咋啦？”
　　萍踪指指她的身后。桃鸳发觉背后一股冷风，风中散发着兽毛骚味，不禁身子打了个寒颤。那东西扑出来的时候，萍踪一把拉过桃鸳闪身一躲。
　　“是豹子！”
　　“这东西冬天初春在深山老林找不到食，早就饿疯了。”
　　“小心！”豹子转个身又扑过来。萍踪一把将桃鸳推到一边，自己跳上去和豹子缠斗。豹子饿得骨瘦如柴，却力气奇大。萍踪将豹子引到路边，豹子朝他扑过去，一人一豹掉下初化的清漳河里。
　　“相公！萍踪！萍踪——”桃鸳跑过去，也一跃而下。
　　冰凌底下，豹子已不知被冲去哪里，桃鸳扑腾着，也被冲着走。“萍，萍踪……”透心凉的河水直往嘴里灌，尖锐的冰凌直往身上打，“难道我，我活不成了吗？娘、弟弟、萍踪……就这么死了，随，随你们去了，也好过在世上孤独活着……”她慢慢沉下去。这时，一个身影朝她游过来，抓住她的手往河边游去。
　　岸边，桃鸳几乎没了气。
　　萍踪一边往外按她肚子里的水，一边急得骂，“你这丫头，你咋这么傻呢，不会游泳还敢跟着我往下跳，你不想活了你？”
　　“相，相公……我不能让你为了救我，一个，一个人死在那冰冷的清漳河里……”桃鸳睁开眼睛，嘴里还在往外吐水。
　　“娘子！”萍踪狠狠把她抱进怀里，有一种失而复得之感，“你这丫头，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多怕？多怕你……”
　　“怕我死了吗？死没什么可怕的。”
　　“我死了我不怕，我怕你死。”
　　“咱俩今天也算是九死一生、同生共死了。”
　　回到柏峪村，桃鸳雇了几个村民，套几辆驴车把原料拉回陈家大院二里外的陈家醋坊。陈簇荣来原料仓找到他们。
　　“大哥，你没想到我们还能活着回来吧？”
　　“他们呢？”
　　“谁？”
　　“都摊开了，就别装傻了，丰收和斐二。”
　　“他们去了该去的地方。”
　　“算我小看了你俩！走着瞧！”
　　夜里，萍踪和桃鸳躺在炕上，被外面的喊叫声惊醒。
　　“原料仓着火啦！原料仓着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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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愿好运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