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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一计暗度陈仓 ...

  •   “这可咋办呢,春季这一趟的大曲和蒸料上哪弄去呢?”
      “是啊,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醋坊的伙计们在烧毁的原料仓前,一边扑火,一边讨论。
      “做不上这一茬醋,这得损失多少钱啊?”
      “哎?我说你们操那份闲心干啥?这又不是你们家的粮食,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你这话说的,陈家醋坊损失钱,咱们就少挣铜板啊。”
      “就是挣钱了,铜板也想方设法克扣。”
      “这火势太凶猛了,扑都扑不灭啊。”
      桃鸳和萍踪赶过来,碰到陈簇荣夫妇和老爷一众人。
      “三妹、三妹夫,你俩咋办的差事啊,这么重要的原料仓都看不好!”陈簇荣跑到老爷身边,“爹,你瞧瞧这,没原料咱们后面可咋整啊?”
      “没事爹,赶明日三妹和三妹夫再下去收。”大嫂附和着。
      “本来春季就是醋坊四处用钱的时候,过几天爹还得打点县衙上下呢,再下去收,就又是一大笔支出啊!唉!”
      “以前咱俩管着原料仓的时候,那是处处留心,可从没出过这么要命的纰漏。”
      “眼下把陈家醋送进皇宫做贡醋是没影了,这下,连醋坊也差点被烧没。”
      “三妹是火命人,怕是风水上克醋坊。我那亲戚,就那县衙师爷,在风水上也懂一些,他早就跟我说过这话,原我还不信,现在我是不得不信啊。”
      “爹,醋坊可是咱陈家的命根子,不得不小心啊。”
      “都说了那小祸害只有嫁出去才旺咱陈家,嫁到知府家当小妾是两全其美。现在倒好,非捡个野男人回来祸祸陈家醋坊,陈家醋坊早晚给她祸祸喽。”
      “是全你们的美吧?这陈家醋坊有我娘的心血,我和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至于你说的风水,你忘记老爷也是火命吗?老爷命里旺陈家醋坊也是你的话。这位师爷到底真懂风水还是假懂?或者,他到底有没有说过这种话?”
      “你这死丫头,嘴比醋缸还硬!”
      “三天,给我三天时间,我不用陈家的钱,再去买一批原料。”
      “哟,三妹呀,这海口可不是随便夸的。”
      “就是,你拿啥去买?去哪里买?难道你娘能藏一大笔私房钱给你?柏峪村那些原料,还是我去年秋天花大价钱存下的,现在这年景,哪个村能收上一斗高粱?”
      “你们敢不敢跟我打一个赌?”
      “赌啥?”
      “我要收不上,我和萍踪搬出陈家大院,再也不回来。我要能收上,磨坊和原料仓都归我们管。”
      “行,三妹,这话可是你说的,你可别反悔。”陈簇荣朝妻子挤挤眼,跑到老爷跟前,“爹,您做主,在场的大家都是见证,三妹这赌,我接了。”
      “三天以后若见不到原料,你俩就是把自己个儿卖了,也得把这场火前前后后的损失全数补上。”张姨娘又补充。“是吧老爷?”
      “嗯!”陈老爷微微抬抬眼皮。
      回到小院,桃鸳掀起炕上的褥子、席子,在炕洞里取出一个匣子。去院南角的桃树底下挖出一个罐子。又取下银耳环、银钗。最后从柜子里搬出几件从未沾身的新衣。
      “这些都是我和我娘攒的。这时节,粮稀粮贵,这些好像不太够。”她摸着手腕上的银手镯。
      “这个不能当,这些都不能当,你该攒还攒着。”萍踪起身,“你等着吧,我回一趟山。”
      “山上的银子都是接济穷苦人的,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能花那个钱。”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也是和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你跟人家赌,就是我跟人家赌。陈簇荣夫妇那号人物,是实打实的无赖恶霸,自己作恶,纵容身边人作恶,手上沾满穷苦人的血。跟他们斗,这钱当花!话说,那个知府公子的钱已经到山上了,我已经派人把他放回去了。”
      二人揣着钱跑了七八个村子,一粒高粱一颗豆子都没收上。
      “已经两天过去了,三妹三妹夫,你俩收多少了啊?”陈簇荣跑到桃鸳的院门口打望。
      “刚才就听见乌鸦在枝上叫,原来是有不速之客。”
      “哟,瞧这架势,瞧这火气,看来三妹这是颗粒无收啊。要不三妹你现在认输,大哥我借个外面的闲宅给你俩住。”
      “不必,还有一天呢,大哥你就这么急着把我俩赶出陈家?”
      “三妹,你瞧你这话咋说的,你好歹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我咋能那么狠心呢?我这也只是替陈家醋坊担忧而已。”
      “你担你的忧去,好走,不送。”桃鸳去关门。
      陈簇荣推住门,“三妹呀,都火烧眉毛了,你就别这么死撑了。假如你俩实在收不上,你大哥我还有一处存仓,可帮你们解决十之二三。就是这价钱嘛,实在有点高,高的离谱,毕竟供实在大于求嘛。”
      “你还不如生抢。”
      “三妹呀,这做什么事呀,都得两手准备才行。咱们谁都不能跟摆在案板上的事实置气不是?就算最后你俩实在收不齐,也有大哥我在后边顶着呢,春季这一趟大曲和蒸料管够。”
      “也对。这样,明天先带我们去看看你的存仓,看看颗粒饱满不,再决定要不要买。毕竟这也是到了穷途末路了,能收多少算多少吧。”
      “行,那三妹你可把钱备足喽啊,到时候可不讲价的!”
      “放心!”
      “这是地址,明天你们直接去。”陈簇荣把纸条递上。
      天未大亮,二人就照着地址找了过去。一直到日上三竿,开门的看管才姗姗来迟。
      “大爷,您咋才来呀,我们已经急出人命了。”
      “啊?你们想喝碧螺春?我这里可没那玩意,我就一看门老头。”大爷哆哆嗦嗦打开大门,坐到廊檐下的椅子上打盹。
      “大爷,粮食呢?”桃鸳四下寻找。
      “又想吃馒头?”
      萍踪凑到大爷耳边,大声问,“粮食。醋坊原料。”
      “小伙子,你这么大声干啥嘛?我耳朵又不聋。”他慢吞吞指指另一道门。
      “那劳驾您开门吧。”
      “钥匙啊,在另一个人那里。”他指指旁边的台阶,“来来来,你俩坐那儿等会儿,他不到晌午啊,是不会来的。”
      “大爷,等不及了,下午还要去几个村子,他住哪里,您告诉我,我去找他!”桃鸳急得跳脚。
      大爷眼睛一闭,“不知道。”
      萍踪捡起地上的石头,“看来只能砸锁了。”
      “小伙子,可不敢,你要砸了那锁啊,就是要了我全家老小的命喽。”
      “那翻墙可以吧?”
      “你俩那墙一翻,我全家老小的命也翻阎王那去了。”
      直到晌午,一位大娘终于来打开了第二把锁。
      桃鸳抓起几把看,“这都是陈年旧粮,底下的都发霉长毛了,这怎么能做制醋原料呢?就是猪吃了怕是都得拉三天。”
      “筛一筛,晒一晒,实在不行炒一炒,加点大料,人饿到极致的时候什么都能吃。做醋就更能了,这原本就是做醋剩出来的。”大娘说。
      “咳咳咳!”
      一听大爷咳嗽,大娘又改口,“哦,是那原本准备做醋没用上的。买不买?”
      “怎么个价?”
      “市面价十倍。”
      “啊?”
      “十倍。这是陈大少爷定下来的价钱。”
      “买。”桃鸳还在犹豫,萍踪一口应下。“如果还有这样的存仓,我们还买。”他付钱吩咐伙计将粮拉回去。
      “听说刘家村还真有一个。”大娘搭话。
      “也是陈大少爷的?”
      “成大少爷屋里的。”
      出门,萍踪骑马带桃鸳赶往刘家村。
      “这是给大户家的牲口准备的,你们瞧瞧,全都是长毛发臭的,里头少不了老鼠屎黑甲虫,你们想好,不出门不许退的啊。”
      “不过这十里八乡只有咱家有闲粮了,咱家有闲粮还是因为咱家亲戚在县衙里当师爷,咱家闺女在大院里当少奶奶。”
      “原来是大嫂家。”
      “我也知道你是陈家老三,你瞧瞧你这姑爷长得,怪吓人的。这要晚上出来还当遇见个鬼呢。”
      “多谢称赞,鬼确实是比人心干净多了。”萍踪说。
      “老婆子,你瞧瞧,他这脑子怕是也有大毛病。”
      “咱闺女不是说了嘛,那陈家三妹就是个脑子不正常的,娘死了,弟死了,做梦都想当知府家少奶奶,谁知道还被退了货。这退货的旧东西,还去土匪窝里滚了一趟。要我说,你俩还挺般配,总比烂家里当老姑娘强。”
      “娘子,你闻见没,这屋里一股茅坑味。”萍踪捏住鼻子,“有人满嘴喷粪啊。”
      “你?!”
      “废话不说,市面十倍价钱,掏钱,拿粮。”桃鸳把两个大钱袋子往地上一扔。
      “切,拽啥呀,就是烂粮也凑不够,晚上陈家大院有你们好戏看呢。”老婆子翻个大白眼暗戳戳嘟囔。
      从刘家村拉粮回去,夜色已降。陈簇荣夫妇和陈家老爷一众人已等在陈家大院大门口。远远看去,黑漆漆的大门前,站着一排华翠锦衣。伙计们举着火把列两行。
      “哟,三妹三妹夫这粮终于是运回来了。”大嫂笑嘻嘻迎上。
      “咱们先验验好赖,咱们陈家醋的原料那可都得是颗粒饱满的新粮,这可是咱陈家醋的第一道关,必须把好喽,您说呢爹?这可是爹打小就教给咱们的生意经。”
      陈老爷点头。
      “不错!善之醇厚也,为人做醋都一样,醋的原料即是做人的本分!打小我娘也这么教育我!”
      “三妹,那咱们就验粮吧!”陈簇荣指挥几个伙计,“你们是原料仓的老人,你们上去验!省得我去验别人说我存私心!”
      “我说你们几个可得睁大眼睛,验仔细喽。”
      “等等!”桃鸳拦在车前,“粮已经全数补齐了,先放原料仓,下个月开制大曲和蒸料的时候再验也不迟!”
      “三妹,你不会是不敢让咱们验吧?这原料,不会发霉生虫了吧?要不,是下面混了沙子黄土?”
      “大哥,车上这粮怎么样?你,不清楚吗?还用得着验吗?”
      “那大家伙都等着瞧呢。你那院的包袱都帮你俩打包好了,要不,你直接背包袱走人?这样,咱两厢省事。”
      大嫂挤挤眼,下人把他俩的包袱扔出来。
      “三妹夫这山野丑夫真是寒碜,连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更别说给三妹置办像样的首饰新衣了。仅剩那几套还是几年前的款式,放我院当抹布都没人要。”
      “要不说死皮赖脸挤进咱陈家大院当上门女婿呢。”
      “非验不可?”
      “非验不可!”
      “那请吧。”
      伙计验完向老爷汇报,“老爷,前面几车全都是发霉长毛的。”
      “老爷,中间那几车有老鼠屎和黑甲虫。”
      “老爷,最后三车全部是沙子黄土。”
      “三妹,要不,你俩跪这儿给老爷请个罪?我俩再替你向老爷说说情?”陈簇荣的下巴抬到天上去。
      “你们这两个不孝的东西,你们这么糊弄老爷,是想毁了陈家醋坊、毁了老爷的名声吗?”张姨娘也发难。
      “就是,那东西咋能做大曲和蒸料呢?给牲口吃牲口都得吃死。”大嫂一路将两个包袱踢过来,“为了让你大哥当众出丑,不想出丑的是你们自个儿。我和你大哥也商量过了,你俩要是肯自己把那几大车玩意生吞下去,我娘家外面有处闲置的小院,就借你们住了!”
      “你俩可真是憨厚老实、心胸宽广的孩子,有长兄长嫂的风范,好样的,不愧是我的孩子!”张姨娘一脸慰藉,“老爷,咱们陈家有这样的孩子何愁不发扬光大呢?小贱蹄子终究靠不住,把咱陈家醋送进皇宫当贡醋,还得靠咱俩亲生的孩子们呀!”
      “愿赌服输,桃鸳,你俩走吧!往后在外头是生是死,再也不许回陈家大院了!”老爷发话。
      “你俩这么耍笑爹娘,得给爹娘磕完头再走!”大嫂叉起腰,鼓起鼻孔。
      萍踪忽然拍手叫好,“好好好,这出戏可真是精彩呀!这陈家大院的人,可比那晋剧班子、上党梆子唱得精彩多了。他们是唱戏文,你们是唱死人。能在你们手底下囫囵个儿活着,可真是不容易。”
      “可闭嘴吧你,就是将来生个孩子都得跟我们陈家姓,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大嫂狠狠指着他。
      “听说大嫂的亲戚是县衙里的师爷?”
      “对!”大嫂将眉毛一挑,“陈家醋能上县太爷饭桌,全靠我这亲戚能跟县太爷说上话!每次打点县衙,也都是我带老爷跑腿打点进去的!”
      “不是县衙后厨里的厨娘?”
      “什,什么厨娘?”大嫂收住鼻孔。
      “郭翠鹅,郭庄人,大嫂姥姥家娘舅的三儿子的三闺女的三儿子的第三任老婆。”
      大嫂耷拉下眉毛,“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还知道以大嫂名义在外面购置了五六处房产,每年的醋坊买粮款,一部分买了三等粮霉粮一部分进了大哥大嫂的口袋。三等粮霉粮一混,就是制醋的原料,毒不死人,口感也下等。至于每年孝敬县太爷的银两进了谁的口袋,我也不多说了。”
      “你这个臭婆娘,你骗了我,你骗了我们整个陈家!”大哥上去给了大嫂一大耳光,“我可被你害苦了!”
      大嫂也拱上去抓挠咬踢,“这日子不过了,我跟你拼了!拼了!不活啦!不活啦!”
      “老爷,就算他俩说破天,他们那粮也……”
      一个跑来的伙计打断了张姨娘的话,“老爷,三小姐的一等粮已经送进原料仓了,颗颗粒大饱满,比烧毁的还多出许多!”
      桃鸳和萍踪对视点头,好像在说:这一仗漂亮!爽!

  • 作者有话要说:  愿好运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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