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桃鸳记》孙王二毛

2、第 2 章 母亲和弟弟命丧谁手

　　陈家大院门口，丫鬟下人正将母亲和弟弟的东西扔出来烧掉。
　　“三小姐回来啦——”丫鬟向院里通报。
　　“老爷不是说不管三小姐在土匪窝里是死是活，还是被知府家救回去当小妾当外室当丫鬟，往后都不许再提她吗？”另一个下人说。
　　丫鬟掐掐他。
　　“都给我住手！别烧了！”桃鸳去火里抢梳头匣子和衣服。
　　活菩萨搬来放置在墙根底下的水翁，用盆舀着浇灭火。
　　一堆人从深家大院里跑出来。
　　“桃鸳，你一个人逃回来啦？”爹朝她的身后张望，“太原府知府家的二公子呢？”
　　“爹，我娘和我弟弟是怎么死的？”
　　“你娘挑水的时候不小心掉进醋坊的井里了。你弟妹误捡了地上的毒蘑菇煮饭，把你弟弟吃死了。”说话的是陈老爷身后的艳丽女子。
　　“我在和我爹说话，你是什么东西！”
　　“哎呀，老爷呀，你看看咱家三小姐，自从我嫁进家门，她就没给过我好脸子。现在我是这陈家正经的女主人了，她也不把我放眼里呀。”
　　老爷一个耳光甩上去，“没大没小，跟你娘怎么说话呢？”
　　“她不是我娘！”
　　“她从今往后就是陈家当家主母，就是你娘！”
　　“是不是你为了把她扶正害死了我娘？”
　　“住口！敢跟你爹这么说话，你这个不孝女，我打死你！！！”陈老爷气急起来，又抬起另一只手要打。
　　桃鸳抓住他的手，“我娘不在了，在这陈家，我再也不会忍了！以前忍，是想让你对我娘我弟弟稍微好一点，现在……”
　　“三小姐呀，你爹作为清漳镇的大善人，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呢？”张姨娘扶住气得颤抖的陈老爷，“老爷呀，身子要紧呀，这一大家子还指着您呢。”
　　“真是什么娘生什么贱种！”张姨娘身侧有人咒骂。
　　桃鸳将木盆扔到那人的头上，“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送你去见阎王？”
　　“哎呀！我的宝贝女儿呀，头都破了！桃鸳，你看看你这是发什么疯嘛？你这桶水是泼出去了，桃银她还没嫁人呢，她要是破了相，可还怎么嫁人呢？”张姨娘护住女儿，招呼下人，“你，快去请郎中！你，快带小姐进去！”
　　“你妹妹她还小，你也跟她计较？”
　　“我五岁就在磨坊推碾磨高粱了，她到十四岁该会说人话了。哦，我忘了，有人一辈子都不会说人话。”
　　“别阴阳怪气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现在已经是知府家的人了，知府家的二公子没活着回去，你反倒活着回来了！”张姨娘摇摇老爷的胳膊，“老爷，这要让知府知晓，非把我们家和土匪联系在一块，说不定还会抄了我们的家呢！这家业，可是您辛辛苦苦挣下的啊，可不能毁在她手里！”
　　“来人啊，把她给我送回土匪那里去。告诉他们，什么时候把知府家二公子放下山，什么时候把她放下山。”
　　“当年是我娘教会你酿醋手艺，跟着你走街串巷卖醋，一点一点经营起这个作坊、攒下这个大家业的，这作坊这家业有我娘一大半心血。我不走了，我要留在这个家。”
　　“哎哟，三小姐啊，你忘记了吗？你已经是泼出去的水了，出嫁的女儿到任何时候，这陈家的财产都跟你没关系了，你就别操这份心了。”
　　“我和他还没拜堂就不算成亲，我现在要回来招上门女婿。”
　　张姨娘上下打量着她，“啧啧啧，三小姐，你是在那臭气熏天的土匪窝里待了好几天的，无论如何清白是说不清了。人家知府家若是不嫌弃还要你回去当个外室就烧高香了，再嫁旁人都怕难上加难了，还招上门女婿呢？哪个傻子肯来啊？而且说不好，还会得罪知府大人。”
　　“我肯！”
　　“啊？你是哪里蹦出来的丑东西啊？我们陈家的事关你个丑东西啥事？”
　　“丑东西在跟谁说话？”
　　“跟你啊。”
　　后面的下人丫鬟捂着嘴偷笑。
　　“哦哟，你这丑东西找打！”张姨娘朝几个下人一指，“你们几个，给我教训教训他！必须打得他满地找牙！哪里蹦出来的赖货，还想赖进咱们陈家大院当上门女婿？！想啥好事呢！臭讨吃的！”
　　桃鸳挡到她的身前，“谁敢动手打我男人？！”
　　“什么？你男人？”
　　“你们听着，他有名字，他叫萍踪，不叫赖货丑东西臭讨吃的！就是他把我从土匪窝里救出来的，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相公，今后，也是陈家的上门女婿！”
　　“做梦！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不孝女！”陈老爷气得喘不过气。
　　张姨娘赶紧拍拍老爷的背，“老爷，消消气，消消气！”
　　“娘，爹，既然三姐在土匪窝里回来难证贞洁，知府家的门肯定是怎么都进不去了，现在有个人肯照顾三姐，不如就成全三姐吧。”
　　“桃金说得有道理啊爹娘，虽然三妹夫相貌丑陋有罗锅，但三妹已经不是清白名声了，有个人肯要就不错了。”
　　“大哥，这样说不太好吧，桃鸳好歹是咱们的妹妹，以后咱们还要在一个院子生活呢。”
　　“二弟，你呀，成天就知道顶着一张笑脸，四处不惹人，你把人家当妹妹，人家可没把咱们当兄长啊。”
　　“大娘娘刚死，三妹伤心，咱们嘛，能担待就多担待点。”
　　桃鸳收拾了几件还未烧掉的母亲的物件，带着萍踪走进漆黑的两扇大门，门顶排场的门匾上书写“陈家大院”四个金字。
　　桃鸳边走边说，“那是大哥簇荣、四妹桃金、五妹桃银，他们都是张姨娘生的恶鬼，肚子里的坏水各不一样。”
　　“你二哥看着人和善，待你也不错。”
　　他们穿过几个门，一直走到最后一进靠山的小院。一处正屋，一处柴房，一处偏屋。和前面几进院子一比，这里简直破败。屋门大开，屋里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一些没来及搬出去烧掉的物什乱七八糟扔在院里。
　　“才几天呢，就物是人非了。”
　　她朝着正屋喊了声，“娘，我回来了——”许久无人回应，“再也等不到娘的回应了。”她鼻头一酸，忍不住泪如雨下。
　　她擦擦泪，跑进厨房，冷锅冷灶，“以前，我一干完活回来，这里总是热气腾腾、饭菜飘香的。我娘就坐在这里，灶里的火光映在她笑盈盈的脸上。”
　　“从此以后在这深宅大院，我就是个没娘疼没娘护的人了。”她再度落泪。
　　二人将屋外的桌椅柜子搬回屋里。
　　“你刚才说的话不对，你有相公疼相公护。”
　　“嗯？”
　　“萍踪这个名字很不错，侠影萍踪。”
　　“我在醋坊伙计那里听过你的故事，他们村子去年遭洪灾，你带着人帮忙修房建屋，还把好多粮食和碎银分给每家每户。”
　　“他们村子人少，又在深山里，闹灾了官家从来都不管，就像没人要的孩子。”
　　“你好路见不平，抢的也都是贪官恶霸，然后再分给穷苦人。”
　　“我那叫把羊毛还给羊。”
　　“你真的愿意做陈家的上门相公？不是说着玩的？”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心甘情愿。”
　　“陈家可好比十八层地狱，你这个上门女婿可不好当。”
　　“刀山火海，我也当定了。”他从怀里取出一副银手镯给桃鸳戴上，“这个，是我娘生前留给她的儿媳妇的。”
　　“你跟我去我娘坟前磕个头吧，这礼咱俩就算是成了。”
　　母亲小小的坟前，二人拜了三拜。
　　“娘，从此以后，谁欺负她就是欺负我，我一定拼死护她，放心吧！”
　　“娘，如果想我们了，就回院看看，我们不害怕，毕竟在这世上，人心比鬼可怕多了，尤其在深宅大院。爹不是爹，兄弟姊妹不是兄弟姊妹，糟糠夫妻不是糟糠夫妻。”
　　二人又朝旁边弟弟的坟磕了三个头。
　　“娘，我一定查明您和弟弟的死因，为你们报仇雪恨！”
　　“娘子，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
　　“讲。”
　　“你娘救过我和我娘的命。那还是我娘怀着我的时候，有一次端午节回娘家走亲戚，半路被毒蛇咬伤，正好被打苇叶回去的你娘碰到，你娘帮忙把毒血吸出去，又敷上草药，才救了我娘和肚子里的我的命。你娘没留下名字，但我娘看到她手帕上绣着玉绾两个字。”
　　“你和我回家有报恩的成分吧？”
　　“有。”
　　“那说明你是个知恩图报、有情有义的人。”
　　“也有别的成分。”
　　“什么？”
　　“有的人见第一眼，就知道是要过一辈子的人。”萍踪去规整坟边的石头和乱草。
　　桃鸳再到弟弟坟前，“他们说不追究红伶，已经把红伶送回娘家了，还给了她娘家一笔钱。我不信他们，明天我就去红伶家看看。红伶是你媳妇儿，我会替你安置好她的。”
　　二人晚上回去路过大哥的院子，隐约听到院角小柴房传出凄厉的惨叫。
　　“像是红伶的声音。”桃鸳说。
　　“走，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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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愿好运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