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桃鸳记》孙王二毛

1、第 1 章 出嫁日被劫上山

　　太行山高耸入云，冬末的西风在山间鬼一样呼啸着。山路上，行进着一条热热闹闹的迎亲队伍。突然，唢呐锣鼓声戛然而止，队伍四散逃跑，两架马车被挟持着向山上奔去。
　　新娘掀起帘子，问驾车的人，“你是谁？”
　　“我是劫道的土匪！”
　　“你可知我是谁？”
　　“陈家大院的三小姐。”
　　“你可知新郎是谁？”
　　“太原府知府家的二公子。”
　　“那你还敢？”
　　“别想着跳车，安分坐回去！路两边都是悬崖绝壁，跳车会滚到悬崖下面去，摔成粉身碎骨！”驾车男子侧脸警告她。他的半张脸都是烫疤，背上还背着个大罗锅。
　　新娘扯下红盖头，将浓重的妆容胡乱抹一通，大花着脸跳下马车，滚到山崖边。她拼命抓住垂在崖边的藤蔓，脑海中浮现出母亲的模样。
　　“你疯了？！”疤脸男站在崖上。
　　“我宁愿死都不跟你们上山！娘，女儿不孝，下辈子女儿再报答您的养育之恩！”她慢慢松开双手。
　　说时迟那时快，一双手抓住了她。
　　“你松开！”
　　“人哪有下辈子，这辈子事这辈子了！”他将她拉上去。
　　新郎从暂停的马车上跳下来，叉着腰骂道，“喂！丑八怪！我是太原府知府家的二公子李仕达，你们不怕我爹带人剿灭你们吗？”
　　“这几年官府又不是没来剿过？结果呢？”疤脸男淡定应道。
　　“那还不是有山民掩护，找不着道，现在我记住道了！”
　　“你最好记得一步不差，否则，但凡走错一步，一个陷阱就能让来人死无葬身之地。”
　　“我要是死在你们山寨，我爹一定会让整个太行山的山民陪葬！你不是被他们称为活菩萨吗？你不想亲眼看到他们的下场，就速速放我下山！”
　　“放你一个人下山？”
　　“对！”
　　“新娘不要了？”
　　“陈……陈什么鸳？你别怕，你先跟着他们上山，我回去取了银子上山来赎你！你放心！”
　　“你打算取多少银子来赎？”
　　他竖起两根指头，“二百两？如何？”
　　疤脸男摇摇头，“你爹贪污受贿，鱼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二百两可不及他金库的九牛一毛。”
　　“两千两！”
　　“两万两！”
　　“啊？这有点多吧？”
　　“新娘的命不值两万两？”
　　“说起来还没拜堂呢，她是她爹送了很多钱和两个店铺非塞进我家来给我当妾的，为了把她家的醋送进皇宫当贡醋。我的正妻必是官宦大小姐，门当户对。一个醋作坊的女儿，就算长成天仙，又怎么配得上我家的身份地位？”
　　“如果不是张姨娘拿我娘和弟弟妹妹的性命威胁，我还未必瞧得上你这样的登徒子。”
　　“我爹有十几个妾、七八个外室呢，我们家肯三媒六聘把你这么个无名妾娶回去，已经给了你家天大的脸面，你家就该烧高香。”
　　“四万两！”疤脸男高声喊。
　　“哎？怎么翻倍了？”
　　“八万两！”
　　“哎？你等等！”
　　“再啰嗦一会儿，十六万两！这是放你回去的赎金！你上山写封家信，由我们的人送下山，少一两，她能安然下山你不能！封两倍，你才能和她一起下山！”
　　“你们先送我下山啊，我回去亲自给你们筹银票去！”
　　“不要银票！要碎银！把他捆起来，回山！”
　　“放开我，先放我回去啊！”
　　“把他嘴巴也塞住，吵死了！”
　　“大当家的，这个女的要捆吗？”
　　“不用！”
　　二人被塞回马车里，再向山上奔去。
　　“陈什么鸳？”疤脸男一边驾车一边又问。
　　“桃。”听到他就是太行山一带传说的义匪活菩萨，桃鸳反而放心了，只是惦记母亲和弟弟弟媳的处境，“这一定是张姨娘的主意，为了让她和她的儿子们霸占家业，终于是下手了。现在是我，下一个恐怕就是娘和弟弟弟媳。”她担忧的自言自语。
　　山上，疤脸男将李仕达扔进暗无天日的地牢，把桃鸳关在一个单独的小房间，奉上拉面、羊奶、干净的脸盆和帕子。
　　“我的饭菜敢吃吗？”
　　“有什么不敢的！”桃鸳滋溜滋溜吸溜起拉面来，“面挺筋道，就是差一味调料——醋。”
　　他从背后拿出一瓶醋，桃鸳倒半瓶进面里。
　　“你倒挺有胆量，不怕我下药？”
　　“活菩萨不会干那种龌龊事。”
　　“万一偶尔一次犯糊涂呢？”
　　“你们山上的拉面还挺香的。”
　　“你是真胆子大。”
　　“你娘小时候有没有告诉过你，出门在外首要的就是别饿着肚子？”
　　“没有，我一出生我娘就大出血没了。”
　　“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里走一遭，我娘生我小妹的时候也落下一身病，可惜我小妹有一天跑出去玩，跑丢了，再也没回来，不知是生是死。后来，我爹嫌我娘身子不好，就又娶了一房很厉害的妾。其实我上面有过两个哥哥，在我娘肚子里的时候就没了。”
　　“你在这安心住几天，没人敢来碰你。”
　　吃饱喝足洗完脸之后，她倒头就睡。
　　次日一大早有人送水送饭来。“没想到陈家三小姐长得这么标志。”腰上挂着白算盘的白面小兄弟惊叹。
　　端饭的单眼皮兄弟得意，“这说明单眼皮里也是有美人的。”
　　连大当家活菩萨都呆住，一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一会儿有没有兴趣看看太行山的日出？打开你屋后的窗户就能看到。”
　　桃鸳打开后窗一边梳头一边看日出，活菩萨跳上她的房顶躺在那里也看。
　　“原来在山顶看日出是这么震撼。”
　　“山顶的晨风也挺叫人提神醒脑的。”
　　几天之后的深夜，桃鸳梦到小妹被一个屠夫放在案板上，再转眼，看到娘和弟弟、弟媳也被吊在那里，她想救却动弹不得。忽然，急促的敲门声把桃鸳从噩梦中惊醒。
　　“陈三小姐，我们下山的兄弟今早带回来一个消息，关于陈家的。”活菩萨说。
　　“什么消息？”
　　“你要有心理准备。”
　　桃鸳的心一下子提上嗓子眼，“你说吧。”
　　“你母亲和你弟弟死了……听说你娘担水不小心掉进了井里，你弟弟和弟媳误吃了毒蘑菇，你弟媳被救了过来。”
　　屋里先是一阵死寂，接着响起撕心裂肺的哭声。她脱下嫁衣叠好，穿着单薄的白里衣走出屋，“我要回家！”
　　活菩萨捡起她掉在地上的旧帕子，帕子上绣着“玉绾”两个字。“玉？绾？”他若有所思。
　　“那是我娘的名字。这全套嫁衣都是我娘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我娘还给我离家出走的小妹也缝制好了一套……娘，弟弟，我一定要找出害死你们的人，为你们报仇雪恨！娘，我也一定会找到小妹，把她带回家！”
　　“我送你回去。”活菩萨将帕子还给她，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走到一边对几个人一阵交代，跳上马，向她伸出手。
　　她独自跳上马。
　　“老大，保重！”
　　“老大，记得有事给我们捎信儿！”
　　兄弟们齐齐抱拳相送。
　　“好兄弟们也保重！”

---

作者有话要说：　　愿好运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