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纯血》时常

5、第 5 章

　　丽娜向艾尔森转发了亚历克斯自杀案的嫌疑人的照片和问询记录。

　　艾尔森皱起眉头。红宝石样的眼睛，面孔年轻甚至有些茫然——那是上周末闯进他家的那个盗贼。NC003417. 这是警局给他注册的临时身份编号。

　　NC003417对自己的由来一问三不知。自称自己没有受任何人指使。人类政府统计的吸血鬼谱系里找不到自己，是因为他沉睡许久，最近才苏醒。他不知血族如今的地位，更不知血族需要在人类的组织注册才能（合法安全地）得到血液。

　　艾尔森捏着NC003417的相片，后者望着相机，没有吸血鬼常见的暴虐和戾气，甚至看着有几分平静？

　　平静？吸血鬼？这两个词搭边么？

　　这个人……在洛城外袭击普通市民，紧接着出现在自己公寓行窃。前者可以划分为冲动型犯罪，那么行窃，那是有预谋冲着艾尔森而来的。

　　艾尔森望着照片中的NC003417，琢磨着。如果他真的不属于任何组织，那又是哪里知道艾尔森手上有科里森月石呢？

　　又怎么只是单单偷走了宝石，而不对艾尔森进行报复？科里森月石是吸血鬼整个族群的圣物。宝石失踪的六年间，艾尔森见过不下十张高酬金的通缉令，要弄死偷走宝石的罪魁祸首。

　　这几天来，艾尔森在自己公寓里睡得不怎么踏实。

　　嫌犯NC003417的出现可能是一个契机。六年来在洛城的生活如同死水一般，也许 NC003417背后藏着新的线索。

　　艾尔森想要和 NC003417谈话，但是从丽娜处得知，编号为NC003417的血族已经不由警局管了。富商贝格支付了保释金，又交了罚款，还给自杀者亚历克斯的亲属送了慰问金，然后名正言顺地领走了贝格的“个人财产”。丽娜的手下翻遍了规章，没找到能阻拦贝格的条款。

　　人类政府书写的宪法保护人类基本的权力，当然没有将血族包含在内。商人贝格囚禁了血族，法律管不着，大多数执法者也不想管。不论如何，这给艾尔森带来了一些麻烦。如果他要和NC003417谈话，唯一的办法是成为他的主人。

　　艾尔森通过大款伊丽莎白搞到了拍卖会的请帖，初步估计拍卖会上最便宜的拍品的起拍价会比他一年工资高。

　　还好伊丽莎白有钱。

　　*
　　月末，艾尔森前往了富商贝格设在自己公司旗下的豪华酒店顶楼的拍卖会。

　　酒店顶层的空间装饰不俗，内墙打通，变成一片宽敞的大厅。这里是俯瞰全市的高级餐厅，无尘的镜子将本来就大厅切割隔开成不同的区域，璀璨的灯光如繁星。不用对空间多加改动，这里比普通拍卖场还多了几丝品味。

　　艾尔森独自坐在挑高的二层角落，离拍卖台颇远，视野颇好。

　　血族NC003417在拍卖单上被命名为处于不前不后的位置，可见并不是如何受重视的商品。排在前面的都是规规矩矩的艺术品。艾尔森偶尔会为成交价格扬扬眉毛，但总而言之，等待的过程不免乏味。

　　在他几乎产生睡意的时候，下面蓄着小胡子的中年主持人终于宣布：“女士们，先生们，亲爱的收藏非凡之物的客人们，接下来，贝格先生的拍卖会为您呈现一件真正独一无二、前所未有的拍品，我们备受瞩目的拍品，正是一个吸血鬼。是的，您没有听错，蛰伏在黑暗里、数百年来给人类带来恐怖的黑暗生物。
　　我知道您可能会有所担忧，吸血鬼体格强大，几乎不可能捕获。有关他们狡猾和难以捉摸的传说众所周知，但今天，我们向您呈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我们的猎人和追踪专家团队已经完成了不可思议的任务，为我们提供了这一难以置信的机会。”

　　和艾尔森一样，拍卖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大多数人们的注意力都颇为涣散，还有人离开座位去露台透气。

　　主办人还在努力创造气氛：“请将我们危险的客人带上来！”

　　两位女侍者指引着一个年轻人从幕后走出。那确实是去艾尔森家偷走宝石赝品的血族。
　　他被主办方一番打扮，换上了贴身的西装，脸色过分苍白。

　　“维兰科罗特，一个背景神秘的血族。警方也查不出他的由来。孤独的，失去家族的独狼，让数代人着迷和恐惧的生物。现在，他可以成为您收藏的一部分。”

　　维兰科罗特？

　　台上血族在被介绍为“维兰科罗特”时挑了挑眉，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处于某种直觉，艾尔森不认为维兰科罗特这个浮夸而拗口的名字是NC003417的真名。

　　主持人尽职尽责，用兴奋的语气叙述道：“我敦促您记住，这不仅是拥有一个血族个体的机会，还是一个学习、了解，并也许是揭示恐惧本质的机会……”

　　我到底在哪儿见过他？

　　艾尔森苦思冥想，血族站在灯光明亮的拍卖台上，周身不留下一丝阴影，是绝佳的观察时机。

　　忽然，记忆深处的某个片段划过脑海。

　　那个人，好像是叫肖恩的。

　　*
　　肖恩·摩恩。
　　同样的这张脸，同样平静的表情，却是舞会的焦点。和今晚无比相似的场景——不，甚至更张扬。城堡里华丽的空间，高耸的玫瑰窗，螺旋花纹繁复到让人眼花。这是和现代建筑完全相反的风格。

　　灯光烛火闪烁，众人注目下，血族最高级的摩恩们入场了，其中一个格外年轻，高傲和自信被妥帖地放置在谦逊有礼的外表下。

　　城堡中的血族们窃窃私语。

　　『看到了么？那个摩恩。是罗尔的替代品吧。』

　　『二十多年前死掉的那个摩恩？』

　　『被人类警察搞死的。』

　　『理查德似乎对这个接任者很满意，我们不要去惹他。』

　　*
　　艾尔森差点跳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是那个摩恩。真是活见鬼，所有的纯血不是应该都死了么？

　　艾尔森心里一番惊涛骇浪不说，拍卖还在进行，中年主持人指了指血族脖子上精巧的项圈。

　　“请看这个。有了贝格集团旗下安全技术器械公司的专利产品，我们可以自豪地宣布，这款名为烈日项圈的产品可以完全控制住任何强大的血族，当然，也包括今天我们这位迷人的客人。在烈日项圈的调整下，血族的体能和恢复能力被稳定地控制在在10%以下，也就是说，他们不在会自由自在地恢复伤口，也不再具备超人般的力量，也许，你家的小女儿也能在扳手腕上赢过他。

　　主持人眨了眨眼，开了个玩笑：“不过，考虑到这位血族英俊的外貌，我建议各位还是不要把钥匙交给自己的女儿保管。”

　　是个不错的笑话，台下传来一阵轻笑。肖恩确实有过人的容貌。银色项圈在肖恩的脖子上，宛如一条美丽的装饰品。

　　主办人趁热打铁，向侍者打了个手势：“眼见为实。我们都知道吸血鬼令人恐惧的自愈能力。我们也知道市场上、包括警局使用的项圈对于血族的恢复能力的控制都不尽人意。现在，我邀请各位做历史的见证人，请看我们烈日项圈革命性的控制能力——”
　　一名女侍者拿出一柄匕首，另一个卷起肖恩的袖口。身材娇小的侍者握住血族的手腕，而肖恩没有反抗。侍者一刀下去，寸长的刀口绽放在血族苍白的皮肤上，血液流淌出来。

　　伤口没有立刻恢复。

　　“真的没有愈合。血族的伤口向来是瞬间愈合的。”

　　“不知道这个项圈用了什么新技术？”

　　艾尔森听到人们如此窃窃私语。而血族好像没反应过来式的，稍稍偏偏脑袋，举着手臂，观察自己的伤口。

　　真是一场闹剧。

　　主持人宣布了起拍价格：“五百万。”

　　一个丰腴的少妇举起牌子：“五百二十万。”

　　角落里有个老头加价：“五百二十五。”

　　和刚才竞拍名画家的草稿时激烈的场面截然相反。

　　艾尔森旁边的人对她的朋友说：“那红眼睛算少见的，我们拍吗？”

　　她朋友道：“等等看后面的吧。血族现在满大街都是，本身又不保值。”

　　主持人对这竞拍者寥寥的场面没感到什么意外。这个拍品，一是展示贝格集团新研制的项圈，二是依靠肖恩那张脸。如果今天带上来一个相貌平平的血族，场面会更冷清。

　　艾尔森观察着场面，现在台下正一万一万地向上加，还没有突破六百万，着实有些寒酸。

　　那可是……血族中最地位尊贵的纯血啊。

　　那么，他闯进艾尔森的公寓寻找科尔森月石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月石一直是摩尔一氏代代相传的圣物。

　　艾尔森举起牌子，扬声道：“八百万。” 一个多半没人会跟拍的价格。

　　楼下美貌少妇向艾尔森这边轻轻瞪了一眼，放下了牌子，示意放弃。主持人顿了顿，心里道了句冤大头，然后笑着朗声道：“慧眼识珠，这位客人好眼力。在场的还有跟价的吗？”

　　会场一片安静。

　　上一件拍品的最终成交价个是八百一十万，而那是一副十三世纪画家油画的价格。
　　古老的油画独一无二随时间流逝稳定增值。而血族能给主人带来什么呢？也许对地方警察来说，血族可以是非常棘手的罪犯，但是对养尊处优、处在层层保护之下的上流人物来说，血族只不过是另一种人类，还是压榨不出什么油水的那种。比不上油画，既没什么观赏价值，也不会保值，还可能咬主人。

　　又不是别的地方抓不到。

　　“八百万一次，八百万两次，八百万三次。恭喜楼上这位客人，这名血族是你的所有品了。”

　　艾尔森旁边坐着的宾客向他投来不理解的眼神，艾尔森面无表情。反正也是伊莎贝拉的钱。老吸血鬼攒了几百年的钱，反正也花不完，艾尔森是不会和她客气的。

　　肖恩眯起眼睛，逆光看向二楼那个的角落。

　　艾尔森靠在椅背上，与肖恩对望，他知道在这种光线下，肖恩不可能看得见自己，但他还是冲台下血族的方向笑了笑：好久不见，尊敬的摩恩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