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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似是故人来(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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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箫晓接到了陈勋的电话:“晓晓,今晚有空吗?一起吃顿饭吧。”
昨晚的事情箫晓也想告诉陈勋,电话里说不清,便答应了陈勋。“那好,今晚我来接你下班。”陈勋爽快地回了箫晓一句。
等到下班,箫晓刚从电梯出来,就见到陈勋靠着一辆别克,她走了过去:“什么时候买的?”陈勋拉开车门,让她上车:“这车是我爸的。”
陈勋熟门熟路地开起了车:“我爸说我刚回来,开这车熟悉下路况才再买车。”
“可我看你也没多陌生。”
“我那是开了一个星期练出来的,要不你真以为容易么我。”
车子开到了城西的一间专门吃粥的馆子,箫晓跟陈勋下了车,进了餐馆坐下之后,两人就点了个粥跟一些点心。
箫晓喝了口茶,缓缓地开声:“我跟我妈见面了。”
“然后呢?”
“她跟我说了很多,吃完饭以后,翻出以前我跟我妈的旧照片,想起了很多事。我想你说的对,凡事都该有个尽头了。后来我打电话给她,跟她说了声对不起。”
陈勋笑了笑:“现在明白,也不算太迟。”
这里的茶杯是骨瓷做的,声音清脆,箫晓抚着杯子的纹路:“我从来都理解不了我妈的做法,直到现在我依然也不明白。但要知道在这世上,我妈就只剩我一个了,我外婆舅舅他们都已经不认她了,如果连我都不理她,她就真的一条退路也没有。她说她相信箫国远是真的爱她。但有多少分是真,有多少分是假,只有天知道。”
晚饭过后,陈勋开车把箫晓送回家,车子开到楼下,箫晓突然开声:“陈勋,这些年来我好像都没跟你说过一声谢谢。”
她像是自言自语,连眼睛也只看着挡风玻璃:“但是,这些年来我是真的真的很谢谢你。”
陈勋没答话,压抑着心底的冲动,只用手轻轻拍了拍箫晓的头,“朋友嘛。当然是你帮我,我帮你。上去吧,好好睡一觉。”
“嗯——”,箫晓点了点头:“那你小心开车。”
陈勋望着箫晓,直到她进了电梯,才把目光收了回来:“其实我想你说的不只有谢谢。”
除了大学第一天替箫晓提行李外,陈勋都没再见到她,学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偏偏很少见面,即使是在偶遇几率高达90%的饭堂。在大二过了一个学期以后,两人才第二次碰上。那天陈勋从宿舍出来,经过学校的车棚时,就见到了在单车旁边蹲着的箫晓。
陈勋走到箫晓身边,一并蹲了下来:“怎么又是你啊?单车有问题吗?”
箫晓转头看了下,发现是陈勋,用手拨拉了下车胎:“我昨天才充了气,今天推出来就这样,可能是车胎穿了个洞。”
“那就拿去修啊,” 陈勋站直了身子,抬手就想替箫晓推单车,“我知道学校对面有个修单车的地方,我带你过去吧。”
箫晓拉着车后座:“可是我急着要去上家教,那孩子上回跟我说下个星期就要考试了,让我今天一定要去。”声音开始带着点哭腔,“从学校去那,骑单车少说也得用上一个小时。本来下课就晚了,如果再去补车胎的话,肯定得迟半个钟头,怎么办啊?”
“让我先想想——”陈勋抓了抓头发,考虑了一下:“要不这样吧,我骑我的车送你过去。”
“可你不是有事要干吗?”箫晓抬起头看着他。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下回干也可以。”陈勋扬了扬手,“别说了,我们赶紧走吧!要不真赶不上了。”
陈勋把箫晓送到学生楼下:“你赶紧上去吧,我在这等你,上完课了我再搭你回去。”
“不行不行,你都无条件送我来这边了,怎么好再要你送我回去。” 箫晓连忙摇摇头,“等下我再想办法走吧,真不行我打车好了,总有办法的。你先走吧。”
“你做家教才赚个几十块,从这里打车回学校也得十来二十块,用在这上面就等于白干活。”陈勋推了推箫晓,“没关系,你快上去吧,我在这等你。”
花两个小时空等的确挺无聊。
其实那天陈勋是打算去跟女朋友看电影的。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放女朋友的飞机,而去帮一个只见了两次的女生。陈勋想或许是今天正义感发作,刚好撞上了需要帮助的箫晓,于是也就顺理成章发生了这件事。
箫晓上完课下来的时候,跟陈勋说:“师兄,今天真的很谢谢你,要不这样吧,我请你去吃东西。”接着又摸了摸裤袋,:“不过不要太贵,不然我不够付钱。”
看着一脸正经的箫晓,陈勋只好让她买瓶水给他。结果箫晓抓着他的袖子,还正经兮兮地问:“师兄,你真别跟我客气,我请你是应该的。”
自打这件事后,陈勋跟箫晓算是熟络上了。离奇的是,从前没见着的人,现在却时不时碰上一两回。有时候排队打饭,箫晓也会替陈勋捎上一份,陈勋同宿舍的都说他艳福不浅,还有小师妹替他打饭。但陈勋知道箫晓之所以替他打饭都是因为之前自己帮过她,牵扯不上什么男女关系。
多年以后,陈勋想,或许自己就在这会子陷了下去,然后才会越陷越深,直到不能抽身,。
这天晚上,箫晓在博客中写下了这么一句,活在过去才是最可悲。
可生活本来就是一出折腾戏,即使你不找过去,过去自然也会上门找。
一个人晚上加班无非就是在公司值班,外加打打文件,写写报告。本来离下班也没差多少时间了。老板秘书郑琴桌上的电话却响了起来,接起来才知道是李达——箫晓的顶头上司,创达公司的老板。李敬让她在郑琴桌上找一份跟宏建地产的合同,立刻送到C市有名的“富豪”夜总会。
创达公司是搞广告的。而宏建地产又是公司本年度的一个大客户,广告投资金额占公司收入的三分之二。挂断电话之后,箫晓没敢怠慢,立刻找到了合同,打了车到“富豪”。
推开门,漫天盖地的烟酒味迎面扑来,偌大的一间包厢,混杂着男男女女。李达赶紧把箫晓拉到了一边,小声地问:“合同呢?”箫晓把合同递了过去,本想跟李达说先走了。谁知道,他竟然推着她往里走,还递给她一个装满酒的杯子,回头笑着说:“来,快给咱们沈总敬杯酒。”随即又扭过头来,伏在她耳边说:“好好表现,别给我丢脸。”
这样的情况箫晓是从没遇过,她不喝酒。现在看来,不喝是不行了,她估摸着喝两口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也没看对方是什么人,就举起杯子:“沈总,我敬你。”说完,便忍着苦涩味,喝了几口。
“不是说敬一杯吗?”看来对方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她。
夹杂着近乎可以算得上是噪音,那人的声音低沉,旁人或许听得不真切,可箫晓却是听得清清楚楚,跟记忆深处某人的声音很相似。
记忆里,声音相似的某人姓沈,而沈总也姓沈。
想到这里,箫晓的心脏“忽”地跳了一下——是他吗?
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视线已经从脚尖转移到了正前方。这一瞟,彻底把箫晓给吓傻了。这个沈总除了声音相似,连一张脸也长得一模一样。若是此人不姓沈,箫晓愿意相信世界真有两人长得分毫不差。可现在眼前的这个人也姓沈,那前者的可能性就只能为零,而他是箫晓认识的沈姓某人就是绝对事件。
沈灏哲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箫晓的脸,虽然他坐在了沙发上,也明明比站着的箫晓矮上一大截,可此人的气场实在是太大了,箫晓被盯得发毛,死死地抓着杯脚,瑟缩得后退了一下。
气氛突然沉了下来,李达感应到了两人间异样的低压气流,赶忙上前打圆场:“沈总,小箫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这回是第一次出来应酬,不懂规矩,你千万别把这事往心里放。”接着又推了推箫晓:“还不赶快向沈总道歉。”
还来不及沉湎一下过去,箫晓就被李达拉着道歉:“对不起,沈总。”本来以为道歉了就没事,可这也就只是箫晓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沈灏哲却似乎没想过要这么轻易放过她。一句对不起并没有让气氛扭转过来,反而却有越演越烈的迹象。
沈灏哲依然沉默。宏建地产是本市沈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即使沈氏集团的主要发展方向不是地产,但沈灏哲作为沈氏集团的继承人,宏建地产的势力在C市也是不容忽视的,更遑论近几年来宏建地产在C市日趋上升的发展势头。沈灏哲作为宏建的总经理,又是今晚聚会的主角,其他人也自然看他的头,见着不对路,也都不敢作声。
这样的状况根本不在箫晓的预料之中,更不在李达的计划当中。李达没想到沈灏哲会揪着这么一点小错不放。其实李达对箫晓也是蛮看好的,说的话少,做的事多,也没怎么出过错,但为了跟宏建保持合作关系,李达只能把箫晓推了出去,“酒,快把酒给喝了!”
箫晓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往前推了。在其他人打量,同情的目光下,箫晓左手紧紧地握着,指甲掐进了手心里,像是要把皮肉都挖开来。“对不起,沈总——”,她的右手轻轻地举起了杯子,抬起了头,闭着眼睛,一股脑的把满杯的酒都喝光了,很快又低下了头,这速度快的所有人都没办法看清她的表情。
沈灏哲端着酒杯,仰头看着箫晓。就这样安静了片刻之后,沈灏哲扭过头跟旁边的女伴说起话来,房间里的其他人也跟着活跃起来,没人再去管刚刚发生的事。李达赶紧拉着箫晓到一边,“你先随便找个不起眼的角落呆着,现在走太起眼了,等过会子再走,今晚的事就算了,你不是搞业务的,也怪不得你。”
包厢里的人喝酒的喝酒,唱歌的唱歌,更甚者还在某个角落调起情来。在这样的环境下,拿着皮包坐在角落里的箫晓就显得尤为突兀,她不敢抬头张望,怕见着某人,只能不时地拿出手机看时间,拉扯着皮包的带子,弄一下自己的手指头。
红酒的后劲很是厉害,箫晓不懂喝酒,刚才又急急忙忙地喝了一杯,现在就这么坐着,脸已经开始热起来,脑子又晕得很。迷迷糊糊的状态下,箫晓一直感觉自己被人盯着,可抬起头张望又没发觉有人看着自己。箫晓想应该是红酒起作用了,只能匆匆忙忙地跟李达打了声招呼就离开。
十月的C市已经开始转凉了,箫晓来的时候就穿的不多,走出大门口的时候,一阵凉风吹来,已经感到一股寒意,不禁打了个冷颤,却也把刚刚积蓄的酒意吹散了不少。现在没到十点半,还能赶上最后一班车,箫晓拉了拉外套,小跑着到车站坐下等车。
活了这么多年,箫晓才发现十月原来是个重逢的好日子。她从没想过这么多年以后,居然还能在这里再见上沈灏哲。她以为,她一直都以为他会留在美国不再回来,而她也只能隔着大洋彼岸无止尽的等待。但今天,他是真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