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君子》追米

2、清香浮动到黄昏（2）

　　“饿吗？我带了点心。”忽视掉她的眼泪，将食盒放到桌上，取出里面的各色小食。
　　对方没有作声，依旧低头坐在床畔。
　　他于桌边坐下，静了半晌，才命殿中候着的下人们退下。
　　这时，她突然有了动静，只见她看向近旁的侍女，眼神里的惊慌展露无余。
　　那侍女也为难地看了她一眼，却不得不离开。
　　他记得这个侍女，曾在牧和替他传话。
　　待他们尽数退去后，他才平淡地说：“你不用害怕，今夜我睡书房。”
　　今夜的情形他其实早有预料，为了不让“太子妃独守空房”这种流言中伤到她，早在改建西园时，他便让工匠在不须归的寝殿里隔了间小书房，备了睡塌，以供夜里安寝。
　　或许是这句话打动了她，二人目光相接，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然后便是不加掩饰地打量。
　　“你叫念湖对吧？”他有些没话找话地问。
　　她点点头，似乎放下了戒备，朝他这边走来。
　　“‘木念湖’听起来很像汉人的名字。”
　　她于对面坐下，视线落在桌上的糕点上，“‘湖’代表明瑟湖，也是我的封号。”
　　他将她目光所聚的那碟糕点移到她面前，并示意她尝尝。她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确认是否真的可以吃，在得到他的肯定后，欣然拿了一块，不算优雅地品尝起来。
　　“看来明瑟湖真的很美。”他说。
　　“嗯。”软糯的糕点填满了嘴巴，显得非常满足，她不住地点头，像是在肯定他的话又像是在肯定嘴里的食物，完全没捕捉到他眼神里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倒了杯水放到她面前，她拿过灌下，随即痛快地长舒了口气。
　　“你没去看看吗？”她问，视线却在搜索下一块目标。
　　“没有。”
　　依次尝过之后，她才渐渐停了下来，将目光重新放到他身上。
　　“黛斯说你邀我同游，我还以为你想去明瑟湖呢，那里冬天也很美。”
　　她露出一种近似单纯的神情，似乎并未意识到这句话里的诸多不通。
　　“那你有看过黑穆拉山吗？”她又问。
　　“行军时远远地瞧过一眼，很神圣。”
　　她神秘一笑，“那是因为黑穆拉山里住着神明，”说到此处她突然停顿，再一次打量起他，“那神明就和你长得差不多。”
　　“……你见过？”
　　她认真地摇头，“没见过，但刚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这样觉得。”
　　“……你喜欢黑穆拉山？”
　　“喜欢。”
　　“是嘛……那方才为何哭？”
　　慌张爬上她的脸，她下意识往嘴里塞了一块点心，却自乱阵脚被呛到，“唔——”
　　他又倒了杯水，递给她，待她平复下来，才道：“天色不早了，睡吧。”说完，起身来到书房，却无心就寝，只好坐到书案前随手拿本词集打发长夜。
　　卧房时不时传来一阵声响，因与书房只有珠帘相隔，所以他听得特别清楚，珠钗叮呤的声音，环佩叮当作响的声音，以及越来越重的喟叹声……
　　现在，则是向他走来的轻巧的脚步声。
　　“连华，这发钗我取不下，衣裳也解不开……”
　　猝不及防的亲昵叫唤，让他心头一紧，抬眸，只见她发髻散乱，衣衫半解不解，此刻正不觉动人地站在珠帘外。
　　“……可以让黛斯进来帮我吗？在牧和是可以让侍女帮忙宽衣的。”她小心翼翼地问。
　　在启国也可以，但洞房花烛夜该由郎君替新娘子宽衣解带。
　　“无需叫人，”他放下词集站起，“我帮你。”
　　当夜，他没能更进一步。
　　他帮她将头上的凤冠珠钗尽数取下，又一件件褪去她身上的喜服，只剩里衣……可当她一派真诚地向他道谢时，那点迷离瞬间散尽，无论如何都无法再进行下去。
　　而随后的半个月里，他们虽仍彼此陌生，但也渐渐有了相敬如宾的感觉。她虽常有跳脱之举，但也不乏可爱之处，故成婚后的生活于他而言还算差强人意。
　　“今天那只小白猫怎么没来？雪下得这么大，也不知躲哪里去了？”
　　“可千万别冻死在什么犄角旮旯里了……”
　　晨起时分，因纷扬的雪笼罩天地，天色依旧昏暗。不须归的院中，一红一碧两抹身影正顶着大雪，伏身寻唤着什么，因太过专注，并未发现他的到来。
　　“在找什么？”
　　突然地出声询问，不禁吓了她们一跳，待她们慌里慌张地行完礼后，才想起回答他的问题。
　　“回殿下，奴婢们在找——猫。”身着红袄的侍女不安地说。
　　“猫？太子妃养的？”
　　他因连着几日调查京军冬衣劣质之事没来不须归，心下正觉得冷落了木念湖，此刻，听她们如此说便自然以为这段时间里她养了一只猫，正想多了解些，却见这两个侍女早已吓得身体颤抖。
　　“怎么了？”他不禁蹙眉。
　　两个侍女被他的语气吓得更为恐惧，倒是什么话也不敢说了。
　　“太子殿下问话，还不快答！”一直在身侧撑伞的长风连忙喝道。
　　身着碧袄的侍女更为胆小，这样一吓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倒是穿红袄的侍女更为胆大些，颤巍巍地道：“是只生病的小野猫，我们背着太子妃偷偷养的……”
　　红袄侍女的坦言像是给了碧袄侍女勇气，只见她抖动着双肩，啜泣道：“黛斯姐姐说太子妃不喜欢猫狗，让赶了去，可这寒冬腊月的我们瞧着它实在可怜，便偷偷留下了，打算等来年春天就赶它走，真的没有忤逆主上的意思，请太子殿下宽恕……”
　　连华沉思了片刻，然后给长风递了个眼神，让他将这名丫鬟扶起来，等她渐渐止了哭声，才道：“既然太子妃不喜欢猫，你们便不要再找了，这次不怪罪你们，下次莫要再偷偷做这种事了。”
　　听到此言，二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是，谢太子殿下饶恕。”
　　“太子妃还未起吗？”连华看了眼一直没动静的寝殿问。
　　红衣侍女忙回：“昨日夜里黛斯突发急症，太子妃亲自照看到很晚，所以现在还未醒。”
　　“……那便尽着太子妃睡吧。请大夫看了吗？”
　　“看了，说是劳累忧思过度，须得好生休息几日。”
　　“劳累忧思……怎么？殿中人手不够吗？”
　　红袄侍女犹豫了一番，道：“……是够了的，只是太子妃不喜生人服侍，所以近旁的事大多都是黛斯亲力亲为。”
　　“是不喜生人服侍还是服侍的不好？”
　　“……”
　　“多学着些，太子府不养无用之人。”
　　“是。”
　　“行了，你们准备去吧。”说着，连华便提步打算离开。
　　“殿下不进去了吗？”碧袄侍女突然问道。
　　连华扫了她一眼，只见她的脸已冻得彤红，眼睛却是明亮无比，完全没了刚才担惊受怕的样子。
　　“不将冷气带进去了，等太子妃醒我再过来。”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