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不孤行》薏米八

2、诚意

　　“你们好生伺候太子妃休息吧。”傅郴平静的下达命令，仿佛宫墙之内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依旧是那么寂静。
　　“是，太子殿下。”
　　婢女们为太子妃卸妆之后，就连忙退下了，不敢在房内多待，怕触犯到太子殿下。
　　“今日之事，你有些鲁莽了。”这声音冷的仿佛要将人生生冻住，还略含警告之意。
　　“殿下不也是吗？”江渺坐在梳妆台前，细细地在脸上涂抹，嘲讽地说，“殿下今日有些过于平静了，不管怎么说，臣妾是您的太子妃啊。”
　　“为何突然去书房？”
　　“夜里凉，臣妾担心太子殿下受寒，为殿下送去热茶与衣物，侍奉好太子是太子妃的职责。”
　　傅郴语气舒缓了一些，话锋一转：“刺客在找什么东西？”
　　“殿下是在问臣妾？”江渺轻笑道，“臣妾怎么会知道刺客所寻之物。”
　　“当真？”傅郴低头贴近江渺，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为江渺梳起了头发，“太子妃当真不知吗？”
　　“当真！”江渺的语气过于笃定，傅郴的怀疑少了三分，也仅仅是少了三分，江序把她送来可不是为了太子妃之位。
　　“既然太子妃都这么说了，想必是真的了。”
　　江渺：“太子殿下说的话令臣妾好生糊涂呀。”
　　“糊涂？那刺客找的东西不就在你身上吗？”说完，傅郴便捉住江渺的手，冷冷地盯着她的眼睛，“还要我搜身吗？”
　　江渺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虽脸上神色未变，这丝慌乱也被傅郴察觉到了，抓住她的手加大了力度，江渺挣扎了一下，无奈的是傅郴的劲儿实在是使的有些大，根本挣脱不了，便不再反抗了。
　　“太子殿下搜与不搜没有什么分别，东西的确不在臣妾身上。”江渺顺势往傅郴的怀里靠，她知道对方不愿与自己有过多的亲密接触，这招屡试不爽。
　　“江序可真是养了个好女儿，费了好大心思送到我身边吧。”
　　“父亲一心为国，每每教导臣妾要做好太子殿下的贤内助，为太子殿下分忧。”江渺抬头认真的看着傅郴，未被抓住的手搭上傅郴的肩膀，眉目含情，傅郴微微蹙眉，又不便直接撕破脸皮，只得让她靠着。
　　“江丞相辛苦了，既然把你送进了东宫，就应当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进东宫，今日之事，本宫便不再与你计较，我会派人去处理的，也劝你安分些。”江渺被这些话堵的哑口无言，为何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能被傅郴察觉到？
　　“既如此那太子妃就好生歇息吧。”傅郴说完这句话，就放开了江渺的手，欲将她推回梳妆台前的手还未抽走，就被江渺抱住，她的头抵靠在傅郴胸前。
　　“殿下，今日不如就在臣妾这里歇息吧，天亮用过早膳再离开…”说到后面江渺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不知道能否留住傅郴。
　　傅郴的语气微怒：“这也是江序教你的吗？”
　　“臣妾入东宫已有些时日，若引得太子殿下厌烦，便是太子妃的失职。”江渺见傅郴神色不对，识趣的放开抱着他的手，退了半步。
　　“大婚之日我便告诉过你，我所需要的不是一个温婉贤淑的太子妃，而是一个绝对忠诚的盟友……仅这一点你都做不到，既如此你还是当好大梁所需要的太子妃吧。”傅郴语气有些缓和，“你今夜受惊了，早点休息吧，至于母后那边，我去应对。”
　　“可是…”见江渺还在犹疑，傅郴也不愿多待，离开了寝殿。
　　等江渺回过神来，傅郴已经离开房中了，才发觉自己被惊出了冷汗，心下一沉，每每用这种方法躲开傅郴实在是有些冒险，傅郴最近越来越怀疑她了，今日刺客之事差点暴露，本想借着刺客夜袭东宫，自己好混进去拿傅郴与官员之间的书信，却不曾想傅郴早早地就看破了自己的计量，幸好并未将书信带出来。
　　如今的局面越来越不好把握了，看来得早日取得傅郴的信任——盟友？堂堂的一国储君需要不是贤良的太子妃，而是能助他的盟友。

　　“什么人？”
　　一声呵斥打破了宫道上的宁静，君陌与傅衍今二人行至神武门，被禁军守卫拦了下来。
　　“本王也不认识了吗？”
　　“原来是三殿下。”禁军赶紧上前行礼，挥手道，“开门！”
　　厚重的大门发出吱吱的声响，仿佛在宣誓着它的古老与沉稳，古朴的城墙亘古不变。
　　“君大人，请！”傅衍今挂上他的招牌笑容，殷勤地为君陌指路。
　　“三殿下，请！”
　　“主子，你终于出来了！”宁闻见二人离开神武门数十步，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带着审视的目光瞧了瞧走在君陌旁边的人，开口询问“主子，他是……？”
　　“三皇子傅衍今。”君陌还未说话，傅衍今就先开了口。
　　“拜见三殿下！”宁闻准备抱拳行礼，就被人托住了手，将他扶了起来。
　　“这刺客死了，线索又断了。”傅衍今收回手，对着君陌说，“君大人又白跑一趟。”
　　君陌：“线索是断了，可下官不算白跑，刺客不是没能行凶吗？”
　　“刺客还是死了？”宁闻脸色一沉，不禁感慨，“线索又断了。”
　　“这查案之事乃是刑部的事情，君大人就不必过于忧心了吧。”傅衍今趁机攀上君陌的肩，拍了拍，似在宽慰，更多像是…在找乐子。
　　君陌不理会傅衍今的行径，耸耸肩甩开他的手，“此次也并不是全无收获…令牌！”君陌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光一亮，吩咐道，“宁闻！天亮去刑部问问，刺客所用令牌的来源是什么？”
　　“君大人真的以为令牌能查出什么吗？”
　　“这就不劳三殿下费心了，已出宫门，下官就先行告退了。”君陌真是一刻也不想多待，好不容易休沐又出了这样的事，如今又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三皇子。
　　“诶…别！君大人，这夜里是非多，正所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在下一个文弱男子，难免危险，不如…”眼看傅衍今又要贴近，君陌赶紧后退半步拉开二人的距离，“不如就劳烦君大人送一送在下吧。”
　　“刚才不是三殿下要送下官吗？怎么出了宫，三殿下就变卦了。”君陌现下不知这傅衍今打的什么算盘，只好跟他周旋。
　　“刚才是在下高估了自己，这出了宫才发觉四处是阴森恐怖，君大人你看，那边像不像来索命的黑白无常。”君陌顺着傅衍今手指的方向看，不过是几个白色灯笼，心中顿感这个傅衍今是个麻烦。
　　“主子，若是三殿下担心，不如就让我…卑职护送三殿下回府吧，您今夜应早点回府休息，大公子说侯爷好不容易从边关回来，叫您赶紧回家去。”宁闻说道。
　　“不成！”傅衍今赶紧出声打断，“君大人…你说呢？”
　　君陌被傅衍今的眼神盯的感到有些奇怪，急着跳开了视线。
　　“宁闻，你先回府吧。”
　　“主…”宁闻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君陌，“是。”
　　见宁闻走远了，君陌开口问道：“敢问三殿下，今日是与下官初次相见吗？”
　　傅衍今沉思片刻说：“若是不算宫宴遥遥相望的话，算是吧。”心中想的确是我就是冲着你来的，君大人。
　　周遭十分寂静，只余二人走在路面上的声音，风轻轻吹动衣袖，月光洒下来，为夜行人点上了一盏灯。
　　“那三殿下为何处处为难下官？”君陌直白的问出了心中疑虑。
　　傅衍今：“因为在下有事相求…”
　　君陌嘲讽的说：“三殿下这可不是求人的方式。”
　　自古以来，皇家为了那至尊之位出了多少腥风血雨，兄弟反目，手足相残，血亲相杀，浮尸百里，血流漂杵，即便是当今的陛下是开国元帝，更是经历了厮杀才坐上了皇位，君家满门殊荣也是父亲跟着陛下打下来的。
　　“是不是我拿出了诚意，君大人就会答应了？”月色下，傅衍今转过头静静的盯着君陌，四目相接，都看不透对方所思所想，这样的博弈不会带来好处。
　　“三殿下所谋之事太大，恕下官力微。”
　　“君大人自谦了，不过是让君大人为我挑一匹好马罢了。”
　　“好马？”君陌一时摸不着头脑，这是那一步出问题了？
　　傅衍今轻笑着说：“前些日子把马给跑坏了，想着君大人定是伯乐，这不，上赶着让君大人挑匹好马。”
　　“三殿下，伯乐可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目光交错打量着对方，眼眸中藏着道不明的情绪，仿佛想要窥探对方的心事。
　　傅衍今：“君大人只说这忙帮还是不帮？”
　　君陌爽快答应：“帮！若是挑不出好马，三殿下莫要责怪。”
　　“无妨，若是寻不到，大不了就抢了君大人的坐骑。”
　　“三殿下说笑了，君某骑的都是巡防营的马，没有坐骑。”
　　傅衍今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沉默的迈着步伐跟在君陌的身旁。
　　“君大人，到了。”傅衍今停在了路口，视线落在君陌的脸上久久未能移开，自己都并未发觉，一时失了神。
　　君陌没有看傅衍今，只是抬头望向前面，是君侯府，两人聊着他竟未发觉已经到了君府。
　　“君大人快回府休息吧，在下告辞。”傅衍今微微抱拳作揖。
　　君陌：“那就多谢三殿下了！”

　　“殿下，君大人已经走了。”
　　傅衍今的出神被七月打断了，自己今日是怎么了，老是走神，君陌不过是他挑选为帮助自己的最佳人选，是猎物罢了，在捕获猎物之前需耐心等待，伺机而动，不宜操之过急。
　　“七月，今日之事，你去查查。”傅衍今转身看着面前的人说，刺客堂而皇之的混进东宫实在是有些荒唐，不光要查，一定要查清楚。
　　“是！殿下，君大人会帮咱们吗？”
　　傅衍今盯着君府紧闭的大门，笃定的说：“我会让他帮的。”话锋一转，“君侯回京后进宫了吗？”
　　“在宣政殿呆了近两个时辰，陛下屏退左右，未能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傅衍今沉思：“两个时辰…君恩还在，我没有选错人。”
　　“那殿下为何…”还未问出口的话被傅衍今冷漠的眼神打断，七月赶紧低头认错，“是属下僭越了。”
　　“徐徐图之。”傅衍今打量着候府大门，笑容满面地说，“明日便请这位君大人去逛逛醉生肆夜吧。”
　　“殿下，醉生肆夜可是男倌，未曾听说这君大人好男色啊，你若是想投其所好，怕是弄错了。”
　　“你不懂…走吧，回府。”说完便踏步笑着离开。
　　“我不懂？”七月在后面追着，喃喃道，“殿下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君陌躲在门后看着傅衍今离开，离得太远根本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这傅衍今目的不纯，今后看来是少不得和他打太极了，若是三殿下生性顽劣，寻个乐子，腻了也就不再来招惹自己了便是好事，但若是……只会给整个候府招来祸端。
　　见君陌回来了，宁闻赶紧上前帮君陌接过剑环抱在胸前，跟在君陌身后：“主子，侯爷和郡主见主子许久未归，派人守在门口，属下打发他们回去了。”
　　君陌十分担忧：“别惊动他们，父亲刚回京不久，眼看西夏又蠢蠢欲动，怕是父亲还得去凉州镇守。”
　　“属下明白，今日之事未透露半分。”
　　“那便好，刺客之事你多多留意刑部，对了，也去查查月牙纹身标志，这些刺客都有绝不是巧合。”
　　“主子，这三殿下？”宁闻知道自己不应过度询问主子的事，但又按耐不住好奇心。
　　“不单纯…”君陌一脸沉思，却又话锋一转，“你记得去寻一匹好马。”
　　宁闻差点高兴的笑出声来：“主子是终于想起挑个坐骑了。”
　　“不是，给他的。”
　　“他？他是谁啊？”宁闻以为自家主子开窍了，“哪家姑娘？主子这是有情况？诶！主子说说嘛！”
　　“行了，你下去吧。”君陌觉得他再闹会，府里的人都要被他闹醒，办差时明明很沉默，可一旦好奇起来了，就变得十分闹腾，赶紧下了逐客令。
　　“是，主子。”
　　“吱——”宁闻出去把门带上了，木门发出了声响，在寂静的房中却并不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