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不孤行》薏米八

1、刺客

　　一轮惨白的月亮悬在夜空中，月光铺泄在皇城的砖瓦上，更显肃杀，一个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的隐进宫墙之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主子，刺客往宫里去了！”宁闻侧头伏在君陌耳边沉声道，“他与我们的人在永定门交手，后来他直奔皇宫去了。”

　　“怎么跑宫里去了？”君陌喃喃道，神色凝重，似是想到了什么喊到，“坏了！”

　　君陌转过头语调沉稳地说：“宁闻，去通知禁军宫里有刺客，让他们保护好陛下的安危，然后带人守在神武门外，我进去查探。”

　　“主子，你一个人属下不放心，再说了，宫门已经下钥了。”宁闻挡在君陌身前想要阻止自家主子，虽然明明知道自己阻止不了。

　　“带着巡防营的人进宫终究不方便，但放任刺客在宫里，一旦出事便是你我的责任，到时候上头定是拿巡防营问罪。”君陌按住宁闻的肩膀，补充道，“放心，宫里还有禁军，你快去通知其他人。”

　　君陌带着几个禁军站在宫墙旁，偌大的皇宫里找一个刺客属实是大海捞针，夜里的皇宫十分寂静，各宫的宫门也紧闭。

　　一名小兵禀告道：“君大人，刺客似是往东宫去了。”

　　“你去禀告韩统领。”等君陌与禁军汇合时得知刺客逃去了东宫，便吩咐道，“其他人跟我去东宫。”

　　一行人来到东宫门口，守卫见到君陌皆恭敬地行礼，带头的人询问到：“君大人，发生何事？”

　　“有刺客混进东宫了，你们有发现什么异常吗？”君陌见他们这种神情便知道这是个棘手的刺客。

　　“并未……”

　　话还未说完，旁边的一个守卫突然打断了领头人的话：“刚才有一个人拿着令牌说是有要事禀明太子殿下，查看过后确实是东宫的令牌，我们并未多想就放他进去了……”

　　君陌厉声问道：“可看清他去了哪个方向？”

　　守卫战战兢兢的回道：“他一进宫门，直奔书房去了。”

　　领头人心下一凉，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难辞其咎，书房的灯还亮着，怕是太子还未休息，若是太子出事，他们都保不住脑袋。

　　君陌说：“不妙，派人去找太子殿下，在他处能寻到便是大吉，最坏的情况便是殿下在书房……禁军跟我去捉拿刺客。”

　　“是，大人。”

　　东宫守卫大部分人围在了院墙之外，一些人去寝殿和其他院里寻找太子殿下。

　　君陌翻身飞上了屋顶，蹲下身来隐匿在黑暗之中，眼睛盯着四周，屏息静听黑夜之中的声音，其他几人蹲在墙角，紧握手中的刀，全身紧绷。

　　“大人，太子殿下现下正在寝殿。”一个东宫守卫急匆匆前来禀报。

　　东宫守卫的领头人吩咐：“你们保护好殿下，其他人警戒。”

　　“是。”

　　似是脚下的房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房中还亮着灯，刺客如此胆大，不待君陌思考，就见一个婢女想要推门进去。

　　“唔…”禁军连忙上去捂住婢女的嘴，把她带到旁边，“嘘！有刺客。”

　　“太子妃还在里面！”婢女被放开束缚之后，十分紧张地说了这句话。

　　听到这话君陌正打算溜下屋檐破门而入，保护太子妃，抬脚缓缓地往前挪动，并未注意到身后，突然就被一个人抓住了手臂，反钳制住左手，君陌扭身松开了对方的钳制，两人就在屋顶上过招。

　　许是怕惊动屋中的人，君陌始终用手跟对方周旋，对方也是不急不缓拆解着君陌的招式。

　　“你就是那个刺客？”君陌出声质问道。

　　“刺客不是在屋内吗？”那人不急不慢吐出这句话。

　　君陌说：“你是接应的人。”不是询问，而是冷着声音说出。

　　“那我应该刚刚就在你身后…”那人顿住，倾身贴近君陌的耳侧，轻声说出了后半句，“然后杀了你……”

　　话一说完那人就退后一步，只在君陌的耳旁留下余温与酥痒。

　　“拖延时间？”君陌看准机会给了禁军一个手势，让他们去门口守着，然后对这人步步紧逼，净下死手，想要赶紧摆脱麻烦。

　　“君大人出手真是狠辣，不愧是大祁的少年将军啊。”那人似是招架不住，连连后退，君陌趁其不备，翻身从对方身后将其右手扣在肩膀上，并截住他的左手，压制住对方的进攻。

　　君陌无意与他周旋，直奔主题问道：“为何与我交手？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小人仰慕君大人罢了，早就听闻君大人玉树临风是万千大祁女儿的梦中情郎，更是英姿飒爽、身手绝伦之人，想与君大人过过招。”听到这话君陌更觉此人轻浮无礼，加重了手里的力度，那人声音轻微有些颤抖地说道，“嘶…大人下手忒重了些，小人手疼，但确实说明大人英勇无比啊。”

　　君陌心里直犯嘀咕，这人轻狂无礼，阴阳怪气，话里话外仿佛还认识自己，黑暗中看他的不清面容难以辨认，听声音也不像自己认识的人，但现在抓住刺客更为要紧，先把这个同党解决掉。

　　“你到底是谁？是不是内…”

　　“啊！”

　　应字还未说完，就听见一声刺耳的尖叫声从房中传出，君陌把面前的人顺手扔给了东宫守卫，叫他们务必看好此人，就急忙从屋顶踩落瓦片跳到房中，禁军也跟着踹开房门，冲进屋中。

　　房中的书架前，一个黑衣人掐着一个女子，挟持在怀中，女子面色沉稳，神情冷淡，并未因突发状况惊慌失措，仿佛刚才的惊声呼喊不是她发出来的。

　　刚才与君陌交手的那人也跳了下来，站在君陌身旁温柔地说：“君大人，这刺客穷途末路，保不齐会不会狗急跳墙，小心些。”

　　君陌来不及询问东宫守卫为何不看好此人，便看见刺客抬起了剑架在女子的脖子旁，语气有些不稳地说：“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杀了她！”

　　被挟持的女人声音不急不躁，语速刚刚好地说：“杀了我？对你没有好处。”

　　见刺客并未说话，女子继续说道：“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婢女，挟持我你也逃不出去的。”

　　“我只想要那个东西，快给我！”刺客似是被逼急了，架着剑离女子的脖子越来越近，白皙的脖颈被剑划出了一条血痕，女子倒吸一口气冷声说：

　　“给了你，你就能活着带出去吗？你现在放弃，太子殿下会留你一命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刺客语气已经有些慌乱。

　　“你可以选择不信，然后…”女子故意停下，她在等，想拖延时间，让君陌和这些守卫来解决这个麻烦。

　　君陌趁着刺客与女子周旋，握紧了腰间的剑柄想要寻求合适时机控制住刺客，身旁的那人也挪动步子，想从刺客身后偷袭，但还未来得及出手，就听见“咻”的一声，刺客应声倒地，手中的剑也脱手，女子连忙挣脱开来，胸口起伏睁大眼睛盯着倒下的刺客，似乎是受了惊吓。

　　“太子妃！”婢女赶紧扶着太子妃，帮她擦拭伤口整理衣袖。

　　众人行礼道：“参见太子妃。”

　　“多谢君大人…”江渺正要向君陌身后之人道谢，就见那人将食指抵在嘴唇上，表示噤声，江渺读懂了他的意思，在婢女的搀扶下离开了书房。

　　“你们先护送太子妃回寝殿。”君陌向东宫守卫吩咐道。

　　“是。”

　　待房中空下来只留了几个守卫，君陌赶紧查看刺客的伤口——暗器，又是被灭口的。

　　近日城中出现的刺客，都是在最后关头，被人灭口，活口都留不住，根本来不及询问，这些刺客也不向官员和百姓下手，就仿佛是来城内闲逛，却又每每撞上巡防营，像是故意为之，引导巡防营追查他们，这不是白白送命吗？养刺客费时费力费财，不知是哪方势力有这样的大手笔？

　　前几个刺客在街头巷尾就被巡防营追上，然后被灭口，而这个刺客却遛进了皇宫，本以为他这次行动是冲着陛下来的，未曾想却转道混进了东宫，而且能这么轻松的进入东宫，这东宫到底有什么？想到这君陌环顾了书架，书籍卷轴被翻的到处都是，地上也散落了一些纸张，至于刺客所求什么，不是君陌的职权范围，他不能查，也不敢查……

　　君陌继续搜着身，扯下刺客的面罩，掰开尸体的嘴，牙后藏了毒药——死士，看来与之前的刺客不同，或许能作为突破口。可死士又如何，还未来得及誓死效忠，先被灭了口，什么也问不出来了，对方做的很绝，一击致命，暗器正中眉心，冲着他的命来的。

　　尸体的前襟被人扯开，果然和前几名刺客一样，胸前有一个月牙纹身，看来是一批人，只是这个是死士。

　　“君大人有什么发现吗？”

　　“来人！不是叫你们看好他吗？”君陌被打断思考，又见是刚才那个轻浮之人，不由的声音一冷。

　　“君大人，这…这三殿下岂是我们能看管的…”东宫守卫支支吾吾的回答，似乎很是为难。

　　“君大人何必为难他们，还是继续查看尸体吧。”傅衍今蹲下在尸体身上搜着东西，在腰间搜出了一块令牌，傅衍今递给了东宫守卫，“拿去查查是谁丢的？”

　　“是。”

　　君陌心想近日的刺客一样的被灭口，一样的毫无头绪，若是不早日查出真相，只怕是对方还会有动作，若是危及陛下……

　　“君大人在想什么？”傅衍今整理好衣袖，看向君陌的眼里泛起一丝兴趣，开口轻声说道，“这查案本就不是巡防营的职责，君大人大可把尸体交给刑部，让他们去查，岂不省事？”

　　君陌回怼回去：“三殿下岂不是更不该查验尸体吗？”

　　“小王被刺客惊扰，担心二哥追出来不是应当的吗？若非君大人认为小王别有所图？”

　　“下官不敢。”君陌低头认错，声音却是不卑不亢，“但三殿下拖延时间，干扰下官捉拿刺客，也是本职吗？”

　　“此言差矣，小王是见屋顶有人鬼鬼祟祟，以为是刺客在屋顶逃窜，才出手阻拦，怎知是君大人呢？”

　　傅衍今温和的笑着，凝视的目光落在君陌的脸上，君陌今日本该休沐，穿的是一件蓝色常服，事出突然也来不及换衣服，此时细细打量才发现，君陌身姿挺拔，常年宿于军营，皮肤并不似常人一样白皙，也并未佩戴华丽的发冠，只插一根做工普通的玉簪子，配上他俊逸的面容，当真是占尽了风流。

　　君陌平静的说：“那想必三殿下真是被刺客惊扰了吧。”

　　“夜里昏暗，小王没看清也是可能的，阻挠君大人捉拿刺客是小王的不是了，小王给君大人赔礼了。”傅衍今说完便做出一副道歉的姿态，眼里却不含半分歉意。

　　君陌好像被他的话气笑了一般，冷笑着说：“那这么说是下官错怪三殿下了？”

　　“怎会？君大人是秉公执法呢，是小王冒犯了。”傅衍今说的言辞恳切，可脸上始终挂着玩味的笑容。

　　余下的禁军与东宫守卫见他俩争辩了起来，一个个的都心下害怕，进退两难，只好推着领头人去劝解：“三殿下、君大人，属下已查探屋中并无异样，现将尸体送去刑部，交由刑部处理。”

　　傅衍今侧目瞥了他们一眼说到：“去吧，去告诉刑部那些人，好好查案。”

　　听到这话，他们都松了一口气，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是，属下们告退。”

　　见禁军与东宫守卫离开，傅衍今话锋一转：“天将明，不如由小王送君大人回府吧！”

　　“那就劳烦三殿下了。”君陌说完便做势让傅衍今先走。

　　傅衍今看了一眼他的手势，并未说什么，抬脚走出了房中，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书房，并肩走在寂静的宫道上。

　　傅衍今：“不一会宫门就开了，君大人今夜辛苦了，回去一定好好休息啊。”

　　“劳三殿下挂心了。”君陌作揖表示感谢。

　　傅衍今抓着君陌的手，将他扶起来后便松开，说：“君大人客气了，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傅衍今却又突然拉近与君陌的距离，吓得君陌呼吸一滞，连忙侧身拉开距离，窘迫地开口：“三殿下也是要出宫吗？若不是…下官就在此别过了。”

　　傅衍今注视着君陌的眼睛，开口问道：“君大人怕我？”

　　“啊…没有没有，三殿下说笑了，三殿下又不是洪水猛兽，何来害怕一说。”君陌被他这话问得一头雾水，赶紧说，“今日只是累了。”

　　枉他君陌在世十八年，应是一条好汉，如今却不知如何对付这个三殿下，按理说这是君陌第一次见他，绞尽脑汁地想也想不起何时得罪过这号人物，跟他大打出手也就算了，依三皇子所说认错了人，也不是不可能，时不时语出惊人或许是他独有的话术，可这突然套近乎实属在为难君陌。

　　傅衍今打算暂时放过他：“既然君大人累了，我们就赶快出宫吧。”

　　得了这句话，君陌连忙加快脚步，拉开他俩的距离，幸好傅衍今在后面的路上并未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只是默默地跟在君陌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