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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出诊 ...

  •   这几日渐渐地开始入夜早了,酉时过半,天色便渐渐朦胧,天黑,行不快。佥柏和晏清赶到时,已是亥时人定。
      晏清伏在佥柏背上,手抓着他腰侧的衣物,闭眼好一会了。
      “殿下,醒醒,到了。”佥柏偏头朝背上的人道。
      闻言,晏清动了动,直起身,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亥时了。”见晏清坐定,佥柏翻身下马,又转身扶晏清下马,继而接着道:“殿下,今夜熬得要晚些,过会我向他要间屋子,你先歇息。”
      晏清没出声,跟着佥柏到了那人家中。一样的茅草屋,却又破旧许多。
      佥柏抬手敲了敲门,屋内先是穿出一阵窸窣声,接着,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最后,便是开门声,屋门一打开,一片昏沉入眼,屋中只点了一簇微弱的烛火。屋外是无尽的黑夜,屋内没有足够助视的光亮。
      那人开门见到来人是佥柏,忙道:“佥大夫,你来了,快请进。”见到佥柏身后的晏清,又出声询问道:“这位公子是?”
      佥柏道:“这是我家弟弟,此行跟过来帮忙的。”
      那人点头,连声说道:“好……好……,公子快请进。”
      佥柏走到床榻边,屋中唯一的一簇火就点在那,借助光亮,可以看见:床榻上躺了个男孩。面色微微发青,唇色一片苍白,双眼闭着,一呼一吸都极为困难,气紧胸闷间,又伴着几声咳嗽。想是睡也睡不好的。
      看罢,佥柏对那人道:“王伯,你再去点几盏灯过来。”
      那人依言便动。
      佥柏为那孩子号了脉,接着又掀开他的眼皮看了看。一眼便可见,那孩子眼球突出。佥柏顺手拿巾帕给他擦了淋漓的冷汗。继而又检查那孩子的腿脚,腿脚肿胀的不似他这般瘦小之人该有的。
      这孩子因是心脏收缩力量太小,从而导致血液难以输送出去,血管中的血液也就无法顺畅地向前推进,堵塞的血液便散布肺叶中,便会通过神经起反射作用,于是引起大、小支气管收缩,空气在此通过便有困难。肺淤血征,肺的呼吸面积就缩小,便导致呼吸困难而气喘。再来便是,因为血液循环不良,便会使血液淤积在腿脚处,血管肿胀,便致腿脚水肿。如此看了,这孩子大抵患的是心因性气喘。
      佥柏点燃艾条先为那孩子火灸天突穴五十壮,又将在家中配制的五膈散交给孩子的父亲,交代他去用水煎四钱,来给孩子服用。
      这孩子一年前便显哮喘之症,奈何家中实在贫穷只当作普通咳嗽来治,用药也是敷衍不妥。如此一拖再拖,哮喘加重。坏也坏在这孩子患得还是心病性气喘,待这家人再带孩子去求医时,早已时拖延成疾。后期的用药治疗所要花销的远不是这家人可以承受的。医者是要悬壶济世,可也没有义务无偿给你治病,所以这孩子的病就成了他们口中的不治之症。哮喘遇冷则作,若审治得当,愈亦不难。然而,很少有根治者。遇到他们家这般境遇,如此对待,是常有之事。
      柯维能做到为这些贫苦人家治病不收分毫,他亦可以尽全力去救治千千万万这样的人家,可他救不了所有这样的人,佥柏也做不到。
      今夜,佥柏先为那孩子压制了哮喘之症,让他暂且可以安睡一夜,明日还需再作进一步的治疗。
      主人家实在空不出屋子给佥柏和晏清歇息。佥柏又只好带着晏清到镇上的客栈歇息。磋磨周转,两人直到夜里子时才找着歇息的地方。
      晏清拖着满身疲劳,硬撑着简单洗漱后才爬上床榻歇息。
      佥柏多掏了些钱让客栈的活计多给他们两张被子。
      晏清躺到床榻上,又累又冷又难受,困意都快要被驱散了。直到佥柏也上了床榻,晏清朝着热源靠了靠,他才模糊地聚拢困意睡去。
      佥柏见晏清这般,想到:若是让李众熙和李善元知道了晏清跟着他来,原来过得如此颠沛,怕是皮都要给他扒掉一层吧。毕竟他们如此宝贝晏清。这么想着,他也向晏清靠了靠。为了能减轻一些心中的负罪感,那就多给你点暖意吧。蓦地,佥柏一怔,他明显的感觉到晏清半个身子都压到他身上来了。一只手搭到他的侧腰上,一条腿霸道的搭在他两腿之间。以及说是压,倒不如说是抱。眼下倒是不知道晏清休息的如何了,反正佥柏是瞬间困意全无。心跳莫名的加快,嘭嘭地冲进耳朵里,连带着耳根都变红了,脸颊上也浮起一股子热意。
      佥柏小心翼翼地去拨开晏清放在他腰侧的手,刚拨开,晏清又无筋骨似的将手随意甩到佥柏身上。佥柏又尝试着再次将晏清的手拨开,晏清像是预料到他的动作似的,反手握住佥柏的一根手指,攥紧了,便不再动了。佥柏试着动了动身体,他吃力着抬头望了一眼,发现晏清还是黏在他身上。他略显无奈地靠回枕头上。心想:算了,睡吧。

      第二日早晨,是晏清先醒来的。他倒是没像昨晚那样缠着佥柏了,就是几乎大半个人都躺到佥柏身上了。两人都只穿了单薄的衣物,衣服凌乱,互相都染上了对方的温度。眼下这场景,换晏清脸红心跳了。他慢慢地从佥柏身上退开。蹭到被褥,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佥柏被这阵响动吵醒。他抬手捏了捏睛明穴,慢慢地睁眼,偏头望了一眼制造出小动静的晏清。晏清也是刚醒,青丝披散,稍微有些凌乱,眼神怯生生的,望他也不是,闪躲也不是。
      佥柏习惯性地问了一句,:“殿下,你醒了。”然后便想也活动一下自己的另一只手。稍一用力,一股又酸又麻的感觉就传遍整条手臂。他扶着手臂起身,一边捏一边望向晏清。
      晏清倏地,脸更红了。他知道佥柏手臂酸麻是因为他大半个身体压到他手臂上,压了一夜,他想道歉,却又难为情开口,扭捏一番,憋出一句,:“今日还要赶去为那孩子瞧病,该起床了。”
      “噗嗤。”佥柏被他的反应逗笑,开口道:“放心,我不怪殿下压我手臂。”
      “我没有。”晏清下意识地就反驳,不承认到。
      闻言,佥柏道:“哦,是吗,那昨晚不知是谁……”
      佥柏话没来得及说完,晏清便出声打断,道:“你闭嘴。”迅速说完,便下了床榻,不理佥柏。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佥柏朝晏清道。
      晏清果然不理佥柏了,说是不理,倒有点像是躲着他,连束发都不用佥柏帮忙了。

      午时日中,佥柏又带着晏清来到泥河村。
      昨日便大抵知道,那孩子的哮喘之疾可能为心病性气喘。佥柏又留心问了王伯,他们家中是否也有人患此病,或是有谁患了与心脏有关的疾病。一问才知,孩子的祖父是因为患咳疾去世的,不过那时老人也过了花甲之年。如此看来,大有可能是因为遗传。
      佥柏今日打算先给那孩子进行火灸疗法。再配制些疗心,促血液循环的药物给他服用。
      佥柏对那小儿道:“别怕啊,我是来给你瞧病的,你给我说说,你唤何名。”
      那小孩懦生生地答道:“爹娘都唤我阿声。”
      佥柏笑道:“阿声。嗯,不错,真好听。”
      闻言,小阿声的眼睛变得亮亮的,噙着笑,他小声道:“谢谢哥哥。”
      佥柏故作认真地跟阿声商量,道:“哥哥要给阿声治病,可是会很疼,阿声可以接受吗?”
      小阿声点点头,道:“我不怕,爹爹说了,哥哥是神医,可以治好阿声,这样阿声就可以长大,爹爹和娘亲就不需要再为阿声忧心了。”
      今日,改灸中脘穴五十壮。
      火灸之法,那灼烧感最是折磨人。

      今日治疗结束后,佥柏带了王伯夫妇到屋外去,交代给他们后续的治疗。屋内就只剩下晏清和小阿声两人。
      晏清看了眼床榻上的小阿声,蹲下身,道:“你很厉害,比我都厉害。”
      小阿声眼睛还是亮亮的,他悄悄地问晏清,道:“哥哥,你很怕疼吗?”
      晏清被他逗笑了,小孩子的世界原来很简单有趣。晏清笑着点点头,回答他的疑问。
      小阿声又道:“我偷偷告诉你,其实我不厉害,我也怕疼。有一日夜里,我偷听到爹爹和娘亲说话,他们说阿声快要死了,他们很难过,阿声也很难过,可是,昨天,爹爹回家时,跟娘亲说,阿声有救了,然后你和大哥哥就来给阿声治病了,所以真正厉害的是那个大哥哥,对不对。”
      闻言,晏清有那么一瞬的微微愣神。小孩子的世界中也很质朴纯真,他们其实什么都明白,又像是什么都不明白,所以对生死无知又无畏,他们敢于去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人和事,知道感恩……
      晏清道:“对,大哥哥很厉害。”

      佥柏过两日又会再来,替阿声施针通经活络,借助外力来促进阿声的血液正常流通。之后便是用药,坚持按他的药方服用,身体状况便会有转机。可还是如之前所说,要想根治,几乎不可能。佥柏也跟王伯夫妇交代了之后该注意的。如饮食少油,勿要接触粉尘、动物绒毛一类,注意换季时对身体的调理……,做好了这些,也能保证哮喘之疾不复发。
      佥柏为阿声治疗,没收取一分钱。走时,晏清想给他们一笔钱,佥柏却对他道:“建议殿下不要,不过,我尊重殿下的选择。”
      最终,晏清还是给了这比钱。因为他和阿声一样,都希望自己的病能够被治好。贫困潦倒是阿声久病难医的主要原因,这一点,晏清可以帮到他。哪怕,这只是杯水车薪。

      回客栈的路上,晏清一言不发,像是有心事。
      见状,佥柏出声问道:“殿下还在为今晨的事不理我?”
      闻言,晏清道:“小人之心。”
      听晏清倒打一耙,佥柏倒真是想逗逗他,道:“殿下,你想知道你昨夜都干了些什么吗?”
      晏清倏地抬头望向佥柏,猜测道:“我做了越矩之事?”晏清自认他睡觉一向很老实,儿时与李善元同眠时,也没听见李善元说他入睡后有做何不妥之事。可今早醒来,他确实也是大半个身子都躺到佥柏身上,不经让他对自己产生了几分怀疑。
      佥柏故作沉默,片刻后,才道:“算是。”
      晏清瞬间有如雷轰,道:“我当真对你做了过分之举?”
      “确实过分。”佥柏看着晏清点头道,:“若此事为外人所知,殿下的一世英名怕是要不保了。”
      听到这,晏清心如死灰,抬手示意他勿要再言,道:“是我唐突,此事望你保密,算我再欠你一次,日后,你想要甚,只管提要求。”
      然后,当夜,晏清便让佥柏多要了间房,以防自己再做越矩之事。

      两日后,佥柏最后一次去为阿声治病。
      临别时,一家人就要给佥柏与晏清下跪道谢,佥柏和晏清忙止住他们。
      佥柏只到:“能治好小阿声的病,是我作为医者的职责所在,我能做到的也只有如此。谢意,我收到了。”
      王伯夫妇口中一直念叨着,:“活菩萨……活菩萨,谢谢活菩萨。”
      小阿声走到佥柏和晏清跟前,朝他们道:“谢谢哥哥,你们都是大好人,阿声会向天上的神仙祈求,保佑你们长命百岁。”
      闻言,佥柏与晏清一齐朝他笑了笑。

      立冬这日,佥柏带晏清到山下的小镇买了两套入冬的衣服。又应晏清的要求,买了面粉和鲜肉。
      晏清说,立冬该吃饺子。
      可吃是要求要吃,就是什么也不会,还非得来帮倒忙。和面不会,硬要伸手去搅和两下。拌饺子馅也不会,还要在一旁提各种要求。最后,又嚷着要包饺子。
      佥柏看过晏清包的饺子,对他道:“殿下,你这饺子一下锅就得散。”
      晏清偏不信,结果真如佥柏所言,肉馅和面皮散了一锅。
      到了晚上,佥柏烧了热水。用各式香草、菊花、金银花煎汤,再兑上热水,给晏清沐浴用。
      晏清道:“如此冷的天气,留给你自己享受吧。”
      佥柏在调试水温。闻言,道:“立冬日,如此沐浴一次,称作扫疥,这可是这一带的习俗,其寓意治愈疾病,保证身体健康过冬。我特地为你准备的,快来。”
      佥柏又道:“我禁闭门窗,在燃上火炉,保证不会让你冻着。”
      佥柏都这么说了,晏清自然也无法驳了这份好意,便走过去,除了外袍,跨进木桶,浸入热水中。
      佥柏问晏清,道:“殿下,你们宫里人如何渡过立冬这日?”
      晏清道:“白日跟随父皇出郊迎冬,晚上皇兄便带我去吃饺子。”
      佥柏又问,道:“那殿下认为宫中的饺子与今日的饺子,哪个更好吃?”
      晏清阖眸不看他,道:“无聊。”

      立冬这日,李众熙带着文武百官出郊迎冬。又照制赐了群臣冬衣,也为前线驻守的三军送去了补给。

      前线,中军帐内。李善元坐在主位上,蒋少平位次在右。
      蒋少平道:“殿下,我方探子来报,北域王快不行了。”
      闻言,李善元道:“是个良机,就看北域敢不敢接招了。”
      蒋少平道:“八成又是一纸降书来止战。”
      李善元道:“其实不然,我看北域那几位世子都不像是有此心的人。”随即又道:“不过,话说回来,若真是一纸降书递来,这仗也不是非战不可。”
      蒋少平道:“是,殿下。我让探子继续留意。”
      “嗯。”
      像是想到什么,李善元问道:“少平,今日是立冬吧?”
      闻言,蒋少平回道:“是立冬。殿下,我让人给你备了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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