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玉河鱼》一两丫

5、哥哥会陪我去上学

　　五年后，X市一隅的清晨，伴随着清亮的鸟叫声，树荫下，下象棋的刘大爷耍无赖的声音又准时响了起来，
　　“欸欸，这个不算啊！”
　　“老无赖！落棋无悔你懂不懂！”
　　“诶呦，我这是看错了，重来重来……”
　　刘大爷说着就收回了棋子，引得四周看棋人嘘声一片。

　　树冠旁的窗子里，被楼下大爷下棋时的吵闹声音吵醒的路夏天正在抱着被子醒神儿。
　　半晌儿，觉得回笼觉是睡不成了，他才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穿上拖鞋走出卧室。
　　他看了一眼挂在客厅的那面巨大的电子表。
　　八点五十。
　　这个时间，身为公职人员的路何已经离开家。
　　路夏天收回视线，打着哈欠寻么了一圈，发现了贴在冰箱上路何留给他的字条。
　　他迷迷糊糊的凑过去看了一眼……
　　嗯，早饭在微波炉。
　　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路夏天才慢吞吞地挪到卫生间里洗漱。
　　然后在胃部“咕噜噜”一叠声的催促下，又小跑着到厨房去吃饭。

　　饭后，路夏天给自己热了杯牛奶，端着去了放映室。
　　他最近正沉迷于中式恐怖电影。
　　但是看完鬼片，路夏天晚上可能会不敢自己去上厕所，所以路何是不太赞成他看的。
　　所以！
　　路夏天攥拳给自己鼓气！
　　今天他要趁着哥哥不在家，偷偷过把瘾！

　　放映室中。
　　路夏天缩到了沙发与墙壁的夹角处——这是他觉得放映室里最安全的地方。
　　路夏天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裹成了一只三角形饭团，仅有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露在外面，一眨不眨地盯着幕布上面的那个缓缓出现在男主背后的影子看……

　　“……铃～～～！”
　　就在那影子渐渐凝聚成狰狞的形状时，一道急促的铃声骤然响起。
　　“啊！”
　　路夏天吓的浑身一抖，一把将头上的被子掩了下来，遮住了他那一对招子。
　　“铃～～叮铃铃铃～～∽……”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
　　“……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
　　突如其来的欢脱的音乐，让这个昏暗的放映室里有了一种莫名的诙谐感。
　　此时的三角饭团：“……”(/"≡ _ ≡)=

　　手机铃声快响完第一遍，路夏天才木着脸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夏天！”电话接通，许暮咋咋呼呼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
　　“嗯～”路夏天应的有气无力，他摸过遥控，摁了暂停。
　　电影卡上了女鬼贴脸的场景。
　　“你干嘛呢，怎么半天不接电话？”
　　“看电影。”他看一眼屏幕，起身去把放映室的灯打开了。
　　“什么电影？”许暮好奇。
　　“……山村老尸，”路夏天幽幽道，“想看吗，我给你发资源。”
　　许暮：……这倒是就不必了。
　　“找我干嘛？”见那边陷入了沉默，路夏天木着小脸又看了一眼幕布上那张放大的鬼脸，默默地离开了放映室。
　　“哦！”
　　许暮这才想起来自己打这通电话给路夏天的初衷，兴奋的大声道，
　　“夏天！我被海大物理系录取了！”
　　路夏天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才想起还有查录取通知这回事。
　　“恭喜。”路夏天往沙发那走去。
　　“哈哈哈哈，皇天不负有心人，我许暮寒窗苦读十数载，每日苦心造诣、痛不欲生，终于熬出头了！”
　　“……”
　　回忆他上学时睡的那些觉、抄的那些作业……
　　路·他的同桌·夏天同学感觉他对他自己十数载的学习生涯好像有那么些许误解。
　　不等路夏天对他的话发表意见，就听许暮像机关枪似的又道：
　　“你呢，你咋样啊，查了没，考上哪了？我昨天晚上等到半夜两点多才查出来，今天睁开俩眼就来找你了。你呢？一点音信都没有，也不知道关心关心我！”
　　“啊……我还不知道，你等下，我看看。”
　　昨天夜里，路何陪路夏天等他的录取通知等到了一点多，见小孩实在是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便哄着他先去睡。
　　结果今儿早上起来睡蒙了的路夏天只记得看鬼片，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所以孩子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考上大学了没，
　　“我的天，我的爷，您这心是真是够大的！你快把你准考证号发给我，咱俩一块儿查。”
　　“不用，”路夏天坐到沙发上，慢悠悠地打开了他和哥哥的聊天界面，“哥哥给我查了，在微信里……唔，也是海大的物理系。”
　　这边的路夏天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录取通知，那边的许暮却已经兴奋的跳了起来：
　　“真的吗？！太好了！那咱俩到时候一块儿去学校，说不定还能当室友呢！
　　“不知道海大的宿舍是怎么分配的。我听我表哥说他们学校的宿舍只分专业，同专业的都是先到先得。
　　“海大可能也是，咱俩可得早点去，抢个好地方……”
　　路夏天安安静静地听他憧憬未来的大学生活，垂首看着手机里的“海城”两个字，一股子熟悉的感觉又渐渐笼罩上来……
　　半响，还是什么也没有想起来的路夏天撇了撇嘴，让脑子放空，压下了心理莫名涌起了的一丝微妙的恐慌。
　　路夏天是个安静的性子，所以一时没有接话，许暮也没察觉出什么，他自己絮絮叨叨地说上了半天。
　　片刻后，突然想到什么，正趴在床上的许暮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夏天，咱俩开学前出去旅游吧。”
　　“旅游？”路夏天放空的大脑被唤了回来。
　　“对呀，提前走一个星期，玩完后直接去学校报道。”
　　“这样呀……”
　　路夏天想了想，才摇头道，
　　“应该不行。”
　　许暮：“……？”
　　许暮疑惑。
　　“为什么不行？”
　　“因为我哥哥要送我去，所以我应该不能和你一起。”路夏天乖巧的坐在沙发上，提到他哥哥时，声音都软了几分。
　　“……”
　　“不是吧！”
　　许暮再次倒回了床上，“你哥哥去干嘛呀？！你都快十八了，他不能还把你当成个孩子养吧！”
　　“……”
　　不高兴人说他哥哥的路夏天看了一眼手机，操着那口慢吞吞、辨别度很高的声音颇为冷酷无情地说道:
　　“……再见。”
　　“哎，别别别，咱哥最好了！咱哥最好啦！
　　“……不过……话说回来，他把你送到海市，还得自己回来，何必呢，净浪费钱了。
　　“不如你劝劝咱哥，把你放心交给我……”
　　许暮试图游说。
　　“没事儿。”小孩十分淡定地打断了他，“……哥哥申请调去海市了。”
　　“……”
　　空气一时间安静了许多。
　　片刻后，许暮惊悚道：
　　“咱哥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呢？”
　　“……没有。”
　　“？”
　　“我只报了海市的学校。”路夏天解释。
　　许暮惊叫：“……啥？！！！”
　　路夏天眉头皱了皱，移开手机，摁了摁自己被震痛的耳朵眼儿。
　　“你说啥？！”
　　手机移远了，依然能听到许暮惊恐的声音，
　　“你疯了！万一没考上咋整？！”
　　——海大往年的最低分数线在639至658之间，路夏天高考640可以说是很悬了！
　　而另一所坐落于海市的大学的往年最低分数线更是在650以上！！！！
　　“有海职兜底。”
　　路夏天摁了下音量键，把通话声音关小了点。
　　许暮：“……”
　　“……不是，大哥！”许暮简直崩溃，“你六百多的分还要考虑去专科？！”
　　“嗯。”
　　“……”
　　许暮人都麻了：
　　“不是，为啥非得去海城啊？
　　“那是有你未相识的梦想，还是有你已错过的遗憾？又或许你是亚特兰蒂斯的王子，去寻找国家陨落的真相？……”
　　“闭嘴！”路夏天无语。
　　“哦。”许暮乖巧收声。
　　路夏天深吸了口气，才从他的吟唱里回过劲来，回答道：“不知道，就是觉得得去。”
　　“……”
　　“……觉得？！”
　　许暮怔愣了几秒，想起什么，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你的意思是……”
　　“嗯，我觉得那里很熟悉，可能和我小时候有关。”路夏天语气淡淡的。
　　许暮沉默了会儿，踌躇地想劝，
　　“……已经、这么多年前了，你有必要赌上你自己的前途去寻找一个不确定的回忆吗？”
　　“谁知道呢，”路夏天躺倒在沙发上，有点蔫蔫的，“但是直觉告诉我——我要是不去，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行叭，”许暮小声嘟囔了一句，转而又大声道，
　　“没事儿，你大胆地做，兄弟我一定支持你！”
　　路夏天嘴角勾了起来。
　　“对了，”他想起什么，声音突然有点发虚，
　　“……阿暮，我哥哥在海市租了房子，我应该不能陪你去住校了。”
　　刚刚还豪情壮志的许暮立刻沉默下来。
　　半响，他幽幽地开口，
　　“夏天，你的这个决定，兄弟我不想支持。”
　　路夏天咯咯哒地笑了起来。
　　人生不易，许暮叹气。
　　“那路哥带你去旅游不。”
　　路夏天忍着笑意道：“应该去。”
　　许暮沉默，路夏天立刻接着道，“带上你！补偿不能陪你住！”
　　“这还差不多。”
　　许暮眉梢一挑，高兴了。
　　“那先挂了，我要接着去看电影。”
　　路夏天站起身准备回放映室。
　　“等等，你慌什么！你还没给我说你对海市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许暮忙拦。
　　“什么什么感觉？”
　　“就怎么个熟悉法啊。我记得你好像没有去过海市吧，是在网上刷到了那里的照片觉得熟悉吗？”
　　路夏天脚步顿了下，他回想了一下，迟疑着说道，
　　“……是对名字熟悉，又或者说，我总感觉好像有人曾经和我说要在海城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