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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   在国外的时候,礼乐经常遇到一些对中国文化很感兴趣的外国人,甚至有很多算是半个中国通。那个时候就有一个拉美裔的年轻女孩直接走到她旁边问她礼乐的乐该是读音乐的乐还是快乐的乐。
      “读音乐的乐。”
      “你的名字真的很特别。可以问一下你的名字有什么含义吗?”
      外国人有很多都自来熟,两句话的功夫人就已经窜到旁边搭上她胳膊了。
      “在中国,有一种学说叫儒学,在他们的理论世界里,礼乐是一种社会制度。我们往后的朝廷部门就专门有掌管礼节和盛大集会典礼的部门。”
      那个女孩好像理解起来有点困难,于是就换成了英文。
      “但我想,我的名字应该代表着······礼崩乐坏?”

      Jack chen之前也评价过她人如其名。他是个很通透的人。当时在大课lecture礼乐喜欢去问问题,来来回回问两个问题就把这个学生的学习程度摸个清楚了,没过几节课,在某一次再次解答完礼乐的问题后,问她。
      “你对脑膜脑神经感兴趣吗?我们课题组在做针对脑瘤膜的靶向药物。我看你神经和生理类的课程学得不错。”
      礼乐抬眼对上他的目光,看两眼就了然地笑了。
      “Mr Chen,我学习刻苦不代表爱做实验。再说了,我现在在Professor Elizabeth的实验室做牛疾病,手上还有负责的活儿呢。”
      “来这里,不用你拿主意,不用你带学生。看中的就是你的知识基础和实验室技巧,论文少不了你的名字。”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礼乐维持着笑容从老师的脸上寻找确切的答案,很快她找到了,然后松了口气。
      “那等我,回去和我现在的实验室交接一下工作。”

      礼乐在Jack Chen实验室工作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快乐的。老师没跟她画大饼,去了之后给她安排的人物也的确非常纯粹。在学校非常看重的实验室里,学生老师人都不少,能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下找到一个如此不远不近,不高不低的位置真的很难得。
      老师对她真的不错,也许是因为在国外尤其是生物专业的中国人真的很少,也许是礼乐身上那股懒懒散散却不耽误她在学业上花时间的,神奇又矛盾的劲儿。
      Jack曾经和她单独喝过一次酒,在学校的运动场的看台上,傍晚,操场上有在踢足球的学生。说起来也不奇怪,是个人也都会好奇的,为什么对自己学的内容毫无兴趣,却一点不吝啬在上面花心思。
      礼乐就像是这个组里的一个平时默默无闻,一到关键时候就会从某个地方冒出来帮忙的万能胶。有的时候实验需要彻夜留人看着,没有一个人愿意的时候礼乐就会自己出来揽下来这事儿,然后拿着一个电脑就能默默地在实验室坐一晚上。有的时候各个老师都不在,实验出现了超出预期的突发情况,试剂环境出问题,甚至是实验体出问题。礼乐当时作为辈分大的博士生经常穿着白大褂经常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平静而大胆地站出来说别慌,按我说的做。
      当时Jack问她。
      “你学习的原因是什么?”
      礼乐仰头喝酒。
      “为了爸妈。”
      Jack笑笑说
      “你知道的,整个组里可能也就我这个中国人能理解你这句话了。”
      “老师你当时是为什么选的这个专业?也因为爸妈吗?”
      “是。”Jack也仰头灌了一瓶啤酒:“我留在这里也是因为我爸妈。他们对我很好,但我无法跟他们生活在一起。”
      然后是良久的沉默。如果两个人某一部分的人生经历相似,那么有一些话就不必多说了。
      “我读研,读博,留校,当教授,到这一步位置,我都是迷迷糊糊的,就像是我爸妈当时推着我往前走的惯性还在。突然在我自己去找研究方向的时候,我才猛然醒悟,然后就在想,我现在到底在他妈的做什么。”
      他偏头看着礼乐,手搭在栏杆上。他们所在的地方气候非常好,每到傍晚的时候地平线就会镶着一层金边,那个时候人脸上的光线就会模糊而瑰丽,尤其是看向礼乐的时候,她美好精致的五官就会让人想到很多美好的事。
      多好的孩子。Jack在心里叹了口气。
      “那你还在父母推你的惯性里面吗?你其实比我聪明,也在读博士了,应该有想过了吧。”
      礼乐本来也和他一样手撑着栏杆,闻言身子挨着栏杆转了半圈,向后靠在那里,仰头看向太阳的余温。
      “想过,老师。我只是没有力气。”
      “那你的力气用在了哪里?”
      “用在了,几年前?嗯······五,六年前吧。那个时候我有自己喜欢的事情,也遇到过,很优秀,有共同目标的,伙伴。”
      “你有自己喜欢的事情?那你为什么······”
      Jack chen说了一半,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他比礼乐大很多,见的事情也多一些。
      “我最开始的几年每天都在看着自己和喜欢的事情,一点点越来越远。受不了,太痛苦了。我没力气再走过去了。”
      这是可想而知的结局。但是很庆幸有和善而合适的长者,可以在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稍微的分担一些忧愁。
      老师也没往下问,只是留了一段沉默的间隙,把继续说下去与否的权利交给了她。在大洋彼岸这些年,在礼乐平淡无波的表面下,又怎么可能真的不介怀。
      “老师,我们中国用的表演体系叫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他要求表演者把自己当成角色和故事里的人,要求相信自己就是角色。我很喜欢这种表演体系。那样会让我在看到舞台上演员的眼睛的那一瞬间,就被带进了日思夜想的乌托邦。”
      老师很快能抓住重点,就像他一向很能抓住一个项目里的技术难关。
      “那这是不是意味着,如果你体会不到你的角色,那么你就一定无法演出来。”
      “对哦老师,你感知很敏锐哦。”礼乐笑着说:“当时我遇到过一个伙伴,他就是学表演的,他问过我——”
      她发现自己能够一字不漏地复述下来,那天黎化坐在地上,低着头问她的话。
      “斯坦尼叫我们成为自己的角色。可是我们该如何去体会自己的角色?是不是经历的事情多了,就能真正感知到那些需要表演出来的情绪?”
      礼乐自己说话,忽然好像是一下子被自己击中了一些情绪。她喉头梗了一下,很快甩甩头想甩掉这些多余的情绪。
      “老师,那个时候我觉得那些经历过很多事情的人老酷了,他们的眼睛都是那样的深邃,好像什么故事从文字上走一遭进到她脑袋里,最后都能毫无保留地从眼睛里满溢出来。”
      “现在呢?”
      “现在,我好像学会一点了,我也经历了一些以前梦寐以求的情绪和事情,可是再也用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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