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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9 ...

  •   没吃多久,他发现祁鸩一个劲地在旁边灌水,额头上的汗滴止不住地往外冒。

      祁鸩敏锐地听到了周靳声搁下筷子的声音,紧接着就听到他问:“吃不了辣吗?”

      不用看他都知道是在问自己,他们四个熟到这份上的人了不至于不清楚谁还吃不了辣。在座这五个人除了他都是土生土长的星城本地人,星城口味出了名的重辣,从他们点的这个特辣锅底就能看出来。

      “不是,”祁鸩又灌了口水,“不太习惯这个辣度的。”

      “这个管用。”周靳声没多说什么,偷偷从姜涛那边顺了两瓶甜牛奶递给他。

      另外三个人吃得正欢,不说看没看见他俩的小动作,看见了也没盘子里的食物重要。

      这顿饭无辣不欢的这四个人吃的还挺愉快的,他们就爱这种辣得胃里火烧般的感觉,祁鸩愉不愉快就不知道,大概率不太好。毕竟人半个多小时光喝水去了。

      周靳声慢吞吞地跟祁鸩走在最后面,“诶你吃不得辣你怎么不说,他们挑锅底的时候你不是也看了吗?”

      “我没想到会这么辣。”他不是不能吃辣,原来生活的那个城市什么口味都有,不像星城全民嗜辣,那边的重辣锅底还没今天这份一半的辣度。

      而周靳声这人不仅吃得面不改色,还在饭后拎了两罐甜牛奶。

      “吃完辣的吃甜的能尝出什么味来?”他向周靳声投去疑惑的目光,似乎是无法理解两种口味的联系统一在哪。

      “甜味啊。”周靳声咬了咬刚从火锅店带回来的牛奶盒吸管,一副更不理解的表情看他。

      祁鸩无话可说。

      回教室的路上路过操场,高一高二走读生都回家了,只有寄宿生和高三学子还三三两两地走着散散步。

      挺多的高三学生都戴着耳塞在背书。

      其实一中没采用那种爱给学生施压的古板教学,一中的课余时间多数还是自由的,活动楼运动场体育馆图书馆这些休闲建设都很完善,但仍有人夜以继日地逼迫自己前进,因为这个世界太无情,就像老李头说的那样,没有天分的人不努力就会被努力的人和有天分的人超越。

      有所求者,何得安逸。

      周靳声与周围环境的不同就在于,他好像没什么特别在乎特别想要得到的东西。

      哪怕是惯擅长观察人的祁鸩,在短暂的一周内也只能将原因归为他什么都有。

      从某些意义上来说,姜涛说的不无道理,周靳声是个相对完美的人。一周的时间他就看出来了,周靳声的吸引力很独特,外表和特长足以给他带来关注,但他偶尔有股子纯粹的任性劲儿,只有靠近了才会发现,这股劲儿才最令人愿意靠近他。

      这周时间还是一样地过,这天过后祁鸩又买了两次糖炒板栗,不是一家铺子的,周靳声说第二家比较香。

      祁鸩偷偷记下了。

      ……

      周五下午,祁鸩走在路上被一个声乐老师临时抓了壮丁,叫他去老科教楼的琴房拿她落在那的乐谱。

      祁鸩来了两周没去过老科教楼,只知道是坐落于东南角一片玉兰树后的一栋通体灰色的小楼,这个颜色在十来栋白楼当中算是十分显眼。

      等他进了楼才发现,自己压根不知道琴房在几楼,由于是有段时间不用了的旧楼,又距离新活动区比较远,这会儿整个一楼大厅没别人,就他一个。

      祁鸩把一楼转了一圈没找到琴房也没看到分布图,又顺着楼梯往上面走。

      他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科教楼会有琴房。

      好在上面的楼层格局不复杂,一条走廊两边是教室,不过他都逛完三楼了还是没找到琴房,好在隐隐约约听到了一点舒缓的音乐声。

      看来科教楼确实是有琴房,至少这个老师没遛他。他应该不至于找琴房找的耳朵幻听了。

      走到四楼楼梯口的时候他发现乐声变大了,挺明显的,还在上面。他又往上走。

      他从外面看这栋楼总共就五层,走到五楼,一眼看过去走廊尽头一扇破旧的木门敞着,不过正对着的方向是一排书架,由于没有灯光,显得有些阴郁。

      直到走进,祁鸩习惯性皱了皱眉,乐声更明显了,他能听出应该是钢琴曲,古典音乐的经典曲目,挺顺畅连贯的,听得出来演奏者是专业的,但这个停顿间隔和曲速听着像是单手演奏。

      而且这个弹琴的人心情似乎不太好,太急了,少了几分古典乐的悠扬,但却很有灵气。

      祁鸩敲了敲门,声音不大,里面的琴声却戛然而止,他甚至听到了人踢到什么东西的声音。

      心里道了声糟糕,出于对音乐艺术的尊重,他不应该在这时候打扰到对方,没有人愿意在享受音乐的过程中被打断。

      里面一直没动静,他想了一会儿还是绕过木门走了进去。

      一架普普通通的的黑色中型三角钢琴立在房间正中,钢琴下方铺了一块灰白色的圆形地毯,坐在黑色钢琴前用右手捂着脸的人一头长到耳后的黑色卷发,左手绑着白色的绷带,头垂着。

      “周靳声?”

      祁鸩不太确定地叫了一声。

      过了很久,他才听到对方浅浅地嗯了一声,把捂着脸的右手放了下来。

      他的表情整理得不算太好,平日里卷翘的睫毛湿漉漉地粘在一起,眼尾鼻尖都有点泛红,浅浅的泪痕在昏暗的空间里泛着水光。

      “你来做什么?”他问。声音也不太稳。

      祁鸩解释了自己被交代的任务,目光在整个房间里转了一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没有观赏别人窘态的兴趣,也没有安慰人的能力。

      琴谱在一旁的置物架上,按他的性子他可以拿了就走,但他有点不太想这么做。

      因为眼前这个人是周靳声吗?

      “要聊聊吗?”他最终还是向少年伸出了手。

      周靳声把头抬了起来,祁鸩仿佛看到他的瞳孔在震动。

      楼顶是个天文台,据说已经废弃很久了,科教楼还使用的时候就废弃了,具体原因他倒是没听说过。

      天文台整体就是个不完整的球形,很通透的蓝色玻璃,从外面完全看不见里面。

      祁鸩一时摸不清周靳声把他带到这儿来聊聊的意图。

      其实今天上午的时候他看到周靳声从政教处领回来一张荣誉证书,不是什么竞赛发明创新之类的,是个艺术类奖项。

      但当时他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周靳声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吗?

      祁鸩现在隐约抓住了答案的尾巴。

      周靳声上前推开了天文台的小门,一进里面,祁鸩就发现了这片天地的神奇之处。

      圆弧形的穹顶流动着天边日落黄昏到黎明破晓的整个过程。

      “很震撼对吧,”周靳声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再美丽再震撼,过了今年它还是会被拆掉的。”

      从惊艳中回过神来的祁鸩听到这话一愣,嘲讽似地嗤了一声,说:“丢弃哪需要什么绝对的理由,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罢了。”

      显然周靳声对他的回答很意外,他听过很多关于这个天文台的言论,遗憾惋惜欢喜都有,祁鸩这套说辞倒显得绝情,不过也确实符合他的性子。

      “其实这里还没有被完全放弃,这片投影穹顶的价值可比这整个天文台其他设备都要高,不过也快了,学校要拆了这栋楼,它自然也没了。”

      周靳声说着,向后靠在蓝色玻璃墙上,仰着头,“垂死挣扎的感觉真不好受。”

      祁鸩向前走了两步,觉得看不懂眼前的人,“你想留下什么?”

      周靳声转过了头直视他的眼睛,却没有意料中的情绪,他只是很平静地诉说,“我所获得的一切都是钢琴给我带来的。”

      “赞誉,掌声,羡慕的眼光,”他说,“还有诋毁,否定和谩骂。”

      “所有人都说我为钢琴而生,因为我妈是尹菡,包揽国际音乐会的著名交响乐团首席钢琴家,我妈是青年钢琴家的巅峰,所以他们都觉得我在钢琴演奏上的天赋是理所应当的。”

      “我为钢琴演奏付出过的所有努力,都不会被人看到。”

      周靳声自嘲似的笑了一下,又说:“看到了又怎样,人们只愿意吹捧两代天才的佳话。我只有站在母亲的光辉下才能被人看到。没有出于这个原因的仁慈,他们就会发现我只是一个庸才。”

      祁鸩至此未曾发表过一句看法,他只是认真地倾听着。他不是很清楚周靳声的过去,知道周靳声的家世之后他从媒体上大致了解到一点他的过去——颇具盛名的少年钢琴家在获得某国际大奖后销声匿迹。

      “你问我想留下什么。谁知道呢?或许是十几年付之一炬的热爱,也可能只是以前意气风发的自己。”周靳声掩着眼睛说。

      “你还喜欢弹琴吧,”祁鸩斟酌了一下词句,“否则你今天不会跑到这里来缅怀。”

      “缅怀?”周靳声觉得他用的这个词汇确实很恰当,他就是在怀着遗憾和不甘缅怀冷掉的梦想。

      周靳声又问:“祁鸩,你弄丢过什么很重要东西吗?”

      “没有。”

      “是吗?”周靳声笑了笑,说:“我弄丢了很多,一个曾经很好很好的朋友,和热爱演奏的权力。”

      “热爱是丢不掉的,”鬼使神差地,祁鸩抬手指了指对方的心脏,“它在这里殷切地跳动着。”

      周靳声愣了好一会儿,才咧开嘴笑了出来。

      头顶星幕变幻,色彩交织,照映进了少年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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