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渴》刁鱼

28、chapter28

　　祁鸩猝不及防被稳不住身子的周靳声扑倒在地上。

　　因为怕周靳声磕着，祁鸩在他倒过来之前又往前走了一步。以至于两个人现在脸对脸摔在一起。

　　周靳声瞪大了眼睛，这张好看的脸在眼里一点一点放大，直到占据了他的整个视野。

　　他不自主的想，幸亏他们穿的衣服够厚，哪怕现在胸贴着胸，身下的人也不会听到他快得不正常的心跳声。

　　他又不自在地动了动，试图站起来，双腿被长长的羽绒服禁锢在一起，一时间竟然使不上劲。

　　祁鸩身下是柔软的草地，他的脑袋陷进草地里，几株野草有一下没一下地蹭得脸颊两侧痒得慌。

　　他不知道是野草让他心里犯痒，还是周靳声呼在颈侧的热气。

　　意识到直接站起来没有可能，周靳声索性往旁边一滚，脸朝着天躺在祁鸩左边。

　　由于距离太近产生的令他不舒服的逼仄感随着对方的动作消失殆尽，祁鸩才从有些恍惚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周靳声见他还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脑袋往他脸旁凑了凑，偏偏他也似乎要说什么似的把脸转了过来。只是很短暂的一个瞬间，两个人的鼻尖抵在一起，周靳声微张的嘴唇落在祁鸩的唇角。

　　祁鸩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脑子里面嗡嗡地响似的。周靳声连忙瞪大了眼睛退开了去，心脏跳动的频率持续加快，他还不得不小心注意着祁鸩的反应。

　　好在祁鸩既没有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反应也没有太激烈，狠狠地皱了皱眉，又擦了擦嘴角。

　　直到周靳声愣愣地说了声对不起，他才后知后觉地支起身子，把一旁躺尸的人拉了起来。

　　周靳声心不在焉地拍了拍沾在衣服上的尘土，偷瞄到祁鸩脸上无奈的神色，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发现距离他们俩单独跑出来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了。姜涛往他收件箱发了好几条短信，刘子叙几分钟前也发了一条过来催他俩回去。

　　天色沉得厉害，大桥下已经没什么人，倒是古塔的方向投过来一束圆圆的亮光，正照在两人身边，让他们互相看得分明。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不急不缓地往回走，姜涛那四个也不知跑到哪里瞎逛去了，等找到他们，已经接近零点了。

　　“原来没走丢啊，”尹颂淡淡地说，“我还以为拐卖未成年的人贩子又出来活动了。”

　　周靳声挑了挑眉，估摸着不知道谁惹着这姑奶奶了，不然不会来他这开嘴炮。

　　姜涛和刘子叙不知道又因为什么东西吵得热火朝天，唐放拉着张脸环着胳膊靠在路灯上直直盯着尹颂后脑勺。

　　看来问题出在唐放身上了。

　　周靳声无辜地往祁鸩身边靠了靠，不想受无关怒火的牵连。

　　在一年的最后几分钟，江边大屏的数字又滚动起来，不远处的街头乐队的音响振动着，主唱低沉好听的嗓音携着鼓声和贝斯声在人群里穿梭飞越，钻进人们的耳朵里。

　　人们举起手轻轻挥动，跟上节奏唱了起来。

　　刺眼的白色灯光大多被关停，江心岛温暖的LED灯紧接着亮起来，洒在江面上，照进岸边的人群里。

　　人们在音乐和灯光下，拥抱着温暖和热烈，肆意地释放庸碌生活里被压抑的躁动，尽情期望新的一年更美好的未来。

　　这几分钟没有人会去讽刺不合实际的幻想，没有人对素不相识的“异类”施加恶意，没有人为所求而不得之物费尽心思，没有人在意优秀与否。

　　他们都是会对未知的一年充满爱与希望的普通人。

　　随着百秒倒计时开始，乐队关掉了设备，人群却依旧没有停下躁动。

　　相熟的亲朋好友互相拥抱，坠入爱河的情侣热烈拥吻，在这个气氛暧昧的人群里都再正常不过。

　　一行六人往人群没那么激动的方位挪了挪，周靳声无意间看到他和祁鸩站过的那棵树下有两个长头发的女孩子小心翼翼地亲吻。

　　哪怕身边人群拥挤，她们却仍然不敢站在光亮里。

　　莫名的，他竟有些难过。

　　屏幕上的数字变成了个位数，聚集了上千人的江岸上声势浩荡，倒数的声音像是在耳边跳舞。

　　周靳声侧头想看着祁鸩，不曾想径直对上祁鸩坦然的目光。

　　他本惊慌失措地想要回头，最终还是没有避开。

　　随着数字零和人们欢呼雀跃的声音炸开，江心岛上一束束灿烂的烟火如同流星一般拖曳着亮晶晶的尾巴升上天空。

　　“新年快乐，亲爱的朋友。”

　　大屏幕上数字消散，播放了一段音频。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

　　来自不同市民的祝福被剪辑在一起，或许他们之中正有你的亲朋，或许也有你朝思暮想不得见之人，又或许你本人也在其中。

　　但在此刻，这仅仅是一句美好的祝愿。

　　周靳声漂亮的侧颜同烟花缤纷的色彩映射进祁鸩的眼里，他鬼使神差地用嘴唇在对方额头上轻轻碰了碰，“新年快乐。”

　　瞧见周靳声惊愕的神色，他又开始懊悔这个动作的不妥之处，以至于没注意到周靳声急促地吞咽口水的动作。

　　周靳声一看他那清心寡欲的一张冰块脸，就知道他没半点别的意思，心想自己让这人对亲密关系一无所知，算是误入歧途，要是真像这样动不动撩他两下，最后苦的还不是自己。

　　他只得装作无奈地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下一秒姜涛的声音就在他耳边炸开来，猝不及防地吓得他差点往祁鸩那边倒。

　　“你的祝福是用吼的吗？！”

　　显然刘子叙刚被他吼了一下，狰狞着一张俊脸捂着耳朵就抓住姜涛的脸使劲揉搓。

　　尹颂差点被吼到，还好唐放及时捂住了她的耳朵，保护了脆弱的耳膜。

　　一时间姜涛竟受到三方挟持，又苦着一张脸一个个叫爸爸认错。

　　乐队在烟花绽放间唱起了摇滚，主唱的声音变得高亢激昂，伴奏声裹挟着乐器专属的金属质感，让人群比几分钟前更加的躁动。

　　第二首歌是首经典的情歌，跟唱的人更多了些。

　　“我独自走过你身旁，并没有话要对你讲。”

　　周靳声貌似很喜欢这首歌，轻声跟着哼了两句。

　　“……我不敢抬头看着你的脸庞。”

　　乐队主唱的声音被音响扩大得有点震耳朵，周靳声却觉得歌词穿透了血肉看清了他的内心，不得不说，这首歌的歌词和他现在的处境还挺像。

　　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攥着一串糖葫芦经过，周靳声瞥见那串又多又大又红的糖葫芦，眼睛在周围转了一大圈才看见卖糖葫芦的老爷爷。

　　老爷爷头发白了大半，笑起来十分和蔼。

　　他看周靳声一个人买了六串，操着一口纯正的本地方言问：“冇是买到崽伢子的咯？俺哈冇是看到伢子陪到妹坨就是陪到崽伢子，都冇看到你哩两果伢子恰糖葫芦咯。”

　　周靳声笑了起来，浑不在意地模糊了话里的意思，说：“冇嘞，我陪个伢子和别个陪个妹坨又冇区别啦。”

　　老爷爷疑惑了一下，估计是没多想，又扯了几句。

　　祁鸩听不懂本地方言，默默地接过糖葫芦站在一边听周靳声陪老爷爷聊天。

　　“这个伢崽蛮靓噻啦。”

　　说到最后，老爷爷打量着祁鸩对周靳声说了一句。

　　周靳声笑嘻嘻地叫不知所以然的祁鸩道谢，祁鸩虽然满肚子疑惑却还是礼貌地冲爷爷说了句谢谢。

　　周靳声这才拉着他往回走，把糖葫芦一人发一个。

　　“老爷爷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祁鸩拿着红彤彤的糖葫芦，不太感兴趣。他一向不喜欢甜食。

　　“夸你漂亮。”周靳声语言切换自如，眼珠子转了转。

　　祁鸩总觉得不对劲，“那你们开始聊的那两句呢？”

　　“老爷爷说他看见的男孩子买糖葫芦要不是买给女孩的就是买给小孩的。”周靳声如实回答。

　　“毕竟像你这样的确实很少，”祁鸩戳了戳手里的糖葫芦，“自己爱吃甜的还要捎带上我们。”

　　周靳声当然知道他不爱吃甜，“你不吃留着给我，反正这天气它也融不化。”

　　祁鸩一听，晃了晃手中的糖葫芦，不巧瞥见一个陌生的身影往这边靠近。

　　而周靳声刚才三下五除二地才把一串六个的糖葫芦囤吃下咽，这会瞬间收敛起了随性。

　　他差点忘了，周靳声在外人面前都装得一派温和淡漠。

　　靠近的那人不过是个跟朋友走丢的路人，他朋友之前一直在他们这个位置等他，他这会儿过来询问他们是否有见过他朋友罢了。

　　刚刚在卖糖葫芦的爷爷那里待着，他们两人自然没有见过，那人本欲多问，不过看两人略有些冷淡的脸，还是死心地继续去找了。

　　祁鸩站在比周靳声所站高一阶的阶梯上，盯着周靳声头顶的发旋。刚认识的时候周靳声不仅不计较自己扭伤了他的手，还愿意帮他的忙。他以为热心善良是周靳声的常态，原来并不是。

　　殊不知周靳声也正在想，祁鸩不是个会无条件对“他人”施加善意的大好人，但他偏偏是被祁鸩无意拉过几次的人。

　　祁鸩是无意间闯入周靳声的世界然后成功留在里面的一个特例，那他呢，他对祁鸩来说可以成为特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