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渴》刁鱼

22、chapter22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周靳声问他。

　　“很早，比你以为认识我的时候还要早。”齐时鸣脱力般靠在楼梯间的墙上，眼睛里隐隐有控制不住的泪水上涌。

　　“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了，无可救药。你是不是以为我第一次见你是我一年前刚入学那会儿？”他自嘲般地笑了笑。

　　“硬要算的话，就当是三年前吧。”

　　三年前，他在音乐附中读初三。那也正是改变他生活轨迹的那一年。

　　他竟然不知道，那个时候齐时鸣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生命中。

　　周靳声握了握拳头，心情顿时更复杂了。

　　“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喜不喜欢，又不是看不出来，要不我怎么一直不敢告诉你呢，现在倒好，你倒成了最晚知道的那个。”

　　齐时鸣手指蜷缩着摁在掌心，试图用痛感召回走失的理智。

　　很多人都说暗恋是最难的，但他却觉得暗恋有时可能也是美好的，如果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着自己，那是件很幸福的事情，但是如果是单恋的话，这就是一条没有尽头也没有光的上坡路，你好不容易爬上去一点，但你也不会知道爬到了哪儿，什么都看不见。

　　齐时鸣早就知道喜欢周靳声这条路走不通，但他又偏偏是一辆换不了轨的火车。

　　政教办公室门口已经有老师等着了，一看到他俩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两人都没有心情去管这个老师复杂的心路历程。

　　办公室里坐着两人的班主任，各种主任和年近六十慈眉善目的校长。

　　“这件事情的影响太恶劣了！必须开除！”高二年级主任吹胡子瞪眼地吼着，嘹亮的嗓门隔着三堵墙都能听得见。

　　高三年级主任权当他说的空气，气定神闲地说：“校长也说了，上周已经找到齐时鸣谈过此事，他也承认了他做的事请只是他单方面的，至少周靳声是无辜的，他不应该受到牵连。”

　　高二文四班主任和年级主任一听，呵呵地冷笑一声，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人就是不想能考重点大学的好苗子从自己手里脱手，毕竟年年高考也是要算业绩的。

　　陈老在一边始终沉着脸不说话，看到周靳声和齐时鸣到了脸色倒是稍微缓和了一点。

　　“校长，我上周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是我对周靳声存有不该有的心思，是我单方面纠缠周靳声，所有照片也都是我拍的、那些情书也是我写的，但是我都没有送出去过，他对此一概不知。”

　　周靳声蹙着眉，虽然他确实对齐时鸣没那种心思，但齐时鸣平时的言行都中规中矩的，他不觉得齐时鸣有纠缠他。只是听这话的意思，除了他手里那份情书之外，难道还有别的情书和很多照片？

　　这份喜欢来的太沉重，打得他手足无措。

　　“齐同学，我们现在先不提这个，今天有人在校内大肆散布你的私有物复制品，对我校校园风气产生了极恶劣的影响。”老校长主动安抚他焦躁的情绪，比那几个主任靠谱得多，“我们初步调查发现来源是外校四中的一群学生，请问他们同你或者周同学有关吗？”

　　周靳声刚想说话，就被齐时鸣制住了。“他们和我有私怨。”

　　“两周前的周五下午回家时，我遇到了先前与我存在校外矛盾的四中学生找茬，在拉扯之间书包被人夺走，当时我书包里存放着最近一段时间……写给周靳声的情书和拍到的照片，他们拿走了那些。”

　　齐时鸣语气极快地说完这段话，别人都觉得他不好意思，只有周靳声知道他准备把自己完完整整从这件事情里面摘出去。

　　上周齐时鸣不是没想过眼下的情况，这段话早已在他脑子里修修改改好多遍来确保周靳声不会受影响。

　　“那么事情大概是这样，不知何时这群学生将从你的书包里拿走的东西投放到了校长信箱中，上周一我看到了并单独找到你谈话，让你在不公开原因的前提下停课一周是遵循学校对早恋学生的处理，我个人并不认为性取向有对错之分，至于今天的事件，我们可以暂时理解为这是对方没有看到预期效果而进行的第二次报复。”

　　校长看着他俩，慢条斯理地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众中老年这才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齐时鸣借机小声跟周靳声说：“你别告诉他们四中那帮人跟你也有关系，我怕他们查得出来谭邦那档子事。况且就算你说了也不会对我有什么帮助。”

　　四中那群混混之所以几次三番针对齐时鸣，是因为周靳声，而最终的源头，又得追究到谭邦那只手的指骨上来。

　　齐时鸣最开始了解这件事情的时候气得半死，他总算知道了初中时隔壁音乐附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非得费劲去考重点高中的原因，原来周靳声来到一中的原因，只是为了远离音乐附中，远离钢琴演奏罢了。

　　至于他，从体校考进体育生发展并不好的一中来，只是为了接近一个人而已。

　　音乐附中初中部不直升的大多都进了四中混日子，前途中断的谭邦被迫加入了这群人之中。刚入学的高一新生齐时鸣第一次偷偷跟着周靳声出校门试图制造偶遇，就撞见了谭邦找麻烦。经历了一次英雄救美之后，他就顺理成章的和意中人成为了朋友，也会在周靳声不知道的时候带人“敲打”这群试图给他找麻烦的人，当然了，找麻烦这种事情往往有来有往，所以当周靳声第一次撞见他揍完人带着一身伤的时候，发了很大的火。

　　齐时鸣不知道他还在另一个城区的体校读初三的那年周靳声是怎么过来的，所以他对周靳声的朋友总是很和善，因为他们在那一年至少是陪在周靳声身边的，虽然也让他有点嫉妒。

　　而这些，有很多都是周靳声所不知道的。

　　而在今天之前，齐时鸣都没想过让他知道，哪怕是在上周一自己的心意被披露出来，他也只是请求校长不要让周靳声知道，他真的很怕很怕，所以那天晚上周靳声打来电话的时候，他才会问出那一句“会一直做朋友的对吧”，他不敢奢求更多。

　　齐时鸣给周靳声的感情炙热滚烫，烫得他根本接不住。

　　而齐时鸣压根不舍得让他接。

　　“校长！我依旧觉得高二年级的齐时鸣作为男生喜欢男生，这不仅仅是严重的思想问题，这是道德败坏！”讨论了半天，一旁的某位大腹便便的地中海主任气愤地跟人拍桌子。

　　陈老冷嗤一声，说：“喜欢谁，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那都是人家自己的选择，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你还有没有把尊重二字放在眼里？！”

　　周靳声和齐时鸣都被陈老这中气十足的反驳话语惊得颤了颤，齐时鸣更是没想到周靳声的班主任会站出来维护自己。

　　说话的主任气得直瞪眼，又不敢跟陈老横。

　　校长这时候也收敛起和气的神色，说：“早恋不对，不论是男男同学还是男女同学我都一致对待，所以上周我才让齐时鸣停课。”

　　“老胡，”他看向那个出声的主任，“我还没糊涂，你就老糊涂了？”

　　周靳声知道他们的校长向来公正又仁慈，却是没想到他思想竟然这么前卫。

　　还有陈老。

　　最终两人的处置结果还是没定下来，校长和和蔼蔼地承诺不请家长也不开除，并且学校会处理学生群体内部散布的谣言。

　　“你回去别听他们说的那些话，会很难听。”

　　走在路上想着事情的周靳声听到齐时鸣的话，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个“他们”指的是一些同学。

　　“你又没听过你怎么知道，”他故作轻松地说，“你看陈老和校长这么大年纪了不也很开明。”

　　顿了一会，他又说：“齐时鸣，我不是因为你是男生而不接受你，我……”

　　“我知道，你只把我当朋友。”以后朋友也当不成了吧。齐时鸣打断他的话，但后面那句话声音太小，周靳声没听见。

　　他把周靳声送到高三楼下，像往常一样把手放在肩侧轻轻挥了挥。待人上了楼，他把拿回来的那封情书复印件展开，把被捏出来的褶皱一一抚平，手指在开头的周靳声三个字上面摸了摸，终究还是没舍得扔掉。

　　上面写着——

　　周靳声：

　　今天很想你，但是不敢告诉你。

　　我最近总是看到你和那个新来的学长在一起，有点嫉妒。

　　你一周没来球场找过我了，打球没动力了。其他队员投中了球回头都有人可看，我投中了只能看篮板。

　　虽然我写的是情书，不过也还好吧，不会写女孩子那种肉麻情话，怕等到有一天我有资格拿给你看了，你会嫌弃我。

　　算了，根本没有那一天吧。

　　喜欢学哥你这个直男好烦啊。

　　被学哥喜欢一定很幸福吧，我也想这么幸福。

　　学哥学哥学哥学哥，你有没有发现我只这么叫你一个人，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这么让我叫你，我就一直这么叫了，所以呢别人最多只能叫学长。

　　今天就写到这里吧，明天会继续写的。

　　署名就是干脆利落的齐时鸣三个字。

　　很短，没有太多倾诉情意的话语，其实和日记没什么区别，只不过齐时鸣每天“日记”里的内容都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