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白月光的死对头》谢灵君

3、初见长安

　　岑寂乌雀于林间穿行，刹时天作鼓雷鸣，只消隐了身影，但见轻纱漫舞枉自横流，云端万涌掀起层穷。一副风雨欲来之势。
　　霎时间，一只灰黑游隼飞速升至高空，折起双翅俯冲而下，破开这广袤苍穹，直奔山林间休憩的野兔猛扑过去。这山禽似饿了些时日，迅速伸出强劲有力的脚掌猛击山兔的头部，在其倒地之后，用尖喙猛地咬上那柔美脖颈。可它似乎并不着急吞吃入口，而是叼起这幼兔重返高空，飞转盘旋了好一阵后，方才锁定了目标。
　　只见那崇山茂林间，一人侧身而立，宽肩窄臀，身量极高。着玄衣外袍，其腰间坠有璎珞玉坠，脚踝佩戴金环。如墨长发未扎未束，发尾间或有金丝相缀。漆黑双眸盛有星河万丈，风姿奇秀，神韵独超。
　　在游隼将野兔扔至眼前时，李殊音并未抬首，只是嘴角噙笑，轻轻抚过着山禽的翎羽。微微一瞥远处青山远黛道：“可是思量好了？”
　　周岭颤抖着握住脖颈，心中满是恐惧与绝望，鲜血不断从颈侧渗出，而眼前这一人一禽，仿佛得见炼狱修罗。
　　“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我吧，我真不认得什么秦府老爷。”
　　昨日这尊大佛半路出现在他面前，问他可认得秦时安时，周岭还以为是闹鬼了，转身拔腿就跑，后来被人一只手拎着脖颈，丢在这长安城外的荒岭上时，他才幡然醒悟自己这是惹上大祸了。
　　自己一介倒楣书生，却也不曾做杀人放火之事，只昨日夜里照常去秦府拜见老爷时，听街坊说道秦府上下皆被灭门。连滚带爬跑回了家。
　　李殊音看他这狼狈模样心情甚好，便随口道“哦？是吗，我近来听闻阁下兄长在为秦时风手下”
　　周岭闻此眉头一皱，难怪这家伙近日出手那般阔绰，还请自己去听曲儿，竟都是些不义之财？思及兄长安危慎重道：“公子有何贵干？不妨与岭直说。便放过我兄长吧。”
　　李殊音神色微变微瞥嘴角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谈条件？”
　　“你养父周裘岳与慈宁无涯交情颇深，我需要你随我同去兰陵，如此我便留你一命。”
　　周岭咬牙应下了，总好过现在就去见阎王。而后两眼一黑人事不省。
　　被茶水给泼醒时，周岭又惊又饿，差点两眼一黑又昏过头去。
　　“再敢晕我现在就杀了你。”李殊音看着周岭的窝囊样冷声道。
　　“大人行行好，我都两日未吃东西了，您就算不杀我，我也快饿死了。”周岭破罐子破摔道。
　　“放心，饿不死你。”李殊音瞥眼看着周岭道：“门口有姑墨暗客接应你，半日之后我会在兰陵等你。”说完便侧身离开了房间。
　　待送走这尊大佛后，周岭悬着的心方才安放下来。掀开已然濡湿的被褥，快步来到方桌前，周岭随手端起一盏茶仰头而尽，茶水顺着颈侧流下。周岭也顾不得什么君子雅致端芳之风了，都快成半个亡命鬼了。
　　只可惜了自己一身真才实学。却沦落个与虎谋皮的差事，如今更是才出龙潭又入虎穴。
　　其实五日前周岭便见过李殊音了，虽说只在人群之中的一个侧影，可那身形气度必不会有误。这非云路与秦府隔流河相依。而那时的周岭刚从秦府出门，经由这御祝桥与李殊音擦身而过，却不想竟是躲过一劫。
　　那时秦府老爷刚把济世医馆的李慕白大夫发送官府，以莫须有的罪名要将这悬浮济世二十年的老医师流放三千里，只应这李慕白不肯与其同流合污，周岭想着何至于斯啊，但给秦家老爷出谋划策倒是一样没少，毕竟鸟为食死。周岭自己也是要糊口饭吃。更何况这李慕白早年接济过不少江湖人士，定然不会有性命之忧。
　　而那时在秦府主殿中，李殊音听着秦府上下哭喊□□，眼眉低垂，拇指轻扣在指节上，在楠木桌上不紧不慢地敲击着。半盏茶后，秦府已成炼狱。家主秦时风在斩杀了身边又一名煞羽阁暗客后，执剑冲了进来。
　　“冤冤相报何时了，你已在我秦府犯下如此杀孽，便了去执念，放过我一双儿女吧。”秦时风哑声道。
　　李殊音闻言并无触动，抬眼看向秦时风，年幼时母亲曾告诉他舅舅是位真君子，悬壶济世，匡扶正义。只可惜李殊音却并没有什么同情之心。反手执剑单膝跪地，剑鞘反折于身后，鲜血顺着剑刃而下，堪堪滴落在右手银镯之上。
　　“要我饶过你，先问过我手中断痕刀。”
　　晨昏破晓，终归作虚无。
　　好在这李殊音从不苛待自己，既是天人之姿，与他同行必不会风餐露宿。况且这满桌美食佳肴，清蒸鳜鱼、西湖牛肉羹、梅香酥还有这王府专供的红烧裙边。
　　周岭不待他想，便是扑向那方桌，大快朵颐一顿。此去生死难料，此番美味便是有一顿便少一顿了。
　　…
　　长安城数十里之外，一红衣少年纵马奔驰而行。乘者骑术精湛，身下白驹身躯健壮，雄姿勃勃。
　　乌弥尔远远看着，心中喝一声采，好一位鲜衣怒马少年郎。似乎是自己眼神太过炙热，马车内孟轻罗、雁鸣都朝他看来。
　　“我们明日真的能到长安吗？”乌弥尔仍是不挪睁眼看着那少年。
　　坐在马车一旁的雁鸣扶额道：“你到底识不识路？公子让我们在兰陵城外等他。”
　　只见乌弥尔终于舍得将头转过来，尚还有些疑惑道：“可我隐约记得这路是去长安的。公子如今不也在长安吗？还见了那周裘岳的二公子周岭。”直到看到雁鸣眉头紧锁，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才讪讪闭嘴。
　　“乌弥尔，不如你去问问那红衣公子，不就知道此处究竟是不是长安。”孟轻罗哂笑道。
　　…
　　看着远处崇山峻岭莫离只盼着身下白马能再快些。正出神间，忽闻一阵马蹄声，其间还混杂着银镯碰撞之声。莫不是南疆人？瞧这架势应是朝自己来，思及此李悠仁勒转马头，转身看着对方驾马而来心下不免有些疑虑。
　　来人英俊高大，目光炯炯。用不太熟稔的汉话问他道：“敢问公子这前方可是兰陵？”
　　莫离松了口气，看着他道：“你应是走错路了，这里通往长安。之前的路口往东行可到兰陵。”
　　却见那人抱拳道：“多谢公子，我叫乌弥尔。同两位好友从南疆赶来，对此处路径尚不熟悉。行到这里都已是舟车劳顿，如今看来也只好去长安歇息几日了。”
　　“若公子也是去往长安，不如与我等一道。人多也好多照看些。”乌弥尔看向莫离。
　　许是这人太过热情，莫离只好向他说明自己有要务在身，只望改日能再相聚。尔后作别乌弥尔，快马加鞭赶往长安。
　　不下堂而知五土，不出户而观万乡。在亲眼看到长安之后，莫离方知何为千古风流。
　　街巷里人来人往，莫离将马停靠在驿站前，顺着人流而过，路过一家成衣铺时，被门口的老板娘叫住了：“小郎君，看你生得这般俊俏，来店里挑身衣服吧。”说着竟是不由分说拉着他进来。
　　“我身上这件秀服可是我一针一线亲手做的，你瞧瞧，要不买一件送给心上人?”
　　老板娘这件的织锦云袍着实好看，裙裾上还绣着几朵白梅。自己虽未无多少银两，却也是足够购置一件衣物的。不过自己是来找祁霄哥哥的，却得先她问问这沈医师的住处。
　　“那您将身后那块黛青的料子给我包上吧。”莫离看过这满屋锦衣华服后向老板娘道。
　　这掌柜的见这小公子不仅人生得俊，还爽快得很。热心问道:“小郎君，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是来长安游玩的吧。 ”
　　“不瞒您说，我是来这寻亲的，家中有长辈患有重疾，听闻长安沈医师医术过人，便想着来此看上一看，不知您可知道这沈医师的住所？”莫离问道
　　“哟，这你可算是问对人了。这沈慕白啊可是长安城中最好的医师，从这临华路往前一直走，他家府宅就在前面那玉浮桥对岸。”老板娘笑道。
　　莫离向老板娘道谢，付过钱后便带着那云锦去往了沈府。
　　长安街东门，青石板路笔直向前延伸，直铺至玉浮桥边。虽不知为何，但莫离走在这路上便觉安心。
　　不知不觉间已是走到了沈府门口，大宅朱漆大门，建得古色古香。李悠仁抬手轻叩大门，只待一会儿，门便从里打开了。
　　这开门之人是位老者，面容苍老，须发尽白。他看向莫离沉声道：“小伙子，你是来找沈大夫的吧?他昨日去采草药了，需得明日才能回，你还是改日再来吧。”
　　莫离当下有些着急，急忙对老伯解释道：“老伯伯，我兄长几日前在南疆被沈医师救下，如今在这沈府修养，您可否让我见他一面？”
　　老伯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道:“既如此，你便同我前来吧。府中确实有位伤及腰腹的青年，现还在偏殿修养着，不过已经没事了。”
　　老人带着莫离穿过假山，又经水榭，终是在客房中见到了他阔别已久的大师兄。
　　云追伤势已无大碍，但仍需静养月余，他这几日在沈府也难得清闲，平日便是赏花逗鸟，也乐得自在。只不过云殿尊倒是昨日便带着其余慈宁弟子去往兰陵了。
　　看着师兄身无大碍，莫离便也放心些，不过竟还是与祁霄哥哥错过了啊。长安离兰陵也算不得远。那不如再待上几天，更何况师兄方才还说明日便是花灯佳节，自己定然是要去看上一看的。
　　却未曾料想这花灯节上那回首一望，竟是惊鸿一瞥，此生难忘。
　　趁着天色尚还清明时，莫离便已将这长安美食尝了大半，玫瑰酥软糯香甜入口即化，而这糖蒸酥酪更是怎么都吃不够。
　　在途经一家客栈时，似乎还看见了之前向自己问路的南疆人乌弥尔。他们一行三人，身带银饰，一言一动间哐当直响。乌弥尔一眼就认出自己，还使劲朝自己挥手，被他同伴狠狠瞪了一眼。
　　莫离远远看着禁不住发笑，快步轻捷行至他们身前：“弥尔兄弟在此休整好后可是要出发去兰陵？”
　　只见那乌弥尔大笑道：“正如小公子所言，不过还要等我家主人一道出发。”
　　莫离闻言点头：“如此便好，那在下便在此祝众兄弟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