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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回:檐下牵丝弄人偶,宇术挪移幸避灾。 ...

  •   乌云滚如潮,浊气凝如质,蚀骨毒雨抖作漫天细针而来,闪烁着乌紫光泽的针尖,是蝎尾般的弯钩!

      坠刺至低空之时,每一滴蚀骨毒雨,都似觉醒了真灵那般,摇摆着蝎尾造型的钩尖,精准地锁定了渔村中的每一个人。

      其中,瞄准霖饮子周身要害的蚀骨毒雨,数目足有百余,更别提针上蕴含的刚猛霸道之力,比之旁处毒雨,要胜过不止一筹。

      盘坐简陋法坛之上的霖饮子,他神态自若,将漫天毒雨视如无物,连带着周围那些,因为“鱼血生鬼火”、“檐下丝诡谲”、“阵图染血色”,而对霖饮子产生怀疑的村民们,也因着他的这番气度,祛除了心头的恐惧,生出了与毒雨天灾抗衡的勇气。

      当然,村民们如此选择,或许只是因为他们太过弱小,根本无法去直面这突如其来的“天灾人祸”,只能将仅存的希望,寄托在行迹可疑的霖饮子身上。

      可惜,隐藏在“霖饮子”这层虚假伪装下的“绣衣汉子”,他又怎么会让周遭这些卑如尘埃的凡俗们,真的“得偿所愿”?

      只见霖饮子双手掐诀,指如穿花蝴蝶,翩翩起舞。

      东引碧磷鬼火之河,淬真去秽,将萦萦鬼气,炼作幽冥酷寒,扯出一条如出渊泉的湛色披挂。

      西牵诸户檐下的渔网编绳,原本随风飘摇的千百细丝再度暴涨,向着各方恣意生长扩张,仿佛无尽蔓延的妖藤,尖端渗溢出淬毒似的幽光。

      随后,那湛色披挂“砉”然一崩,散作无数透明丝线,先是满天飞舞一阵,接着又寻上村内每家每户的檐下渔网编绳,将己身融入进去。

      倏见,檐下牵丝暴起,迅速寻到了它们所对应的房屋主人,将那一家老小的颅首四肢尽数贯穿,将之摆弄成霖饮子掌下的牵丝木偶。

      不过,檐下牵丝贯体而出,却并未见鲜血飞溅,只是令所有人都陷入了昏迷,好似它们并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而天上仙人赐下的福报。

      但对于同样被檐下牵丝,贯穿了颅首四肢的元廿来说,这滋味实在是难受极了!

      元廿只觉一阵剧痛来袭,比刀割火烧还要难耐,似是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抽绞之感,沿着四肢蔓延至全身,穿透至骨髓深处。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魂魄,如同被重锤猛烈拍打一般,几欲崩散。

      原本清明的意识,在这一刻被无数琐碎而沉重的念头所撞击,宛如全村人的欲望、恐惧、怨恨,甚至还有对未来的渴望,都一齐在他狭小的脑海中争斗嚷闹。

      他能感觉到别人鲜血的腥味,他们的汗水与泪水的咸湿,还有那接连不断的哀嚎和冷笑,全都穿透鼓膜,贯入灵魂最深处。

      没错,霖饮子所操纵的那些檐下牵丝,正是传说中,借由信众香火之力,结合神道诡术,所制成的“半术半器”的异宝——“却尘丝”!

      这“却尘丝”虽是不伤人身,却能不着痕迹地贯入神魂深处,使得信众浑浑噩噩、无法自拔,成为神主掌下操控的傀儡。

      此时,每一根檐下牵丝,或者说“却尘丝”,都化作了由霖饮子的十指尖端,所释放出的妖异触须,它们轻而易举地侵蚀着村民的七情六欲,把他们的意识占为己有。

      霖饮子的计谋得逞,渔村里的每个人,都恍惚若失却了魂魄,他们的目光空洞,口中喃喃自语,身躯不再受自己掌控,头颅四肢由无形的丝线所牵引,宛若一具具没有自我意识的木偶人,朝着那即将降临的蚀骨毒雨,无知无惧地迎了上去。

      于是,原先温和憨厚的村民们,仿若被鬼怪附身,面容皆蒙上一层噬骨的狰狞。

      村民们化作剩下杀戮本能的野兽,神色癫狂地垂下口涎,一个个都像是断了线的木偶,将霖饮子的邪恶意图,尽数映射在自己血肉之躯上,他们辗转叠影地出招,恍若诸多恶鬼在晦暗幽深之地舞踏。

      就在此时,仿如夜明珠碰撞发出的清脆声韵,在空中不断响起,造就了出人意料的一幕:

      满村的男女老幼,在那由霖饮子操纵下,魂魄之中七情六欲,被“却尘丝”恣意汲取,最终凝练成香火信力,成就了一件件庇护他们的无形甲胄。

      纵使蚀骨毒雨落下,却也奈何不得这些沦为牵丝木偶的浑噩渔民,反而被香火信力护持的躯体,给弹射得远远的,砸落在地面上,留下一个个毒雾蒸腾的乌紫洼坑。

      而元廿,则在剧痛和狂热的双重扭曲中,勉强找到了那抹清明。

      只是,当他见到落雨变成的毒雾坑,瞳孔还是骤然放大,似是对“血肉之躯能够对抗蚀骨阴雨”这件事,而感到难以置信。

      紧接着,那具“已经不再属于他”的身体,以及同样被檐下牵丝所拽扯的村民们,都在霖饮子十指的摆弄下,迈出坚定而狂野的步伐。

      乌云怒聚起,天地共沉沦,一齐堕落在这浑浊恶梦之中。

      而霖饮子便是那恶梦的主宰,他操控着村民们的身躯,在“却尘丝”下癫狂作舞。

      诡谲的光芒,在他的眼中一闪而过,仿佛天上那片乌云,从来不仅仅是单纯的阴霾,而是他权谋斗争的棋局。

      元廿挣扎于心灵和□□的双重痛苦中,他脚步蹒跚却又坚决,无声的呐喊在他心里回荡,却只能转化为嘴角无声的泡沫。

      牢不可破的“却尘丝”将其束缚,任何挣扎看起来都只是徒劳地抗拒。

      而高高于天的娇弱女子,她眼底隐现诧异,低头俯看这暗藏玄机的村落,曼妙的身姿微微侧转,嘴角的笑意越发浓重,仿佛是欣赏着一场浓墨重彩的戏剧。

      然而,她无意退让,于是纤指弄风而拂,恶唱巫咒再起,乌云中的浊气再度汇聚成,预备着下一次的攻势。

      一瞬间,天地倒覆,如绢扯皂裂的声音,自无尽虚空中传来,穿透了每一个人的耳膜,直击魂魄深处。

      霖饮子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只觉心中一凛,暗道一声不好。

      只见一团圆形光泡,陡然出现在法坛外围,如巨鲸破浪、豪吞鱼虾一般,将他以及附近的元廿尽数裹住。

      当光泡破裂,周围的空气、声响、色彩,所有的一切在一刹那里凝固。

      下一息,霖饮子、元廿,以及施展宇术挪移的娇弱女子,皆显现于一处截然不同的地界。

      这里,不再是风怒云暗、海腥袭面的渔村,而是一片宁静祥和的草原。

      元廿在这股突然的空间变换中,暂时脱离了“却尘丝”的束缚,他双目迷惘地四处张望,痛苦与恐惧从心中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与不解。

      风,在草原之上轻拂而过。

      娇弱女子与霖饮子相视而立,似是等着对方抢先出手。

      最终,是娇弱女子按捺不住自己的杀机,她垂首叩唇,念动着晦涩难解的巫咒,脸上凛然之色凝而不散,眼中似有烈火燃烧,霜白如玉的掌心隐隐泛起炽亮之色,每一次咏唱声的震荡,都令四周的空气发出嗡嗡的旋律。

      随即,娇弱女子念动的巫咒,竟然化作实质,破空而出。

      每一个字节都是锋利的风刃,每一个音符都是凌厉的寒光,直取霖饮子周身要害!

      面对疾如暴雨的攻势,霖饮子似是早有准备,只见他双袖微扬,周身忽生一股奇异的吸力,以无边的轻巧之力硬是将女子的巫咒风刃纳入其袖间,不见丝毫溢出。

      “嚯,巫祝咒杀之术?着实狠辣,只可惜……“霖饮子长啸一声,其袖下突然间氤氲出一团混沌华光,将风刃糅合重铸,倒转之间,竟化作一头戾气破空的青白恶鹫,振翅袭向娇弱女子。

      娇弱女子见自己的攻击被如此轻易的反制,脸上忍不住露出些许震惊。

      但她旋即收敛心神,步履一错,宛若水中月,朔风摇曳,脱身化影,于恶鹫扑袭之际,巧妙闪避而过。

      但听“轰然”一声,青白恶鹫化作气刃风暴,在娇弱女子身后,切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大坑。

      “巫门孽种,也配与某家动武?今日,就让你尝尝某家的手段!“

      霖饮子一改先前的沉着,露出邪修本色的他,鹤发童颜的仙翁形象虽是未改,却还让一缕狰狞神色,浮于眉眼之间。

      只见他声如洪钟,全身溢出一股滔天杀意,挥手间更有暗红色血气弥漫出,急速凝聚成一朵气势恐怖的琉璃火莲,朝着娇弱女子飞转而去。

      娇弱女子的脸色沉了沉,她尘封已久的底牌,也在这一招的威势下,逼不得已地使出了出来。

      只见她口中巫咒加速,身旁赫然出现幽蓝色的冰雪冰柱,凛寒的气息,似乎连时空都可以冻结。

      只见幽蓝冰柱顶天立地,以寒彻之势迎上赤华如血的琉璃火莲。

      只闻轰然一声,赤莲击柱、冰火相击。

      但见一股恢弘的元素暴风,自二者相撞处卷起,吞天噬地,焦空冻虚。

      一时间,如是山折天倾,此间大地为凌霜、炎烬所然,只剩赤血、幽蓝两色。

      而元廿,更是被战斗的余势所波及,纵使有“却尘丝”上的香火信力,在护持着他肉身,可外界那忽冷忽热的刺激,还是让渔家青年的意识,逐渐沉沦于黑暗,最终彻底地陷入昏迷之中。

      越发激烈的战斗,逼得娇弱女子与霖饮子两人,不得不把自身的力量,给发挥到极限。

      摇撼的草原上,尽是飞沙走石。

      冰与火的混战,赤与幽的厮杀,渲染出一派末日般的景象。

      突然,在腾起的烟尘之中,娇弱女子的身形如幻灵般闪烁,霖饮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他察觉到周遭空间的剧烈波动,知道娇弱女子又要施展“虚空挪移”的异术。

      就在此瞬,娇弱女子那柔若无骨的纤细手掌,在衣袖的遮掩下轻轻挥出,顿见周遭空间泛起涟漪,一种超越了常人感知的虚空波动,在天地间蔓延开来。

      霖饮子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周遭的空间,如同凝固的琥珀,让他根本无法动弹。

      恼怒之下,霖饮子纵是咬牙切齿,却也无济于事。

      终于,光芒尽数内敛,娇弱女子与霖饮子的身影,在那片草原上彻底消失,空气中依旧充斥着冰火杂糅后的味道。

      只可惜,此地再无人,能看见这场厮杀,其最终的结果究竟如何。

      在原地,元廿如被遗忘的棋子,仍旧昏迷不醒。

      那些逐渐从他躯体上退去的“却尘丝”,看似是如释重负般随风飘散,实际上确实蛰隐在了青年人的魂魄深处。

      不过,他身心两处的痛苦,却也因此稍有减弱。

      此间只余他一人,孤单地倒卧在那被战斗破坏的草地上,如同风暴过境后,独留的破碎之证。

      天地渐渐安静下来,虽然风中还带着刚刚激烈战斗的余韵,但被烧、冻成荒芜之地的草原,却还是恢复了平静,宛如之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昙花夜绽的幻梦。

      然而,对于元廿来说,这场幻梦离他太近,他疲惫的身心,都尚未从之前的那场祸乱中解脱。

      而远方的天空中,似有云翳缓缓飘散,前方的道路,依旧是风云莫测,等待着这位不情愿的旅人,揭晓命运的下一个篇章。

      不知过了多久,元廿昏睡的躯体突然颤抖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触及了他的灵魂深处。

      一阵风过,他的眼皮轻轻扬起,微光点醒了朦胧的意识,使得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映照在他的眼前。

      老人身着襟袖松弛的青灰宽袍,长眉垂至腰际,面容清奇,满眼含笑,一对深邃的双眼仿佛能够直视人心。

      在这片荒芜的草原上,他的出现像是一个奇迹,给予了元廿莫大的安慰。

      “小友,你终于醒来了。”老人声似笛音,悠远又显温润,他一步跨出,手指轻轻按在元廿的额头之上,目光安宁而明亮,如同月下的清辉。

      随着老人按指的力度加重,一股温和、且充满着生命活力的元炁,注入元廿的体内,沿着他繁复的经脉游走,像是清泉流淌,一路带走疲惫与疼痛,使得他整个人都为之一振。

      元廿的眼神逐渐由呆滞变得清明,他的目光转而锁定在这位突如其来的老者身上,无数的疑问在心中升起,仿佛海潮下的暗流在不断涌动。

      老人似乎看穿了他的疑虑,笑容更甚:“不用惊慌,老朽名曰‘幽惜霜’,算是此处的看护者。”

      元廿努力坐起身,声音沙哑,却又力图保持礼貌:“老丈,多谢您救命之恩,只是……之前在此处争斗的那两人呢?”

      “他们?老朽也不知晓,反倒是你……”幽惜霜悠悠说着,又似懒得多说,只是伸手在元廿头顶轻轻一点,接着低沉地道:“这里的纷争,想来与小友有关,不如先到老朽的住处,将此间经过细细叙说,如何?”

      元廿心中战战兢兢,其间或有迟疑,但他知道,自己根本无力抗拒这位神秘老者的提议。

      “好。”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就是元廿的回答。

      幽惜霜微笑不语,突然间,两人周围的空气开始波动,一道道幽光围绕着他们。

      随后,这位老人振衣挥修,一个漩涡状的虚空裂缝,在两人脚下展开。

      幽惜霜轻轻一领,元廿顿觉脚下踏空,全身被一股力量包裹着,使得他和老者一齐在原地消失,只留下一片荒芜的草原,在朦胧的阳光中,再度恢复了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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