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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小姐,您今日不去玉娘那里了么?”

      江如婉站在窗前,怔怔地看着外面花园新开的花朵,虽然只有一小块地方,但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听到香草的声音,她回过头来,是一张极为好看的脸,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

      马车坠落之后,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回到了刚刚及笄的那年。

      这一年的自己,正当最好年华,没有订婚,还是江府庶出的大小姐,每日里忙着和江若兰斗气。

      经历过诸多风雨之后,才知道那时候有多好。

      虽然不是李夫人所出,但江府富贵,衣食住行都不曾苛待,她住的院子不如江若兰,却精巧明净,带着一块小花园,每日里三餐由专人负责,时鲜水果从来没有断过,每月领着和江若兰一样的月例,府中每逢年节另制衣裳。

      香草是她这时候的贴身丫鬟,玉娘则是她的亲生母亲,江老爷的贵妾。

      江如婉眼中闪过一抹复杂,道:“现在去吧。”

      两人沿着小径,不多时就来到玉娘住的地方。

      这里离主院稍远,但面积比江如婉的小院大了不少,种了不少品种稀有的兰花。进入里面,家具都是上好的楠木,还摆着一扇据说是南洋传来的屏风。

      玉娘身边的曹姑姑见到江如婉,笑着寒暄了几句,道:“玉娘今早起来的时候有些头痛,小姐稍等片刻。”

      江如婉知道这是玉娘的老毛病了,便说:“那让她歇息吧,我明日再来。”

      曹姑姑连忙道:“不必,现在让小姐走了,玉娘午饭都吃不好了。”

      江如婉依言坐下,心中涌起一丝近乡情怯的感觉。

      对于亲生母亲,她的感情是极为复杂的。

      玉娘出自前朝四大家族的林家,身份高贵,然而王朝一朝倾覆,她辗转嫁给江老爷为妾,性命是保住了,但那么多年,一直郁郁寡欢。

      她无法承受云端跌下来的落差,无法接受自己为妾的命运,更自责让女儿成为庶女。

      前世的江如婉,受她影响极深。

      过了一会,玉娘出来,她生得一副极好的相貌,江如婉明丽的五官就是像她。但她并不喜本朝浓妆艳抹的妆容,细长的远山眉似乎总是笼着轻愁,脸上的妆容亦是清淡。

      见到江如婉,她脸上的愁容总算暂时退去,打量了女儿一番,淡笑着说:“婉儿,你来了。”

      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右手撑在扶手上,伸出一只手指抵着额头。

      “玉娘。”江如婉叫了一声,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前世,她十七岁出嫁,不久去了云州,山高路远,此后再也没有回来,只知道玉娘是在十八年后去世的。

      那时候,她几乎已经想不起玉娘的样子,被现实磋磨得冷硬的心听到噩耗,也只有淡淡的悲凉。

      玉娘没有觉察到她的不对劲,她们母女之间的相处总是太过平淡。

      想起即将到来的花朝节,玉娘稍稍坐直了身体,问:“花朝节将要到了,你的衣裳首饰可准备好了?”

      江如婉一愣,下意识答:“今晨夫人送了两套衣服。”

      话一出口,她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果然,玉娘语气中带着不以为然,道:“她准备的衣服,不就是像争奇斗艳的花一样。”

      就差说是暴发户审美了。

      江如婉顿了一下,终究说:“这也没什么,现下的流行就是这般。”

      如果是前世的她,是绝不会这么说的。

      她受玉娘的影响极深,喜欢清雅的东西,欣赏高洁的品性,认为浓艳的美太过刻意,太俗。

      而风雨之后再回首,却有了不一样的感悟,那些庸俗的东西,才是富贵的直接体现。

      她忍不住握住玉娘的手,低声道:“玉娘,我知道你一直放不下从前的东西,但人总要朝前看的……前朝流行清雅,时下追求雍容华贵,浓妆淡抹,各有各的美,不是吗?”

      “别再想那么多过去的事了,只要你愿意过好当下,会发现其实现在并不算差,也不会总是睡也睡不好,醒来就头疼。”

      江如婉说得无比恳切。

      这是她以多年的经验回头看,说出的肺腑之言。

      玉娘没有认识到,是因为她一叶障目,身在局中而不自知。

      玉娘愣住了。

      她定定看来江如婉一会,良久,撑着额头,另一只手摆了摆,淡声道:“罢了,你先回去吧。”

      江如婉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一些,和曹姑姑说了声走出屋子,出来的时候,房檐的阴影投在脸上。

      香草正和院中的小丫鬟说着什么,见她出来,匆匆对小丫鬟道别,觑了她一眼,小声问:“小姐怎么出来得这么快?”

      她和玉娘虽然不能以母女相称,却一向依恋玉娘,尽可能多陪伴她。

      江如婉走出阴影,笑道:“没什么事就走了,我们回去试试夫人送来的新衣服吧。”

      李夫人送来的两套衣服,一套非常符合时下的审美,颜色艳丽,做工繁复,一套则是玉娘喜欢的风格,清雅素丽,但料子做工远不如前一套。

      江如婉知道,这是李夫人故意的。

      时下嫡庶不如前朝分明,妾室和庶子女在家过得如何,要看男主人是否看重。

      玉娘模样生得好,又出身大族,举手投足别有风雅,江老爷对她是真心有几分喜爱,李夫人不敢苛待她们母女,但不妨碍她在小事情上给点绊子。

      李夫人知道江如婉个性像足了玉娘的清高,最讨厌俗艳之物,就故意送来两套衣服,一套是精工细作但江如婉讨厌的风格,一套是工艺普通但江如婉喜欢的风格。

      无论江如婉选择哪一套,都不会高兴。

      香草知道江如婉的性格,当下担心地看过来,却只见自家小姐脸上露出笑容。

      “到时候穿这一套,我们先穿上试一试妆容。”

      香草怀疑江如婉是指错了,捧着衣服狐疑问:“小姐,您确定是这一套?”

      “就是这一套。”

      换好新衣服出来,香草拿出了平时梳妆用的妆奁,里面的首饰几乎都是玉制品,江如婉瞟了一眼,道:“把以前夫人送的那些都拿出来。”

      香草再一次没跟上江如婉的想法,以前小姐不是最讨厌那些富丽堂皇的东西吗?也配不上小姐清雅的气质。

      但看了一眼江如婉新换的衣服,又觉得手中的玉首饰似乎和新衣服不相匹配,太素淡了,随后按照时兴的风格为小姐上妆。

      梳妆完毕,江如婉还是觉得哪里不够,仔细看了眼镜中,吩咐香草在额上眼尾贴了花钿,才满意点头。

      香草已经呆了。

      眼前的小姐,是从来没有尝试过的装扮,明艳大气,妍丽无双,却没有一点违和的地方,仿佛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

      江如婉五官本就鲜明,只是从前刻意往清淡了打扮,此时在妆容的加持下,更加明媚耀眼。

      一双凤目微微上挑,眼尾贴了一颗小小的花钿,顾盼间勾魂夺魄。

      “小姐,您真美……”香草喃喃地说。

      江如婉欣赏完自己的妆容,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这小丫头,还是第一次见她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

      香草年少稳重,是她闺中时最信任的丫鬟,性格也是她曾经喜欢的沉稳贴心,只是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情,才慢慢喜欢身边有活泼的声音。

      “好了,花朝节就穿这一套,现在换下来吧。”

      这天晚上,江如婉却梦到了自己穿着另一套衣服,去赴花朝盛会。

      湖蓝色的长裙,珍珠耳坠,简单戴了一根白玉簪。

      这样的穿着在人人盛装打扮的花朝节,素淡得可以说是有点寒酸。

      然而江如婉生得好看,再素淡的打扮也掩盖不了天生丽质,出现在花会中,不多时便引来了一些打量的目光。

      她毫不在意,沿着花树欣赏春日新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路过的小童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不小心蹭到了她的裙子上。

      香草连忙拿出手帕帮她擦拭,很快擦掉了裙子上的糖渍。

      她素来好洁,微微皱了下眉头,又拿出自己的手帕,再擦了一遍。

      已经用过的手帕不想再放回袖中,索性拿在手中,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忽然发现手帕不见了,她和香草沿着刚刚走过的路寻找。

      拐过一个弯,她抬起头来,迎上了一双温润的眼眸。

      那是个大约弱冠之年的青年,一身简单的白袍,难掩玉树临风的文雅气质,见到她,眼中仿佛有星辰闪烁,喧嚣花会沦为静默背景。

      他走上来行了个礼,温声道:“小姐,可是你的手帕掉了?”

      手中拿的正是她不见了的手帕。

      她感觉心跳得有些快,向来进退得宜的礼数不知为何全然忘记了,微微一笑,胡乱点了下头。

      却不知为何,那举止有度的青年呆立原地,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双手呈上手帕,道:“碰巧捡到,这便物归原主。”

      耳根已经微微泛红。

      江如婉并不亲手接过,示意香草去接,简单道:“多谢公子了。”

      瞟到他泛红的耳根,最初的双目相接之后,也不再看眼前的陌生男子。

      迟疑了一下,青年道:“在下来自城北傅侍郎家,排行第二,见小姐有些面善,不知小姐可与我傅家有旧?”

      江如婉并非蠢笨之人,当下反应过来,江家与傅家毫无瓜葛,这个陌生青年是拐着弯打听她是哪家的呢!

      如此孟浪。

      她不欲多言,看了眼香草,打算离开。

      香草却说了句:“公子,我们是城南江家的,平日里和傅家并无往来,想来是公子记错了。”

      走出一段路,江如婉瞪了眼香草,埋怨道:“香草,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我没让你说话,你偏要说。”

      香草连忙认错:“小姐,我错了,我刚刚是见那公子温文有礼,才大胆回了句。”

      江如婉这才不再说什么。

      这时才发现,脸颊都是热的。

      初春的微风根本吹不散脸上的热气。

      场景一转,她与傅仲青走在路上,却不再是京城的景色,而是云州郁郁葱葱的景致。

      那是两人离开京城的第一年,正是情浓之时,她大病初愈后傅仲青陪她散步。

      她突然好奇问:“二郎,你当初……怎会对我有意?”

      傅仲青沉默了一会,答道:“花朝节上,姹紫嫣红中,唯有你清雅脱俗,如同画中仙,一面之后就再也不能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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