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夫君他偏要勉强》陆杳鹤

3、第 3 章

　　花朝节。

　　和上一世一样，李夫人安排了江如婉和江若兰乘坐同一辆马车。

　　看到江如婉的第一刻，江若兰就变了脸。

　　在江如婉的记忆中，江若兰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一般，出行永远是盛装打扮，恨不得周围人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对她这样的人来说，自己是李夫人亲出的女儿，头上却无端端多了一个大几个月的长姐，长姐长得不差，还有一个不省心的亲娘，怎能不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平日里就算了，江若兰华服美妆，江如婉清淡素淡，走出去也勉强算是各有各的美。

　　今日！

　　江如婉穿着一袭红白相间的渐色裙，做工华丽，云鬓高耸，金钗摇曳，妆容艳丽，却一点也没有喧宾夺主的感觉，美得不可方物，光艳动人。

　　相较之下，江若兰精心装扮的妆容和衣饰瞬间就黯淡了许多。

　　江若兰冷笑一声，“庶姐，你不是最好清雅么？怎么打扮得如同庸脂俗粉？”

　　江如婉毫不动怒，笑道：“平日里见你打扮得好看，也想向你学习一下。”

　　江若兰脸色变了又变，被江如婉轻飘飘的态度哽得说不出话来。

　　向她学习？满京城的贵族小姐都这么穿，还能真说江如婉是东施效颦？

　　何况，江如婉继承了她那个不省心亲娘的好容貌，哪怕用最刻薄的眼光看，这么打扮也不算难看。

　　一定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只能说这条渐色裙是上个月流行的，这个月已经有了新的花色。

　　江若兰哼了一声，率先上了马车。

　　江如婉坐在马车上，唇边带着笑意。

　　从前怎么看都不顺眼的这个便宜妹妹，现在怎么感觉，像个张牙舞爪的小猫咪？

　　有攻击力，但不多。

　　到了花市，江若兰迫不及待让车夫停车。

　　她实在是受不了和江如婉继续坐在同一辆马车上了！

　　以前的江如婉惹人讨厌，但也不过是自命清高，让人觉得可笑罢了，今日的江如婉，好像太阳从西边出来一般，脸上竟然一直挂着笑容，实在是让人……寒毛直竖！

　　江如婉微微一笑，让车夫绕了个弯，去另一条街。

　　香草也觉察到了姐妹两人的不对劲，犹豫着说：“小姐，您今日，好像和二小姐相处得不错。”

　　“嗯，我突然明白了，其实我和她之间本来也没什么仇怨，没必要总是针锋相对。”

　　女子没有继承权，只有出嫁时的一份嫁妆，嫁妆由亲生母亲补贴，李夫人也许会看在是她嫡母的面子上补贴一点东西，但只会是不值钱的表面东西。

　　她们之间，没有争的必要。

　　香草似懂非懂，江如婉也不多说，她的行事风格肯定会和之前大不一样，既然香草问了出来，她也不介意随口解释一下。

　　“哦，那以后我们要让着二小姐吗？”香草问。

　　江如婉好笑地摇摇头，“当然不，我们只是不主动挑事，但不代表事事忍让。”

　　花市一共有三条街，江如婉喜欢赏花，上一世大半的时间都用来逛花市了，逛到下午才遇到傅仲青。

　　这一次她只打算沿着靠近灯楼那条街随意看看，然后去灯楼赏景。

　　满街的花，造型各异，争奇斗艳，异香扑鼻。

　　香草难得出来一次，呆呆地看着，几乎走不动路了。

　　江如婉不忍拂了她的游兴，稍稍放慢了脚步。

　　快到灯楼的时候，江如婉道：“你去买两支花，我坐着等你。”

　　她指了指旁边一株大树，大树周围砌了石凳，供人稍作休憩。

　　香草犹豫：“那怎么行？让小姐一个人坐在这里。”

　　“你快去快回不就行了，一会就回来了。”见香草还站在原地，江如婉板着脸叫她快去，香草只好小跑着走了。

　　刚在石凳上坐下，江如婉就听到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这书呆子，怎么走路的，把我刚买的花撞坏了！”

　　声音清脆，带了一丝骄蛮。

　　再熟悉不过的语气，江若兰。

　　江如婉微微蹙眉，偏过头从树干的缝隙中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粗布蓝衣的书生对着她连连作揖。

　　“对不住，小姐，我家中有事，想着从这条街穿过去可以快点到家，没想到撞到了小姐的花，对不住，对不住！”

　　他表情焦急，旁边一朵比成人拳头还大的花砸在地上，圆润的花型都被砸扁了。

　　江若兰却不是什么体谅人的性格，眼睛一瞪，道：“你家中有事，与我何干？你现在撞坏了我的花，赶紧去给我买回来。”

　　书生苦着脸，看了一眼地上的残花，小心问：“小姐，这花需要多少银钱？我怕，我怕支付不起……”

　　他脸都红了，早春的天气，竟有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

　　江若兰更加不快，“你支付不起，还敢冒冒失失走路？”

　　书生讷讷地说不出辩解的话，只翻来覆去说“对不住、家中有事”。

　　江如婉见那书生难堪，正想出去，却见江若兰没好气地说：“行了，你这穷酸书生，估计你全身家当也比不上本小姐的一朵花，今日本小姐大发善心，送你一块银子吧，快滚！”

　　说着，从身后呆愣的丫鬟手中拿过一块银子，丢了出去。

　　书生没想到竟然会有这番转折，原本弯着身躯，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向江若兰。

　　面容意外的俊秀。

　　江若兰冷哼：“怎么？本小姐饶过你了，还不走？”

　　书生回过神，又深深作了一揖，道：“在下孟俊生，小姐高义，如有机会，一定报答小姐今日之恩。”

　　他没再说什么，拾起那块银子，快步走了。

　　江若兰身边的丫鬟连翘呆了，半晌问：“小姐，这呆书生撞坏了咱们的花，为什么还要反过来给他银子啊？”

　　江若兰不高兴了，“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连翘连忙说：“不敢，小姐是主子，小姐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行了，我们去那边，买一朵新的。”

　　两人很快走远。

　　香草小跑着回来，怀里抱着一枝梅花，细长的花枝上小小的花苞未开，颜色倒是格外清雅。

　　她喜滋滋地说：“小姐，摊主说这花只要等几日便能开，回去后放在窗前，又香又好看。”

　　江如婉含笑点头，道：“走吧。”

　　转身的时候，她往花市另一边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前生今日，她与傅仲青就是在那条街上初遇。

　　她的帕子掉了，他捡到她的帕子，四目相对，如惊鸿照影。

　　他曾说，爱她的不同流俗，一眼之后，再不能忘。

　　那么，这一次，她摒弃清雅的装扮，如同俗世中每一个追逐富贵的女子一般，也不再走那条路，甚至连手帕都没有带，他们，就没有缘起了吧。

　　此生，各自安好就行。

　　游人熙熙攘攘，江如婉却仿佛见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严格说，是记忆中的脸。

　　弱冠之年，风采卓卓，带着温润的笑容，见到她的一刻，眸中仿佛有星辰闪烁。

　　霎时间，所有的人成为背景，所有的声音静默下来。

　　“小姐，小姐。”

　　香草带着困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如婉连忙转过头，惊疑不定。

　　“小姐，你见到谁了吗？”

　　香草满目疑惑，小姐怎么盯着一个地方一直看。

　　江如婉摇头，再次朝刚刚的方向看去，满街的陌生面庞，哪里有那个人？

　　她心中稍定，暗自唾弃自己，真是想着什么就看到什么，竟然以为见到了傅仲青。

　　“没有，看错了，我们去灯楼那边。”

　　虽然还未到晚上，但灯楼两边的灯笼已经亮了起来，用红绸装饰着，看起来喜庆极了。

　　灯楼是朝廷专为花朝节建造的，里面有各种各样的花灯，并不出售，而是以猜谜的方式作为彩头，供人玩乐。

　　如果说花市是与民同乐的话，灯楼里面就几乎都是贵族了。

　　江如婉刚走进去，就引来了数道目光。

　　她眉目艳丽，盛装打扮，如京城最受追捧的名花姚黄魏紫一般，但在灼灼耀眼的极盛容颜之外，又有一种隐隐的清冷，艳而不俗。

　　附近刚好有几个正在谈笑的贵族子弟，对视一眼，走上前来，一个锦袍青年笑着说：“小姐是要猜谜么？我们已经看了许久灯谜了，不知是否有幸帮小姐赢下几盏彩灯？”

　　江如婉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们一眼，说了句不用，便绕了开去。

　　灯楼里的人很多，香草跟着江如婉，小心护着怀中的花枝，走得颇为艰难。

　　也许是因为花市看错了人，江如婉一直有些心神不定，在人流中更是觉得心烦气躁，直到走出这一片灯谜区，来到略为开阔的地方，才感觉好了一些。

　　此时又有几人上来搭讪，江如婉都神色淡淡，那些人也不自找没趣，各自走开。

　　香草欲言又止，想说什么。

　　她不说话，江如婉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实际上，花朝节是一个极为重要的社交场合，未婚的少年少女通过花朝节拓宽社交圈，许多恩爱眷侣都是在花朝节认识的。

　　对于已经及笄但尚未定亲的江如婉来说，更加重要。

　　李夫人不可能真心帮她物色佳婿。

　　心中的烦闷还未散去，江如婉突然想说些什么。

　　“香草，你刚刚留意到他们的衣着了吗？”

　　香草认真想了一下，迟疑道：“最开始的那位公子，穿的是褚红色锦袍，后面的，好像是蓝色和……”

　　她想不起来了。

　　江如婉摇摇头，说：“不是颜色，而是衣料。”

　　“这样的节日，他们一定是穿出了最好的衣服，但刚刚跟我说话的人当中，没有一个人的衣服料子，比得上三弟。”

　　她口中的三弟，是府中庶弟，相比她，因为身为男子，更讨李夫人的嫌。

　　她毕竟是女儿，很快会嫁出去，但庶弟长大后，会分兄弟的家产。

　　加上庶弟生母懦弱，李夫人常常连表面功夫也不想做，衣服料子都次一等。尽管如此，因江府富贵，也和寻常贵族人家差不多。

　　香草愣了一下，若有所思道：“小姐说的是。”

　　江如婉自顾自说下去：“衣服料子差，说明家底微薄，或者不受重视，无论哪一种，都不是良配，又何必白费心思？”

　　香草仿佛不认识她似的，用惊异的目光看她。

　　半晌，道：“但，但也有可能才名未显，以后会有一飞冲天的时候呢……”

　　江如婉却看向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流映入眼帘，淡声道：“陪他人声名鹊起，不如一开始就应有尽有。”

　　话语刚落，从后面不远的地方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响动。

　　两人吓了一跳，回头去看，只见是一个摆放花灯的架子倒在地上。

　　可能是被人撞到的，但人来人往，也不知道是谁。

　　幸好灯楼中的花灯都是没有点灯的，虽然造成了一点小混乱，却没什么影响，很快有小厮过来重新摆放，把摔坏的几只花灯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