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邪神会长电子恋爱脑》坠不周

9、识字

　　把工牌往脖子上一套，许厄俯身去查看桌上的其他东西。
　　一个和刚刚自己搬过的文件夹一样的蓝色板子正躺在桌面上。
　　许厄翻开文件夹，看见了一张资料表。
　　【您已打开目标客户的资料，现请查看对方的基本信息。】
　　【提示：您已正式开启主线，从现在开始，本次任务期限为完整的七天，截止到七天后的09：11分。】
　　最先注意到的是右侧的一寸照片，是个金发大波浪的女人。
　　看来她就是这次的客户了。
　　许厄很难对别人的长相做出评价，硬要说的话，他觉得这个女人长得很模糊。模糊点也行，别认错人就行了。
　　许厄知道一对一意味着麻烦、不好骗。
　　然后他就把文件夹合上了。
　　他又看不懂上面写了什么，没必要现在就看。
　　许厄扫视了自己的工位一圈。一张普普通通的桌子，配一张普普通通的椅子，四周围着透明栏板。
　　挺好，希望以后没什么机会坐在这里。

　　昨天研究过时间概念以后，许厄一连定了好几个闹钟负责自己的起居，早起一个晚睡一个。现在七天对他而言就意味着闹钟响起十三次。
　　许厄将此理解为很多很多时间。
　　毕竟签字画押只需要一秒。

　　【已为您自动采集客户联系方式，请问是否需要现在联系对方？】
　　许厄往红色按键上轻触。
　　红色代表拒绝，嗯，他记住了。
　　但是这按钮上面白色的字到底念“不”还是念“口”啊？

　　想到汉字，许厄瞬间联想到沈风然。
　　现在，给他的小老师打个语音通话吧。

　　踏出赛博平安的大门时，街上渐渐有了行人，有前几天见过的那种匆忙地像是被人追着讨债的路人，也有零星几个悠哉的买菜大爷大妈。
　　陷入沉睡的城区从现在开始醒来。
　　迟到的同事跑得太快，狠狠撞上了许厄的左肩，留下半句“对不起”后飞奔进室内。讨人嫌的王哥正骂骂咧咧地教训他，说要扣光他今天的底薪。
　　这次只拨了两回，沈风然就不耐烦地：“喂，你好……”
　　然后意识到这样说话太有礼貌了，和自己的语气不符，他的声音立刻软下来：“我在江对面的另一个天桥下，现在没生意，你可以直接过来找我。”
　　许厄完全没插上话，“嘟”的一声，通话就断线了。
　　他险些被对面的语气吓到，怎么纠缠下去的话术刚在脑海里有个雏形。结果沈风然的态度有点太好，许厄上下嘴皮一碰硬是没吐出半个字。
　　他又一次幻视了沈风然好看的眼睛。
　　但是这人挂电话的速度明显有问题，许厄考虑了一下，觉得他这是想赶快见到自己的意思。
　　不是，江对面的天桥又是什么地方啊？
　　许厄打开面板里的地图，从左往右，一条街一条街地翻过去找江在哪里。

　　城市的正中央有一条大河，把明日城分割成城东和城西两块地方。城西这一带也就是许厄住的地方，繁华、人烟、拥挤。
　　这条河没名字，但因为整个城里就这一条河，所以大家都管它叫“江”。
　　江，那条江，江那边。
　　在许厄的电子地图上，江就叫江，一个字贴在江的上边，紧靠中间最大那个桥，下面是伸手可触的波澜不惊的江水。
　　许厄问：“它为什么不叫河？”
　　【在明日城诞生之际，城市沿江而建成，城市规划者将其命名为江。】
　　许厄又问：“为什么是江，为什么不是河？”
　　000卡顿了一下，回：
　　【城市规划者将其命名为江，而没有命名为河。】
　　许厄不再作声，确定自己的位置和沈风然说的天桥的位置后，两腿一迈就往前走。

　　面板上一直有选项跳出来，一会提示可以选择乘交车，一会提示可以乘坐有轨电车，一会又提示经过地下轨道交通站。
　　许厄看都没看。
　　没有直达站点，因此在许厄看来，选择哪一种交通都是绕远路。
　　虽然现在不会飞了，但是许厄一直秉持着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理念，不肯绕路走。
　　毕竟对时间长短没有概念，因此路线长短是他用来衡量距离的唯一尺度。
　　这一番选择直接让000卡机了，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提建议，干脆冒出几声电流音以后就把面板给关了。

　　好在许厄原先身处的地方离江很近，离天桥也很近。
　　在穿过三个小区、两个写字楼集群、一片草坪以后，沿着大桥一直走，再闯两个红灯。许厄终于找到了那个天桥。
　　一端是人来人往的绿地商场，另一端下面是沈风然。
　　许厄从地面上走，奔着沈风然走去。
　　沈风然正盘腿坐在自己的布垫上，还是前天那一张，但上面干干净净的，甚至没有折叠过的痕迹，也没有摆放东西的压痕。
　　看见许厄后，他只是点点头。
　　许厄则默认是得到了他的允许，张开双臂就朝他跑过去。本来是想再一次把人扑倒的，这就是他表达热情的方式，但想到他似乎不喜欢，许厄硬是在布垫子前两米刹住了车。
　　看得出沈风然是没开张了，这次布垫子上连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都没有。
　　青年换下那身老气的道士袍，这次穿的是卫衣搭运动裤。和许厄死气沉沉的黑西装比，看上去年轻了十岁不止。
　　许厄确认了他还能看清沈风然的眼睛后，才笑眯眯地伸出手。
　　见面打招呼要握手，这个他知道。

　　沈风然没伸手，但他往垫子一侧挪了几下，让出半张垫子的空位。
　　见许厄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他才淡淡开口：“过来坐。”
　　许厄就规规矩矩地坐在另外半块垫子上，没有往另一边靠，很明确地在两个人当中分出一条分界线来。
　　有的人类需要保护自己的个人空间，所以许厄也会保护他们的个人空间。
　　他很懂事地自觉打开了面板，一通操作后，000替他把字典实体化拿了出来。
　　刚刚是一个正确的键都没按上啊。

　　为了变便于双人阅读，字典的尺寸被放大，里面的字却保持着原来的适合成年人离开一定距离后阅读的大小。一面书页上约摸有几十个字，按拼音首字母排序，底下是常用释义，并不完全。
　　沈风然指着“阿”，很随意地就开始教起拼音。
　　他没教过书，更别提教小孩了。学前教育的相关方法他倒是能查到，但他不确定对一个智力正常的成年人来说管不管用，毕竟孩童的思维方式和成人是不一样的。
　　而且许厄是文盲，不是小孩。
　　沈风然自己没上过学，不知道什么是循序渐进，但也从小学语文课的相关信息里提取出了一些关键点，第一步就把单韵母给教了。
　　a、o、e、i、u。
　　许厄很乖地照着读了一遍。
　　然后沈风然再让他认了一遍独体字，发现许厄把笔画简单的那些字都认全了，就简单讲了几个笔画多点的字都是什么意思。
　　比起字典上枯燥的死板的长篇大论的形容，沈风然给他组词，说一句话写一遍文字，加快了联想的速度。
　　许厄终于不用点读机复读机的学习方式了，现在沈风然在他眼里相当于是全自动智能学习机。
　　学起来也不会让人失去耐心，因为可以互动，还不用担心有没有出错。

　　许厄会说话，自然也知道某些字词的含义，把字形和字音字义联系上不算太难。
　　但他的确学得很快。
　　让人不禁怀疑他之前为什么一直不学。
　　沈风然趁着他埋头学写字的时候，暗中看了他好几眼，看他有没有在佯装不会，或者是学得吃力。
　　但是都没有。
　　可能单纯叛逆期吧。
　　沈风然默默查找起了青春期育儿手册里的内容。

　　学完了独体字，也教会了偏旁部首，沈风然就打算撒手了。
　　让许厄读白字也没事，反正汉字里多的是形声字，许厄爱读哪一半就读哪一半，意思大差不差都能明白。
　　接下来就负责巩固好了，自己勉为其难在他身边陪一些日子，足够帮他解决某些生词了。
　　沈风然忽然觉得自己这学费赚得有点亏心。
　　自己毕竟也不是吃这碗饭的，虽然做生意这事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但白捞人家太多好处总归不太好。
　　沈风然心里直叹气许厄的命格，怎么就一篇模糊乱七八糟，一点帮忙指点的方向都看不出来。
　　除了算命，他可就没有别的能捆绑赠送给许厄的本事了。
　　要不教他写字？
　　沈风然翻开《写字姿势大全》，顺手给许厄买了只五块钱的水笔，然后侧目观察许厄的右手。
　　他看上去是个右撇子，因为没写过字所以中指上没有茧，整个手掌细嫩干净，手指很细，骨节分明，手背上清晰可见青色的血管，衬出肤色的浅白。
　　指甲修得很漂亮。
　　得教他正确的握笔姿势才行。

　　念完字典上的最后一个字，许厄已经把这里面的三千的字给记了个大概，原本奇形怪状的方块在他脑海中定格成可识别的样子，不再是乱码。
　　一旦有了认识的概念，念出文字就变得很轻松。
　　许厄其实不是完全不识字，只不过是字形一直在变迁，有些人的手写体又太草率，难以辨明，许厄干脆不去记得。
　　谁能第一眼分清草书的辨辫辩?啊！
　　但至少他现在已经认识这几个字的宋体了，差别还是挺大的，对他而言不难记。

　　许厄把字典收起来，一双眼睛亮亮的撞进沈风然的视线里。为了向小老师炫耀自己的学习成果，他干脆用的拼音打字，在面板上打出了一行：
　　【我学得快，夸夸。】
　　然后把字显示出来给沈风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