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邪神会长电子恋爱脑》坠不周

3、MBTI

　　沈风然本来只是随意在街边找了个地方坐下就摆摊，但恰好靠近路口，来来往往的人不少。
　　原本没什么人经过的，但过了某一刻后，从不远处的玻璃大厦里不停有人走出来。
　　许厄当然不知道这是他们下班了。
　　沿着这一条马路，不见一座街灯。走在路上的人像是隐在雾里，边上建筑里散发的霓虹灯光折射出一片白茫茫，把路人都吞噬进去。
　　许厄走上前去揽客，目标锁定那些看上去死气沉沉没有精神的路人。

　　“哎呀小哥，你这是要去哪呀？回家啊，呀呀不着急回去，小哥我看你印堂发黑，最近是不是在走霉运呀，过来我给你算一卦呗。
　　“你就听我的，哎，咱们算命不要钱，花不了多少时间，你算一下又不亏是吧。
　　“能帮您转运呐！这当然能行，哎呀，再坏我还能害您不成？我们这就是一积德的活动，就是给你算个命，听不听的都随你自己呀？
　　“不准？这哪能啊，我们这都是专行干这个的，我给你保证能行。哎哎，别走呀，算完了您再走我肯定不拦着，这不是萍水相逢我能帮一个是一个嘛！”

　　还真让他拦下了几个凑热闹的客人。

　　刚下班的路人哥本来上班就烦，下了班被别人跟着走了好一段，强忍着怒气才没有给他来上一拳，主要是上班磨人精气，他也打不动。
　　勤勤恳恳工作几载，升职加薪是一点没指望了，今天一个项目又被故意刁难他的上司给打回来，今天的工资又少了。
　　一会也买不到菜了，回家只能吃点昨天的剩饭。
　　大马路上忽然蹦出来一个神经病，硬拽着就是不让他走，非说他印堂发黑最近恐怕要倒大霉。
　　没见过这么没眼力见上赶着触人霉头的道士，这还是他头一回在这里看见道士。
　　但这臭道士说了算命不收钱，他也的确是过得不顺。外面的人都挤破了头要换一个进明日城的身份，他这公民身份还是他花好大代价才拿到的。本来想着进来了就能过上好日子了，结果还是没能转运，干了好些年，赚到手的钱反而越来越少了。
　　管他这道士算命准不准呢，这种人算命都会说点好听话，他今个心情不好，陪他玩两下也行。

　　路人哥半推半就地被许厄扯到了摊子前，一个重心不稳就坐下了，这才看清面前还有个更像道士的哥们，手里正摇着一把折扇。
　　许厄用眼神询问沈风然，这折扇又是哪里来的东西？
　　沈风然不应他，只是笑眯眯地盯着送上门来的客人瞧了瞧，半天都不说话。
　　他这眼神给路人哥看得心里直发怵，加上昏暗的背景衬托，硬是在这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城市里制造出几分寂静恐怖之感。
　　路人哥强装镇定，意图掩盖住声音里的颤抖，大声质问道：“不是说算命吗？给爷算算，什么时候我能赚到大钱啊？”
　　这一个两个的倒是都挺贪财。
　　沈风然指了指那堆金属呀纸牌呀什么的，问：“信啥啊？中的西的？”

　　路人哥不屑地哼哼一声：“我才不迷信呢，就你这算卦，里头全是大吉的签子吧？我这也看不懂，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沈风然了然地点头，问：“MBTI？”

　　路人哥没料到这道士还懂英文，险些反应不过来，讷讷地说：“INFJ？”
　　沈风然说：“喔，这几天内耗厉害着吧？”
　　路人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应着他的话，不住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MBTI又叫十六型人格，一百年前就火了，把人都上上下下地分了类。但他一直不太信这个，总觉得人的性格千变万化的，光是几个字母又能说明什么。他这四个字母还是他进明日城之后算的，他上班的这家公司要求求职者把这个都写在简历上。
　　公司楼下门口的大门上还贴着告示，上头写着“INFP和狗不得入内”。

　　沈风然也不在意路人哥的反应，又问：“巨蟹座？”
　　路人哥还是木讷地点头，险些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说：“你怎么知道？”
　　沈风然故作神秘地用折扇挡住下半张脸：“我是大师，自然是算出来的。这算命可是天机，你少问两句，别自找麻烦。”
　　而后他又说：“工作是一部分吧？这几天项目很紧张，项目一天不做完，日结工资就高不上去，吃不好睡不好？你原本仔细规划好了项目计划，结果被新来的同事全弄乱了，进度落下了很多。
　　“人际关系也不好吧？原本有个女朋友，工作太忙了没空陪她约会，前两天就分手了。本来是快结婚了是吧，结果她一点都不体谅你。”
　　路人哥这下彻底相信了大师真的会算命。

　　“大师啊，帮帮我吧，我这工作压力实在是顶不住了啊。我该怎么办才好啊？”路人哥声音哽咽了。
　　不等沈风然开口，在一旁安静半天的许厄突然冒出来了：“哎哎哎小兄弟，这也就是你跟咱今天有缘，咱能帮上忙的顺手就帮你一下。这样吧，本来咱大师的指导起码也要三千才能算，我给你打个折扣，一千就行了。”
　　路人哥的哭腔被生生压了上去：“不是说算命不要钱吗？”
　　许厄靠近了路人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压迫感十足：“算命是不要钱的呀，这不是给你算完了嘛。算以后的走势这可就是窥探天机了，费用当然不便宜。”
　　见路人哥起身就要走的架势，许厄赶忙按住了他的肩膀，说：“哎哎哎别走呀，也不是要你破财消灾，可天底下哪里都没有白算命的道理呀。这样，给你算完了运势，我再送你份人寿保险，这是真不要钱，你尽管拿着就行了，未来也有个保障。”
　　路人哥还真没买过保险。保险也不是个多么古老的词，但是没什么必要特意去买一份，更何况他现在孤家寡人在这里生活，受益人也没有别人了。
　　许厄随手拿起一块铜钱，又说：“再送你个护身符，保证你拿着以后就会转运了。”
　　沈风然盯着他自作主张乱拿东西的手，却什么都没有说。
　　这人动作还挺自然，搞得这铜钱是他自家东西似的。
　　路人哥深吸一口气，沈风然这时回过神，目光移到他脸上，才出声：“内耗太严重会加快电池老化速度，你还没拿到明日城的正式居住证，身体素质要是不行了，谁能保证你日后的生活？”
　　其他人都看不见此时此刻他的蓝色面板上写了什么，沈风然手指一划，清楚可见“90%可能性在两年后因身体老化被逐出明日城，9%可能性因无法补交欠款被拆分，1%可能性暂时未知”。
　　沈风然不动声色地把面板关上。

　　路人哥深吸一口气，一千块钱就给沈风然付款过去。他紧张地捏着许厄递过来的保单，一边签名一边问：“大师，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救我？”
　　沈风然只是说：“去查查你现在负责的这个项目里是不是少了一环，把那一环补上就行了。”
　　“就这？”
　　“你还不一定能查清楚呢，不过方向我是给你指明了。这招要是行不通，你再来找我吧。”
　　沈风然刚说完，不等路人哥多问，许厄一把将人拽起来就推了出去。
　　后面好多人被这回算命给吸引了过来，这人东问西问的好碍事，他还着急做下一个人的生意呢。

　　沈风然依旧不动，心里对这人真愿意给钱微微感到惊讶。
　　算命一次三百还是他刻意定高了，本来他计算得出一次二百是大部分客户最能接受的定价，但他怕赚不了多少钱。
　　虽然没直说，但他也缺钱，谁能跟赚钱过不去呢？
　　沈风然问：“五五分？”
　　许厄本来想要求分多点钱的，毕竟沈风然看起来一副不在意钱的样子，但一想到自己这是沾着人家会算命的光，主要任务还是把保险单子都签出去，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五五分也够了。

　　片刻后，一个看样子年纪不大的女孩被许厄牵着在布垫子上坐下。
　　她刚刚还在后面人群里跟着看热闹，算命是没什么好看的，但人身上多少有点八卦，刚刚那位哥忙着加班失去女朋友的故事还挺有意思的。
　　没成想就被许厄盯上了，不过他说算命免费，她也就跟着来试一试。
　　大不了等会他们要收钱的时候，自己死咬着不松口就行。
　　女孩身上穿着校服，衣服熨烫地干净整齐，看得出她性格比较谨慎。她坐下后就把书包抱在怀里，不肯随意丢在地上，大概是有点洁癖。单马尾梳得很漂亮，半天过去也没有乱，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清爽。
　　乍一看这样的学生真不一定有什么需要算命的烦恼。

　　女孩看着沈风然温和的眼神，不论信不信算命，她都对青年有点好感。
　　但她不准备直说自己的MBTI，她刚刚可看了他算命，多少还是不相信他。不说刚刚的男人和面前的青年是不是合谋好的，把MBTI直说以后，往狗身上都能套中几条。
　　沈风然倒是不含糊，直说道：“你是ENFP呀，昨天休息日刚和好久不见的朋友出去玩，现在应该心情很好吧？”
　　这也能蒙对？
　　女孩看向沈风然的视线里多了几分探究和好奇，但她点头认同了他的说法，心里偷偷想着难道是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
　　她惊喜地说：“你怎么知道？你真会算命？”
　　沈风然依旧摇了摇折扇，装腔作势地说：“你想算点什么？”

　　女孩最近生活一帆风顺，其实根本没什么烦恼，每天心情都很好。最近上学很忙，但在学校里可以天天见到自己的好朋友，女孩挺高兴的。
　　本来过来看人算命就是为了图个好玩，刚好今天回家作业不多，她有这个时间留在这看大师算命被拆台的笑话，自己要算点什么还真是没想好。
　　更何况刚刚那大叔被坑了一千才走的，女孩心里忽然有点紧张。
　　她颤颤地问：“你们先说好要收多少钱啊。”

　　沈风然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点紧张了，还以为是许厄之前拉人过来时把人给吓到了，只能替他赔礼道歉，把折扇往下一放，开解道：“那得看为你算点什么，不是什么改命的建议，我也断不会要得太多。”
　　许厄又拿起一张保单靠过来，把纸往女孩身旁一拍，说：“不管你想算点什么，妹妹你在这单子上签个字，这就一保险，免费的，你买着就当图个心安。”
　　学校里都没要求学生买保险，女孩有一个同学家里也是干保险这行的，说过几句这世道保险没啥大用，他家里人都准备改行了。
　　但拿起单子仔细看了看后，好歹是上过学，女孩从几行条款里完全没看出有什么问题，想着只是签个字，这保险会自动绑定她的数字账户，有什么病毒之类的问题，会被系统自行清除，她也就签了。
　　签完字，她对沈风然说：“那就给我算算学业呗，我明年要高考的。先说好了我没多少钱，给我算个二百块钱的就行了。”
　　毕竟高考是大事，她心里对大师信了几分，算个好话出来就当心理安慰也行。
　　沈风然却想着，二百块钱啊，还是赚了。

　　他打开面板，上面清楚地写着两行字：“50%可能性未能顺利升学，50%可能性完成高考。若参加高考，80%可能性数学不及格，20%可能性数学刚好及格。”
　　这可不太好说啊。

　　沈风然望着女孩亮晶晶的眼睛，笑着说：“行，就给你算个二百块钱的。你好好学数学，就能考上理想学校了。”
　　女孩把钱付过去，问：“就这么简单？不是唬我的？”
　　沈风然重新把折扇拿起来：“信不信由你。你数学弱，学起来也慢，所以就不爱学。但你别的学科都没什么问题，高考就全指望这一门了，多的我就不便说了。”
　　不等许厄开始赶人，女孩自己就站了起来，说：“好啦好啦我相信了，谢谢你呀漂亮哥哥。”
　　她倒也没走开，只是把位置让出来，回到围观人群里继续等着看下个幸运儿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