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效现实》谦来野

5、第 5 章

　　支付宝转账页面。
　　叶邵吉挨个输入五个数字，点击确认，又输入一串密码。一系列操作下来，他将赚到的两万元，发给了他大伯。
　　他的酒鬼老爸毫无节制地喝酒抽烟，在他高中的时候，检查出肺癌。在花费了一大笔治疗费用后，他挺了半年，最终还是去世了。将近八十万的治疗费是找亲戚朋友东拼西出来的。为了还债，叶邵吉省吃俭用，一天打三份工，去填补这个窟窿。
　　这些年他断断续续还了二十多万，总算将大伯的钱还清了，叶邵吉感到肩上的担子轻了不少。
　　孟凯发来一条信息。
　　猛男：一个发传单的活。你学校附近，时新13，包午饭，接不接？
　　叶邵吉因为毕业的事情，回了学校，这两天没在医院，中午正好有时间。
　　一片叶子：接。
　　猛男：好，我和店主说了。
　　猛男：地址等下我发你。
　　一片叶子：谢了，凯哥。
　　孟凯没回他。
　　叶邵吉收拾好东西，便从寝室出门了。

　　开学第一天。
　　经过一个假期的努力，顾家寅成功减下四十斤肉。脸上的肉少了，优越的骨相就显示出来了。侧脸俊朗，流畅的脸型轮廓完美。鼻子高挺，眼睛不算大，但十分有神采。一米八七的身高，在一众新生中十分突出。他的大长腿又直又细，只是穿了条简单的牛仔裤和衬衫，就帅气得不像话。
　　要是他高中同学看到，定会大吃一惊，都认不出来了！果真应了那句话——胖子都是潜力股。
　　顾家寅读的是本地的大学——A大。A大是百年名校，以强劲的文史专业著称。其中法律、哲学、文学戏剧专业被称为A大的三大王牌专业。顾家寅读的就是文学戏剧专业。顾家寅不喜欢集体生活，也不打算住学校，他报道后就要回家。
　　“嗨，”一个怀里抱着两本书，穿白裙子的女孩，很热情地和他搭讪，“你是新生吧？”
　　“你好，”顾家寅友好道，“我是新生。”
　　“你是戏剧专业的吧？刚刚看到你在那里报道。”女孩留意他半天了。
　　“是的。”顾家寅说。
　　“我叫禄微，是你的直系学姐，今年大三。”禄微微笑着向他伸出手。
　　顾家寅也握住了她的手，客气道，“学姐你好。”
　　因为握手的动作，禄微只有一只手抱书，她没拿稳，书顺着胸前和手臂的间隙滑落。两本书“啪啪”两声，接连摔在顾家寅脚边。
　　顾家寅弯腰将两本书捡起，一本是崭新的笔记本，另一本书的封面是白色的，还画着一张抽像的简笔人脸，看起来非常高大上。那本书的书腰还没拆，书名叫做《门》，作者是六千。
　　顾家寅看到这个作者的名字，就觉得反胃，这是他最讨厌的作者。六千是日籍华人，文风矫揉造作，总爱说一些空洞的大道理，借此吸引了一大群“小众”的“文青”。每次在书店的畅销书架上看到这种书，顾家寅就会感到疑惑，这些人自己活明白了吗，凭什么教别人怎么活？最让人恶心的是，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种族主义者。书中充满对昂撒人的崇拜，以及对其他种族的不屑与蔑视。
　　禄微顺势向他推荐这本书，说着双手将书递给了顾家寅，“这本书很好看，虽然是小众作品，但作者真的很有才。你要看的话，我可以借给你哦。”
　　“这本书是垃圾，”顾家寅做了个拒绝的姿势，连碰都不愿意碰，“作者更是垃圾中的垃圾。”他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喜欢这本书？这个人还是A大的学姐，不会其他同学也这样吧？顾家寅忽然对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失去了兴趣。
　　禄微的笑容僵在脸上，一个新生居然这么不给她面子，她维持着自己脸上的笑容，反驳道：“这样说也太极端了，不能说你不喜欢，就说一个作品是垃圾。”
　　“学姐，你搞错了。无论我喜不喜欢，这就是垃圾，”顾家寅说，“垃圾是不由我主观意识而转移的。”
　　“你也太傲慢，”禄微冷着一张脸，“你看过六千老师的作品吗？这样随意评价一个人，是为了显现你很了不起吗？”说六千是垃圾，那喜欢六千的自己是什么？这不是拐弯抹角地骂她吗？
　　顾家寅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就是看了所以才讨厌。你要是欣赏他的书里的白人至上主义，我也没办法。”
　　“主席！”一个穿着印有“A大学生会”字样T恤的人，见了禄微，便招手和她打招呼，接着领着一大群人过来。
　　“主席好！”
　　一连串的问好声，让禄微飘飘然，她喜欢这种掌握权利的感觉。身边都是自己的人，禄微底气十足。区区一个大一新生，这么没礼貌？今天她要是不教训一下这个新人，她干脆就别在A大混了！
　　几句寒暄之后，禄微进入正题。
　　“我在和这位大一新生辩论呢，”禄微用遗憾的口吻道，“新人简直是个嘴炮王，我都快被他说成垃圾了。”
　　人总是排外的。众人一听，一个刚刚报道的新生，居然敢挑衅学生会会长？不想在这个学校混下去了吧？十来个人将顾家寅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个男部长说话了，“学弟，在学校要讲礼貌。张口闭口都是垃圾，你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把话收回去，我们还能做朋友。”一个小个子的女部长试图给他找个台阶下。
　　顾家寅个子高，很突出地站在中间。敌众我寡，这么不利的局势，一般顺着台阶下，开两句玩笑就过去了。可顾家寅偏不，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错，他说的是实话，为什么要收回去？他对这群围着他的乌合之众充满鄙夷。
　　“我没礼貌怎么了？”顾家寅冷笑，“这本，这本书的作者，以及喜欢这本书的人都是垃圾，要我说多少遍都是这样。”
　　本来道个歉就能解决的事情，他偏要闹大是吧？谁刚来的时候不是夹起尾巴做人？男部长不爽他那副目中无人的态度，抓住他的衣领，“你说什么？”
　　顾家寅试图扒开他的手。
　　一看两人要打起来，有人上去帮忙，有人上去拉架，一群人推搡在一起，场面十分混乱。
　　“在干什么呢！”一个骑自行车着，五十多岁的，看起来很和蔼的女人，远远呵斥道。
　　骑到众人身边时，她下了车，扶住车把，扫了一眼众人，看到顾家寅的时候，她开口道，“你是顾家寅吧？”
　　什么情况，校长认识这新生？众人面面相觑。
　　“嗯。”顾家寅一脸不快，想将被揉皱的衣领展平。
　　“顾远均，顾老师还好吗。”校长很亲热地问。
　　校长口中的“顾老师”是顾家寅的爷爷。爷爷在下海经商之前，曾在A大当老师，张校长是她的学生之一。顾家寅来A大上学，顾爷爷早就和她打过招呼，让她帮忙看着点这小子，别让他闯祸。
　　没有熨斗，是不可能将它展平了，顾家寅放弃了“抵抗”。他有点不耐烦，“我现在不想说话，我们下次再聊，行吗？”
　　顾家寅对A大失望透顶，不想待下去了。他也不想像小孩一样，向老师打报告，然后两拨人站到办公室听半天无聊的唠叨。
　　虽然提前打了预防针，张校长还是被顾家寅直接的性格弄得有几分无奈，“好吧。”

　　顾家寅出了学校就拨了叶邵吉的电话，拨通后，他垂头丧气道，“你在干什么？”
　　“我在发传单。”
　　“你在哪里？真想见你。”
　　“在学校二门附近。”
　　“你等我，我去找你！”
　　顾家寅到二门的时候，叶邵吉和孟凯一左一右，各站在门的一边，低眉顺眼地给人发传单。二门附近有个公交车站，人流量大，进进出出的人非常多。
　　天气很热，人的心也跟着浮躁，叶邵吉连续被好几人拒绝。他没有不耐烦，又堆起笑脸，将五颜六色的宣传单发给下一个人。挣钱嘛，不就是得低三下四吗？
　　“叶邵吉，你要忙到什么时候？”顾家寅问他。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叶邵吉了。
　　叶邵吉所在的专科学校在郊区，比较偏僻，学校很多设施，年久失修，看起来破破烂烂。二门连个保安室都没有，头发发白的保安在门口横了对桌椅，有一搭没一搭地维持学生进出校门的秩序。距离门口不远的垃圾桶内的垃圾没来得及清理，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发出阵阵恶臭。
　　这是孟凯第一次亲眼见到顾家寅。衣着光鲜，气质不凡的顾家寅，与二门脏乱差的环境不像一个次元。
　　“很快搞完了，”叶邵吉说，“太热了，你先到那家奶茶店吹空调等我。”叶邵吉让他先过去，没必要两个人一块儿在这儿晒太阳。
　　“你能不发吗？”顾家寅闷闷不乐，“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又不是我让你来的。”叶邵吉嫌他碍事，把他拉到身后。
　　顾家寅撇撇嘴。他心情大概是真的很差，垂头丧气地去奶茶店等人。
　　“这小子是把你当妈了吧。”孟凯说。顾家寅缠了叶邵吉几个月，他知道这么一个人。
　　“谁知道。”叶邵吉没有去深究这个问题。他并不讨厌顾家寅来找他。顾家寅虽然任性，但并不会影响自己的工作。
　　“我劝你离这大少爷远一点，”孟凯面无表情，“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对于孟凯的劝告，叶邵吉并没有放在心上。顾家寅不就跟他说一些诗歌，小说什么的，能出什么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