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效现实》谦来野

6、第 6 章

　　凌晨两点。
　　杯子里的咖啡已经见底，顾家寅依旧精神抖擞，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word文档上的文字删了又打，打了又删。电脑旁边累起一摞书。被摊开在桌上的，是英文版的莎士比亚的《仲夏夜之梦》。顾家寅在书上写写画画，做了许多密密麻麻的批注。
　　敲下最后一个标点符号，顾家寅总算将作业完成了。他伸伸懒腰，僵硬的骨骼发出“咔咔”的声响。他又抓起鼠标，快速浏览一遍，确定没有大的纰漏后，揉揉眉心，随后关了电脑。
　　刚做完脑力劳动，脑中智慧的齿轮正转得起劲儿，又连续喝了六杯咖啡，顾家寅兴奋得根本睡不着觉。
　　如果能去看大海就好了。
　　没由来的，顾家寅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
　　为什么不去？
　　我要去看大海！
　　顾家寅有了强烈的，想要去看大海的欲望，他立即拨通了一个电话。
　　响了半天后，有了接了电话。
　　“喂……”接电话的声音懒懒的，听不出喜怒。
　　听到叶邵吉的声音，顾家寅高兴极了，“叶邵吉你陪我去看大海吧！”
　　叶邵吉看了手机的时间，确定现在是凌晨两点后，尽量心平气和道，“顾家寅，现在是凌晨两点。”说完想要把电话挂了。
　　“别挂电话！”顾家寅预判了他的动作，立刻出声阻止。他知道叶邵吉心软，便说一些软话，“吉哥，我真的特想去。”
　　叶邵吉被他一声“哥”叫得心情舒畅，困意减退，整个人都精神了。“大半夜发什么神经？”叶邵吉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已经开始算计去海边的路程，以及花费的油钱了。
　　叶邵吉知道自己是个是个很闷的人。他很早就开始为生活奔波，在很小的年纪，便体会到人情的冷漠与淡泊。在他的世界，人人都在为生活挣扎，为金钱卖命，又有谁真正在乎其他人的死活？他走了很长一段路，无论好的坏的，他都是孤身一人。
　　顾家寅是第一个主动走到他身边的人。在叶邵吉看来，顾家寅是个特别的人，用网络流行的话来说，顾家寅非常real。他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喜欢或者讨厌，有时任性得叫人想一棒子打死，有时又天真得像个小孩。他莽撞地走到自己身边，不知不觉，叶邵吉习惯了顾家寅的存在。
　　“吉哥，你最帅了！你来接我好吗？我在楼下等你。”顾家寅故意撒娇。
　　“真服了你了，”叶邵吉起来穿衣服，“发地址给我。”
　　半个小时后，叶邵吉的银色皮卡出现在了顾家寅面前。
　　皮卡是叶邵吉他爹生前买的二手货，十年前的老古董了，好几块地方掉了漆，经过日晒雨淋，锈迹斑驳。
　　顾家寅不会开车，平时去哪里儿都有司机送他，他连出租车都很少坐，更被说皮卡了。他好奇地打量车身，指了指后面放货的车厢，开玩笑道，“我坐后面行不行？”
　　“少废话，再不上来我就开走了。”叶邵吉笑骂道。
　　“来了！”顾家寅打开车门，迅速坐到副驾驶上，扣好了安全带。
　　车内被叶邵吉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放了车载香水，有股好闻的茉莉花的味道。车内后视镜上，挂着一个快褪色的红色中国结，流苏上方坠着一块塑料牌。牌子前面是毛爷爷画像，后面是“出入平安”四个字。
　　顾家寅碰了碰中国结上的流苏，觉得这么有年代感的东西，和叶邵吉格格不入。
　　“我爸挂的，”叶邵吉告诉他，然后一脚油门将车开了出去，“放首歌吧。”
　　顾家寅连了车上的蓝牙，翻开自己的歌单，“听什么歌？”
　　“都行。”
　　后方一辆奔驰狂按喇叭，接着快速超车。叶邵吉平静地将方向盘往右边带，没说什么。
　　顾家寅随机放了一首西城男孩唱的《全蚀之心》。
　　轻柔的音乐声响起，是首英文歌，男声深情，像是在诉说一个故事。顾家寅跟着轻轻哼唱。
　　主驾驶的车窗开了道缝隙，风从缝隙中灌进来，吹得叶邵吉舒服极了。他听不懂英文歌，但是觉得顾家寅唱得不错。
　　顾家寅五指并拢，收成一个拳头，放到嘴边当作话筒，越唱越大声。他的身体，随着节奏扭动，在车上开起了个人演唱会。他咧嘴笑，对着虚无的观众道，“会唱的朋友跟我一起唱好不好！”
　　叶邵吉忍着笑看他表演，这多少是个天王级别的歌手。
　　“And I need you now tonight，”顾天王深情地对着叶邵吉唱道，“And I need you more than ever.”
　　“戏精。”叶邵吉笑着说道。
　　“And if you only hold me tight.”顾天王继续激情演唱，唱到动情处，向他唯一的观众伸出了手，“Nothing I can do,a total eclipse of the heart.”

　　开了快两个个小时，两人到了海边。
　　深夜，没有月亮。广阔的大海被夜染成墨色，与点点星光天空连成一片。一眼望去，如同深渊，看不到头。周围没有一个人，除了海浪翻卷时，发出的如同喘息一般的动静，没有其他声音。
　　夜晚大海比白天更加神秘。
　　顾家寅想到自己曾经读过的一本短篇小说，那本小说名叫《恐怖蓝色》，讲的是一个小男孩深夜潜入大海寻找人鱼的故事。故事情节蛮无聊的，他都忘得差不多了，不过作者对大海的比喻，让顾家寅印象深刻。
　　“黑色浪花拍打着海岸的声音此起彼伏，此刻的大海像是一锅被女巫煮沸的魔药。只要再加一味材料，死亡的魔法就会炼成。”
　　卧槽，有点吓人。
　　海面暗流涌动，在路灯的照射下，泛着粼粼波光。在顾家寅的想象中，一只深海巨兽破水而出，发出震天动地的吼叫。灯笼大的眼睛，直直地望向自己。
　　顾家寅往叶邵吉身边靠了靠，“你害怕吗？”
　　“怕啥？”叶邵吉躺在沙滩上，枕着自己的右手。
　　“海里的怪兽。”顾家寅说。
　　“哪来的怪兽，”叶邵吉道，“海水就是海水。”
　　叶邵吉的话，把顾家寅从深海巨兽手上救了下来，让顾家寅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叶邵吉总能给自己带来安全感。比如在医院听自己念诗，比如在桥上把自己救下来，比如现在。明明他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
　　顾家寅翻了个身，支着脑袋看叶邵吉的脸。叶邵吉说不上什么大帅哥，但长相清秀，他面无表情的时候，并不会让人觉得他不快，反倒有种乖乖崽，很听话的感觉。
　　锁骨从叶邵吉黑色的衣领中露出来，线条清晰优美，就像被精心雕琢过一般。他的左手随意搭在肚子上，手指又细又长，骨节分明。顾家寅知道，他的手很温暖。
　　顾家寅心在狂跳，好想亲他。
　　两片柔软的唇印在了叶邵吉唇上，叶邵吉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顾家寅在亲他？
　　亲完后，顾家寅紧张地看着他，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他想说什么，纠结了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说。叶邵吉会不高兴吗，叶邵吉会觉得恶心吗，叶邵吉会讨厌他吗？顾家寅脑子里一团浆糊。他迅速起身，居然就这么跑了。
　　“喂！”
　　叶邵吉在后边叫他，奈何那小子就像撞了鬼似的，一会儿就没影了。
　　其实叶邵吉想说，你等会儿怎么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恐怖蓝色》是我自己写的小短篇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