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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夜梦 ...

  •   顾元白本是在歇云府中等唐京墨,掐算着唐京墨差不多该到了,便进了书房,准备先把今日因喝酒堆积的事情处理一下。
      顾元白做事认真,门窗又是关了起来,于是直到淅淅沥沥的小雨抖然变成漂泊大雨的时候,他才猛然在雨声中抬起头。他匆匆打开房门,一阵冷风直冲他的面门。
      今日白天都是晴天,现下的雨却来得这么急,顾元白知晓唐京墨肯定没有带伞。
      他慌张抓了柄伞就冲了出去,把流觞吓了一跳,被请柳踹了一脚才后知后觉地跟着顾元白跑了出去。
      一把单薄的小伞几乎挡不住这阵仗的风雨。路上的商贩在着急忙慌地收拾自己的摊子,行人顶着篓子四处逃窜,不多时,这大雨中的人就散去了大半。
      顾元白在拈花楼的不远处看到了那个被雨困住的白色身影,小小的一个,移动得很慢,和周围行色匆匆的人格格不入,离远了看还以为是在享受雨中的散步,顾元白差点没认出来。
      他急慌忙跑去,溅起一路雨水。离得越近那身影越清晰,直到他看清楚了唐京墨的脸:他的双臂紧紧地把自己抱住,整个人从上到下湿了个透,本就白皙的皮肤此时像是没了血色,腿脚僵硬又努力地一步一步往前走着,边走边止不住地浑身发抖。
      顾元白的心脏一下被抓得发疼,赶忙把自己的仍算干燥的外裳脱了,紧紧把唐京墨围了个严实。他把伞扔给流觞让他帮忙撑着,一手卡在唐京墨的腿弯处,直接把人抱了起来,让人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
      唐京墨在顾元白的怀里几乎没有重量,他开府的时候自己搬的那一大箱书卷怕是都要比怀里的人重。
      唐京墨体温很低,顾元白能感觉到他的臂弯随着唐京墨的颤抖也一并在发颤,一时间像抱着一个不安分的大冰坨子。
      顾元白几乎是跑回了歇云府,一路下来自己和流觞也都湿了个干净,进了前厅还拖了一路水渍。

      唐京墨又做了一个梦。
      就如同走马灯一般,自打回了京城起,他做过的梦和平日里眼前闪过的片段都是按顺序回闪,有时一晚只梦一件记忆深刻的事情,有一晚能梦完一整年,所有的记忆就像都排好了队,绝对不会重复出现。
      今晚,唐京墨又站在梦里。
      梦里他一早就从唐府匆匆出发,躲过了唐虔和李佑安,带着一身寒气,赶往皇宫。这一路很冷,非常冷。分明是刚刚入秋的天气,却冷得仿佛犯了寒症,骨头里都在往外冒着凉气。
      进了宫里,唐京墨几乎迷了路,左右徘徊了好久才摸着了顾元今的住处。
      于是唐京墨一瞬便明白了,这是他成为顾元今少师的第一天。
      然后他推开了顾元今书房的门。顾元今孤零零地坐在书桌前昏昏欲睡。
      梦里没有顾元白的身影。在这一刻,他的梦境和现实岔开了道。
      可唐京墨控制不了自己的梦,梦里的他仿佛根本不知道顾元白会出现的事情,他只是拿了书卷面无表情地把顾元今敲醒,然后同满是起床气的小文盲一来一回地吵。
      这一日所有的对话他都熟悉,他全都听过,甚至还包括了那个戏谑中给顾元今起的“文盲”的字。
      但就是没有顾元白。
      梦里的时间过得很快,他一连好几日,都雷打不动地来教顾元今上课,把小文盲骂得蔫了叶子,不得不跟着他认字读书。
      可他一次都没有见到过顾元白,也一次都没有收到过顾元白当时硬要他收下的糕点。
      唐京墨甚至还能感受到,梦里自己的心中,隐隐盘桓着一个挥之不去的期待:“顾元白是顾元今的亲兄弟,那他会不会某一日,来看一看顾元今?”
      这种感觉和唐京墨被唐虔踹出家门后晕倒时做的梦很像,或者说,是一模一样:他有自己的想法,甚至能感受梦中那个唐京墨的想法,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如若说先前那些梦境是回忆,那这是什么?莫不是被夺了舍?
      而后这一切如期终结在了李佑安的手中,他又被入赘给了裴家。站在院中看着裴应慈,那种荒唐可笑又绝望无助的感觉又一次涌入了唐京墨的心中。
      他再一次被唐虔踹出了家门。
      他又一次跌跌撞撞地倒在巷子里,享受着这久违又可怜的自由。
      然后他再醒来,仍旧是在那个巷子里。不是歇云府,也没有顾元白。
      他就这么一个人蜷缩在被黑夜笼罩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子里,边感受着寒冷爬满全身,边在黑夜里猖狂地笑着,笑自己终于成了一条梦寐以求的野狗。
      他第二日天未亮就起身,胃里实在饿得痛了,摸摸怀里还留着一小把常备身上的碎银,便便宜买了个馍馍抱着啃。啃了一半头舍不得啃了,便找了个块布包起来揣在怀里。
      梦里的唐京墨似乎很开心,心情好了便看什么都觉得好,人生头一遭觉得京城这么繁华,在一天里把京城的大街道走了个遍,心里想着再看这京城最后一眼,他明日就要出城去了,出了城就……
      出了城之后怎么办呢?追寻自由吗?那……顾元白呢?
      唐京墨如何都能活。他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牵挂,唐知书和顾元白。他知晓唐虔虽然对自己残忍,但对唐知书是爱护有加,唐青川也处处护着她,她定会一路平坦。
      顾元白……顾元白也正得势,又胸怀大志,文武双全,嫡出的皇子又深得顾玄雍喜爱,也定当一帆风顺。
      可唐京墨还想再去看他要一眼。
      这荒唐的想法一扎了根就开始疯长。唐京墨想着反正这一走怕是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那不如最后看一眼,就一眼。
      他不知道这些时辰下来自己被赶出唐家的消息传到哪了,但他还是理了头发和衣服,去河边洗了把脸,又硬着头皮进了宫。
      顾玄雍应该还没来得及作出撤职的指示,于是唐京墨又顺利地进了宫。他少师的身份还在,于是便先去了顾元今的寝殿,想教他几个时辰的课之后再去找顾元白。
      可课还没教完就大门洞开。
      唐虔依旧是一样的话,让顾元今把唐京墨教出来。顾元今不愿意,但他怎么也挡不住唐虔。
      没有人帮唐京墨,于是他又被唐虔一路抓回了唐府。
      梦里唐京墨猩红着双眼骂唐虔,说管不住自己□□的畜牲果然干不出人事儿。
      但唐虔只是微笑着看着他,说他后悔了,说唐京墨悔婚之后李佑安就疯了,说唐京墨吃他的用他的这么些年,到头来还给他捅了个这么大的娄子,他气不过,要让他出去是背了不孝之名的唐家二公子,回来就是唐家比狗还低劣的下人。
      唐京墨被唐虔铐在柴房拷了两天。这两天里他吃饭喝水时间都不固定,柴房还阴冷,夜里风一吹,他的寒症就蠢蠢欲动。
      第三天唐虔给他赶回了房间。因为他怕唐京墨真死在柴房里。
      第四天唐京墨就又重新回到了顾元今的书房。
      顾玄雍没有给唐京墨撤职,唐京墨听说是顾元今亲自给顾玄雍说了好话。顾玄雍唯一昏君的模样就是宠爱顾元今的样子。
      唐京墨又回到了两点一线,只是身体更差了,被折磨过后整个人又消沉了些,嘴倒还是一样的毒。
      顾元今只是皮实,不是没良心。他看唐京墨没有生机的脸色,知道出了事,但他到底年纪小,参不透发生了什么,便只是每日留他下来吃饭,想着他能不能多吃一点就气色好一点。
      唐京墨感觉起初的那股从骨头里散发的寒意渐渐消失了,身上越来越暖,可心却越来越寒。
      又过了两日,唐京墨正教着顾元今读书写字,忽然听有下人像顾元今上报:“三皇子来了。”
      唐京墨一惊,而后在梦里迅速往下坠,失重感带他逃离了梦境,于是他猛地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弹起,力竭般大口大口喘着气。
      顾元白被惊醒,见到唐京墨的模样,慌忙起身跑来,在床边蹲下,小心道:“怎么了,魇住了吗?”
      唐京墨看着方才在梦里一面未露的人,一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他无知觉地伸出手,轻轻触碰了顾元白的脸。
      不是梦。
      感觉鼻子有些酸,眼眶又有些热。唐京墨努力忍住了眼泪,他不想在顾元白面前这么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于是便强装淡定地勾了嘴角:“没事,梦了点不好的事。”
      可在顾元白眼里,就是唐京墨通分明红了双眼,却仍勉强地笑着说着自己没事,霎时间心口的酸意开始向浑身蔓延。
      他握住了唐京墨方才抚摸过自己脸颊的手,望进他通红的眼里,尽可能放轻了声音:“没事的,仲砚,梦里都是假的。”
      “假的吗?”唐京墨呢喃着,“假的……”到底什么才是假的呢?在成为顾元今少师的那天,毫不夸张地说,顾元白几乎是冲进了他的生活,明明之前一直是毫无交集,只有他单方面肖想的人。
      顾元白给出过唐京墨对他好的理由,却从来都站不住脚,这种毫无道理的泼天好事当真会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吗?分明梦里的那种毫无交集才是常态,所以那到底哪边是真的,哪边又是梦境?会不会方才梦里的他才是清醒的?
      顾元白见唐京墨出神的模样,担心他仍然沉浸在不好的情绪里,于是直接坐到了唐京墨的床边,轻轻地揽住了他的腰。
      腰上忽被贴上了手臂,唐京墨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他迅速转头看向身旁的人,却发觉顾元白的面庞几乎近在咫尺,还分给他那担心又忧虑的眼神。
      太近了。唐京墨的耳边炸开自己的心跳。
      他有些慌张地找别的话题:“我身上,衣裳,谁换的?”
      本以为回答是请柳或者是其他下人,却没成想顾元白听了这问题之后一怔,而后小声道:“我。”
      唐京墨霎时间愣住。“我是……湿透了?”
      顾元白的耳朵被烧红,搂着唐京墨腰的手开始发烫,却不舍放手。他点点头。
      唐京墨一脸不可置信:“全都是,你……?”
      顾元白又点了点头。
      唐京墨感觉自己像发了烧,浑身都滚烫起来。他连里衣都湿透了,莫不是顾元白把他上下的里衣都给扒了,连那处……
      他猛地推开顾元白,逃也似的跑下床,气都喘不顺了,平日里的防御机制全然宕了机,留下了句“我饿了要去吃饭”就头也不回地跑出门去。
      唐京墨混沌的脑袋想这关霁生的药果然管用,寒症一下就好了,只剩浑身发烫了。
      顾元白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这被唐京墨一问,又想到昨晚的情形:
      他抱着唐京墨坐在床上,一件一件地剥去他的衣裳,露出身体。那柔软的身体抱在怀里本就让顾元白几乎不能喘息,脑子里满是旖/旎的心思,偏他还拿布给唐京墨身体擦干。
      每擦一寸,顾元白的呼吸就重一分,直到擦到了那处——唐京墨虽是瘦,但该有的肉是一点没少,以至于他腰虽细,但腰以下的地方仍旧是有肉,两者一相衬是更显风情。
      顾元白隔着布料感受着手底下的弧度,还得给人反过来继续擦正面。
      他边擦边骂自己禽兽却又边心脏咚咚乱跳,亵裤里的东西是早都管不住,梆硬地昂着头。
      好不容易给唐京墨擦干了,也穿上了干燥的新衣裳,终于可以休息了,顾元白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满脑子都是方才的画面和手下的感觉。
      坐着感觉烧心,顾元白便跑到院里吹吹冷风,流觞看到了问他是不是发热了,为什么脸红到了脖子跟。
      顾元白说没事,心里又放心不下唐京墨,没过一刻钟就又回了屋里。
      回了屋里顾元白又静不下心,入夜了躺在床上却又睡不着,眼睛瞪得比夜枭还精神,直到天蒙蒙亮才睡着。
      早上被唐京墨的动静吵醒的时候,顾元白没睡几个时辰,可他现在眼下是一点乌青都没留下,只剩下从脸颊网上蔓延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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