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花开》五谷雁和

3、第 3 章

　　败柳的身躯慢慢沉入水底，脚浮在水面上，脸贴在泥中，窒息的感觉使她再次挣扎起来，但无论她怎样努力身体都是头朝下的姿势，她用力去抓手能摸到的泥土，滑溜溜的里面还有些草根，她的小手在泥土里留下一道道抓痕，她快死了，如果没有人来救她的话，可是有谁会来救她呢？一个贱种，死就死了罢。
　　也许是她命不该绝，在她大口的灌了几口水之后，一双大手将她拽了起来，拎出水面。败柳的脸上糊满了泥，她被救出来后就用力擦掉粘在眼睛上的泥土，努力看清面前人的模样，是一个大叔，旁边还有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那人终于开口了，是一个嗓音低沉的大叔的声音。“怎么样，要送你去医院吗？”
　　败柳吐了好几口脏水，强撑着站了起来。
　　败柳：“没事，我过一会就好了。”
　　大叔：“哦…好吧，快回家去吧。”
　　败柳：“嗯。”
　　败柳一身污泥的回到家，刘招娣看到她的时候第一时间抄起棍子，朝着她的头狠狠的敲下去，也许是愤怒冲昏了头，她这一下力气过于大了，本就虚弱的败柳被一下打晕过去，头上溢出许多鲜血来。正巧这时候尹田实回来了，看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败柳，他扔掉了手里的锄头，找人将她送到了医院。
　　败柳的伤很严重，可能挺不过这晚了。尹田实本就布满皱纹的脸上愁的又多了许多褶子，显得更加憔悴，败柳能不能活是个问题，她的医药费从哪儿来更是个问题，怕就怕钱都用在一个死人身上，最后落得个人财两空。医生说败柳的脑和肺都有不同程度的水肿，可能是刚溺水不久，头部骨裂，各种症状加起来像他们这样的小医院难以救治，需要去大医院才有机会救回来。
　　尹田实此时犯了难，他已经欠下了几年都还不上的债，加上这次的话，可能十年以内没日没夜干活都还不清了。但最终他还是决定要把闺女救活，毕竟他还需要人来养老，只要以后不许闺女嫁人，就能和儿子一样使唤，对，他是这样想的。于是败柳被带到了大医院最终救活了过来，可尹田实实在高兴不起来，“花了这么多钱，老妈会怎么说？今年行情不好，本就赚的不多，现在日子更难过了，唉！说到底闺女是被老妈打伤的，可是…她下手一向没个轻重，又不是故意的，我不该怪她，唉。”尹田实心里这样嘀咕着。
　　交完钱后尹田实在败柳的病床边的椅子上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败柳醒了过来。
　　败柳：“爸爸，这里真好，早上还有饭吃。”
　　尹田实：“废话，这都是交了钱的，你知道这里住一天多少钱啊，六十！”
　　败柳：“那么多钱？那我不住了，咱们回家。”
　　尹田实：“回什么家，花这么多钱我都不知道咋回去见你奶奶，咱俩以后睡大街上得了。”
　　败柳：“嗯…”
　　尹田实：“逗你的，还当真，过两天没事了咱俩就回去，回去了给你奶奶道个歉，让她一个人在家待这好几天。”
　　败柳：“嗯嗯，我知道。”
　　尹田实：“你以后别再去水边玩了，也不怪你奶奶打你，你有那水高吗，人不大胆子不小，再敢去我和你奶奶一块打你。”
　　败柳：“我不是…”
　　尹田实：“不是啥？你别狡辩，有错误就得承认。”
　　败柳：“是黄隆他们把我弄下去的。”
　　尹田实：“你不惹人家，人家能好端端的欺负你？”
　　败柳的眼眶变得红润，一颗颗小珍珠落在粥碗里，还不断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可尹田实却觉得她在卖弄可怜。
　　尹田实：“你到底吃不吃？我都还没吃饭呢！”
　　败柳把粥碗向前推了推。尹田实见她这样以为她是在斗气，朝她的头上打了一下，缝合好的伤口又流出一些鲜血来。
　　尹田实：“妈的，爱吃不吃。”
　　随后尹田实端起粥碗一饮而尽，骂骂咧咧的走出了病房。败柳一个人用被子盖住头，尽量不哭出声来，可她也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没一会就忍不住哭的很大声，走廊里其他人都朝这边看过来，尹田实又回到病房给了败柳一巴掌，并呵斥她不许哭。走廊里的人都对着尹田实指指点点，有的人还说要报警，怀疑这孩子不是他的，更多的人还是感慨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父亲，可是像这样委屈的事，在败柳出生的时候就不断发生了，她若是没有出生多好，她若没有生在那个被遗忘的村庄多好，像她这样懂事的孩子，生在城市里一定会无忧无虑的长大，如果她见过外面的世界，才会知道自己过的连外面的流浪狗都不如。
　　人群依旧吵闹，有个大婶穿过人群指着尹田实的鼻子骂：“有你这么当爹的吗？孩子那么小你就打她。”
　　尹田实狠狠的瞪了一眼这个大婶，然后用恶毒的语气对她说：“你tm管什么闲事啊？我闺女我想打就打你管得着吗？我打死她也用不着你管！”
　　大婶朝着他吐了口唾沫，尹田实走上前想动手，一个身材魁梧的小伙子挡住了他的路，
　　小伙子：“怎么着，想动手啊？别欺负女人啊。”
　　尹田实胆怯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开口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动手了，我出去交医药费的，这医院我们不住了，行了吧？”
　　尹田实一边发抖一边穿过那些鄙视着他的人群，他感觉每一步都走的这么艰难，大爷大婶们还在一边指着他骂：“孩子都没养好呢就让出院，真不是个东西，摊上这么个爸爸，这女孩真惨诶！”
　　尹田实离开后人群也散了，败柳坐在病床上不知所措，她只记得爸爸说一会还要打她，有些暗暗发抖。此时窗户边传来一个声音：“小朋友，过来一下好吗？”
　　败柳朝那边看去，是一个邋遢的男人，穿着长袍，脸上长长的胡子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打理。那邋遢的男人继续说：“我只和你说几句话，这话很重要。”
　　败柳穿上鞋子走到窗边离那男人还有些距离的地方，小声的问：“你想对我说啥？”那人装作神秘的样子，从怀里掏出一个项链，上面吊着一块桃木，“这是给你的，咱俩有缘，请一定收下。”败柳接过那条项链，桃木上刻着四个别别扭扭的字——命如桃木。
　　败柳感到不解于是便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可她抬起头的时候，那男人分明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