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TJ的恶魔》夏至和

8、火焰

　　【恶魔……在哪里？】
　　【这是……扬哥的领域。】
　　一个个小方格，隔出一个个小小的办公空间，电脑屏幕亮着，键盘摆着，一个水杯，一包零食。看起来，这桌子再摆不上别的什么了。
　　【看起来像是很值钱的古董呢……】
　　而程星，此刻正站在两排这样的办公室中间的走廊。
　　每一间都有一个人在拼命的工作，满天的纸页从天上，从远到看不见的地方，雪花一样的散下来，一堆堆掉在桌上，还有些飘到地上。程星捡起一张纸，是她看不懂的中文字，虽然每个字她都认识。
　　这次的恶魔算是弱小的，她能感应到，领域里外两层，此刻这个恶魔正和她一样在外层。
　　恶魔被进入领域，首先就会被削弱。强大的恶魔还能化作强大的生物或者人形，甚至保有一些自身能力，但普通恶魔，可能能化成一个物品，小虫子……之类的？
　　不出意外，就是某件物品了。
　　程星循着感应一路追踪，最后，她感觉到，这一包未拆封的A4纸，里面就有恶魔。
　　一般的侦探领域展开时间在五分钟内，否则会透支、过度透支直至消散。
　　在近乎狂暴的翻找后，侦探终于找到了恶魔化作的那张纸。
　　接下来……如何进入内层呢？
　　遵循领域的逻辑，就像……通关游戏一样。
　　工作至疯魔啊……这里的每一个职员，看起来都平静却疯狂。键盘的飞速敲击声，大力翻动纸页的声音，争吵催进度的声音，每一句话都讲的理所当然的领导。
　　找到了郭扬的工位，程星坐下了。
　　【额，程序，看不懂……】
　　现在ai自动编程，这些基础的东西谁会自己写？过时啦～学生都不学啦～几个侦探能会这个？
　　【所以，被判定适宜的领域，被分配与我搭档的领域，被镜姐说是最好处理的领域没有之一，应当是对我来说好解的问题……】
　　“你好，请让一让，这是我的工位。”
　　“抱歉……”
　　“没事儿。”
　　一个白发苍苍，看起来随时要倒下的人坐回了位置上。
　　领导走了过来，衣冠楚楚。
　　“小扬啊……”后面的声音像被电流扭曲，突然拐了个弯，急转直下，又一下子窜上来，尖锐刺耳。
　　老扬的背上多了一块石头。
　　“小扬啊……”温柔的声音，重叠的声音，像有人在笑，又有人在哭，但温柔的声音永远温柔，声音的主人什么也听不到。
　　九块石头。
　　“最近我有个朋友家的小孩要参加一个信息竞赛，我把教材发给你看看，你帮忙参谋一下。”
　　十六块石头。
　　背上好几块的老人颤颤巍巍：“我，正在负责的项目您，也知道，还有三天就要开大会……”
　　“我最近，每天都在加班熬夜准备……”
　　“你就帮忙看一下，不难的，虽然是几百页英文教材，我相信你的能力，我帮你跟组长打个招呼请个假，你就白天工作时间看一看，晚上不影响你熬夜的。”
　　“在你开会前一天下午，我让孩子来公司，你帮他看看，好吧，一点也没影响你吧。”五十块石头。
　　所有人，除了领导，在这一刻都背着数不尽的石头。
　　高挑壮硕的男领导踩着极高极细的鞋跟走了。
　　留在这里的人们依旧匆匆，虽然脊背开始弯折，脚步开始颤抖。跌倒了就努力支撑起来爬，爬不动也努力的、丑陋的蠕动。肤色在重压下被憋的青黑，皮肉破碎腐烂，筋骨碎裂，液体喷溅，碎裂的、活着的骨头，看起来坚硬、尖锐，但就这样被折断了么。
　　该怎样通关呢？
　　这一地不能说是什么的东西，已经混杂在一起，还在努力的抽搐挪动。
　　【是么，都这样了还想拼命工作么？】
　　【看来扬哥是过劳死，是什么让他坚持活下去，甚至突破界限成为侦探呢？】
　　【是什么呢？】
　　【家人？爱？带来压力的责任？单纯的渴望生存？】
　　可这个领域里，一点相关的元素也没有啊。
　　【是么。】
　　侦探拿起一把美工刀。
　　【这个领域，是希望我来实现你最后的愿望，是吧？】
　　【你最后的愿望是……】
　　程星进入了领域里层。恶魔被弱化到极致，只剩下一小团黑气了，她用手环暂时限制了它。
　　恶魔的本源是“血”，恶魔的分身包含恶魔一部分血液。
　　借助特殊仪器，可以在领域里层将恶魔分身转化为恶魔血。
　　借助协会法阵，可消耗恶魔血，永久削弱恶魔本体，消耗同一恶魔的总血量足够时，甚至可以彻底击杀恶魔。
　　所以，侦探的工作，其实就是在努力把恶魔血打出来。
　　不过，转换仪器稀有且会带来危险，通常，二类侦探只需在领域里层借助手环调动自身力量，也能暂时困住恶魔，带回协会转化。
　　恶魔血可以被使用，其中一部分能量可以被吸收，如果持有血，却不吸收这些可吸收的能量，也可以借助血液消耗这些能量，暂时使用恶魔的能力。
　　吸收并不影响削弱效果。
　　故而拿到血，侦探可以自主吸收其中能量。至于剩余部分血，上交协会统一进行削弱消耗。侦探也可以保留恶魔血及其中能量，用于后续任务使用。
　　不过，一些危险的血在手里或许会招致祸患。
　　恶魔，也会觊觎同类的血啊。
　　它们也能借助血内部的能量，运用血液对应恶魔的能力，它们还能直接吞噬对方的血液力量，甚至可能基于血液所有权建立契约养奴隶呢。
　　强大恶魔的血在侦探手里，也会让侦探更被恶魔觊觎。
　　危险的血拿在手里，在能够借助强大能力的同时，也是双刃剑啊。
　　领域的里层永远是个迷宫，米黄色的墙壁，温和的灯光，光滑、坚硬的材质。程星在迷宫中奔跑，很快找到了一团可怜的黑色小球，她感受到这就是那个恶魔，立刻用手环封住了。
　　任务基本完成了。
　　领域解除，郭扬脸色惨白，“走吧，回去复命。”
　　程星去拜访了正在工作的任镜，后勤总负责人的工作量真是不容小觑。她就趴在办公桌的一角，看着任镜安排工作事项，与她随意吐槽。
　　“镜姐，他的领域好安全啊。没有常说的那么危险呢……”
　　“保密协议！领域相关内容，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尤其拥有领域的侦探本人。”
　　“不过嘛……”
　　“大多数领域即使是适宜使用的，也还是有危险的。”
　　“他成为侦探的契机不强，也就更加温和。”
　　“通常而言，越是这样受到刺激小的侦探，寿命会更长呢。”
　　“这样的人在以前，虽然极少，但也有。”
　　“但奇怪的是，现在这样的侦探越来越多啦，因为一些通常不至于成为侦探的理由成为了侦探，然后又不像正常侦探领域展开时间四到五分钟，他们很多人，展开不到一分钟。”
　　“就像是，世上多了很多易碎、单薄的灵魂一样。”
　　“可恶魔，还是一如既往呢。”
　　“程星？在我这里听到的事儿，可一点也不要给我出去乱讲。”
　　网吧。
　　“镜姐？”
　　“在的。几分钟就回来了啊。”
　　“镜姐，你说，和恶魔定下契约，但只付出一半的灵魂力量，会对灵魂造成影响吗？”
　　“通常认为不会。但我悄悄告诉你，我觉得是会的。会更单薄、更不稳定，因为不稳定，所以受到刺激以后，反而会更容易成为侦探吧……”
　　“毕竟，侦探就是强大的求生意志对灵魂做出一些改变的过程嘛。”
　　“更不稳定，也就更容易变化啊……”
　　“但是，大前提摆在那里，就算成为了侦探，灵魂也还是更单薄啊……”
　　“只能做普通的辅助了，不像你灵魂很强大，借助手环困住一些中等恶魔都不成问题。”
　　“我只是猜哦，我可没说就是，不要和别人说。”
　　“着火啦！”侦探听见人喊叫。
　　她冲出网吧，恰好，爆鸣声响起，她看见神寝如一个硕大的火球，滚滚黑烟弥漫在天空，还是愣了愣。
　　她是不是……只想稍微引导一下，结果有点做过头了？
　　修者身边充斥着各种不合理，她却从未去思考这些，去看见这些。
　　她只是想让修者意识到一点异常，不论表现为神做错了事还是神根本不爱、甚至压榨子民，这样，修者就会开始有一点偏离，潜移默化的影响村里的人少许愿了。
　　只是……侦探似乎小看了一点：一个从不思考的人，一个偏激的人，思考了的后果似乎总是比正常预期的更大一些。
　　作为一个i人侦探，她真是不懂人心啊。
　　【做错事了呢。】
　　但做错了事，当然要果断的承认。
　　【要想办法，至少让恶魔不要更多的伤害这些无辜的村民……】
　　【这个故事，该继续这样发展吗？】
　　“镜姐，我感觉灵魂发生这样的变化是有理由的，但我不好说。等我回来跟你聊～遇到些事儿，我先走啦。”
　　火烧的很旺，这火似乎不太平凡，一下午过去都扑不灭。
　　不过，侦探更倾向于认为是建筑本身使用的建筑材料的原因导致的。
　　黑烟滚滚，天色都黑了。灰尘压的人窒息，咳嗽声四处都是，绝望的人也到处都是。
　　“母神！母神保佑！”
　　“母神恕罪……”
　　“啊！母神大人……”
　　“是谁放的火……是谁？”
　　“难道，是母神被触怒，于是烧了神寝，不愿再庇佑我们……”
　　“我的祈愿，我的祈愿！”
　　“修者去哪儿了？修者！”
　　“修者不见了？”
　　“修者被神带走了吗……快，快找找，修者在哪里？”
　　族长很快在人们的簇拥下快步走了过来，“修者呢？”
　　她的声音坚定又浑厚。
　　人群有了主心骨，很快开始井井有条地行动。
　　侦探突然发现，自己脸上还蹭黑了一条。
　　她该找修者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