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TJ的恶魔》夏至和

10、回归

　　“程星！”下飞机的程星一眼就看到等在那儿的任镜。她总是稳重的，很少有这样激动到拼命挥手的时候。
　　“镜姐！”程星奔了过去。
　　“一切都好吗？”任镜拽着程星，“我看看。”
　　程星听话地转了一圈。
　　“还好，还好……”任镜看起来很是松了一口气，“我想，我们应该拥抱一下。”
　　“欢迎回来。”
　　【回家了。】
　　【当然，还需要先把工作完成……】
　　“额……这是怎么回事，孩子？”任镜脸色怪异的看了一眼程星身后，一个保姆机器人正抱着一个婴儿，小孩在降落时哭闹了一阵，现在睡熟了。
　　“啊，对，镜姐……”程星笑得灿烂，“出了点意外，总之……我有了一个孩子。”
　　“程星！”又一个身影奔过来。
　　“陈雯！”陈雯是程星此次任务的搭档，只是前往任务地点的途中意外发生空难，导致失散。
　　两人见面，相视一笑。喜悦是一部分，更多的，还是想起了事故现场。
　　这是一次少有的极远途的出差任务。十四区管辖地带出现多起爆炸事故，当地驻守侦探感应到有多只恶魔介入，请求增援，于是二人接到任务，作为第九区救援代表前往。
　　不料，在前往途中，途径十二区时，十二区恰好发生黑客入侵事件，激光束在天上乱飞，信号又发生干扰，二人乘坐的飞行器失控。
　　在地面传来的射击声、轰鸣声与飞行器内部的警报声中，自动驾驶失灵，眼见就要坠机。
　　二人在颠簸中撬开了紧急控制舱，陈雯率先钻了进去，大喊道：“飞行器正在居民区上方，虽然下面打成一片，已经变战争区了，但这不重要！放任飞行器坠毁会造成大量伤亡，你先逃！二百公里有一片私人停机坪，我控制飞行器尽可能坠毁到那里去！”
　　“那你怎么办！不行，我来！你知道的，我灵魂力量强，受伤恢复的要快很多！”
　　陈雯对此的回复，是把降落包两下捆到了程星身上，然后霸气的一脚把人踹了出去。
　　“加油活下去啊！”她大喊道。
　　“我的手被捆住了，降落伞！”程星惨叫。
　　“啊！”于是陈雯也在驾驶中发出了惨叫声。
　　这就是事故最后的回忆了。
　　“所以，陈雯……”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小型飞行器的驾驶证，我不知道紧急驾驶舱的降落伞需要手动开启！对不起！”
　　“那你抢什么驾驶权啊！”
　　“对不起！”
　　自动化高度普及的今天，小型飞行器的降落伞确实算是特例。程星知道陈雯是个很优秀的驾驶员，当时就没有多想，真没想到，陈雯并没有接触过小型飞行器。
　　她捂脸笑起来，陈雯更慌了，“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我……”
　　“你还想有下次！”
　　“不不不不不，没有下次，这次运气不好，以后再也不会遇到这种事故了……”
　　“好啦，没事就好。既然如此，事故报告就归你写啦。”
　　“啊，好……”陈雯有些不好意思。
　　“有空的话，我请你吃饭？”
　　“那，那怎么好，肯定该我请……”
　　“哈？可不许这样！”
　　“刚才我就想问了，这里怎么有个孩子？一般人类可以进来吗？”
　　“啊，这是我孩子。”
　　“什么！？”
　　“哎……”任镜深深叹了口气。
　　说话间，代步车由机场将几人送回了协会总部。
　　“你的孩子？”人工窗口的人面色震惊，“这，这，侦探可以怀孕吗？”
　　她脸色又一变，忽然很淡定平和的样子，“对，当然可以，只是从未有过。”
　　“任务途中发生事故，意外在人间逗留从而有了一个孩子，也可以，不过您一共失踪了两天……啊，催熟的孩子吗，说实在的，这样的技术还是不靠谱啊……”换成寻常人，恐怕要直接斥责不良父母了，不过这位侦探恰好对这些事都不了解。
　　“嗯……请问，孩子父亲？啊，不知道？好的。”
　　“那么，您知道的，协会从不允许一般人类进入，家属也不例外，很不幸，您的孩子也是一般人类的一员，接下来我们将将您的孩子送到外界的儿童福利院，请您知悉。”
　　“具体请见规定1267条。”
　　1267条禁止任何一般人进入协会，牵涉事件的一般人在作为人证时经行动部特批，可短暂例外。
　　“我的孩子和最近一起任务事故有关，不可以申请特批养在身边么？”
　　“当然不……”严厉的语气顿住，一瞬的迷茫以后，她又变得笃定，“可以的，是可以的。”
　　侦探低头看见方才的规则，悄然少了些什么，又多了些什么。
　　谁的脑海中似乎有什么被改变了，有什么名为拒绝的念头消失了，有什么名为“不合理”的念头也消失了。
　　【究竟是怎样的力量，让原有的消失或改变，甚至在所有人的脑海中都自动的合理化……】
　　“那么，麻烦您帮我申请特批。”
　　【天啊，又要多准备一堆材料表格了……】
　　终于，孩子暂时睡着了，保姆机器人看着她，哄她，饲养她。
　　【看起来只是个傻小孩而已，但是……是吗？】
　　【现在的它真的只是个孩子啊……】
　　疲惫在此刻翻涌，沉重的要压弯了她的背。
　　【恶魔，憎恨的恶魔，该死的恶魔。】
　　【可当她真正作为一名人类存在在这里……】
　　【我怎么能杀了她……】
　　【她会流血，会死亡，天呐，不会还会成为侦探吧？】
　　【那世界真是要毁灭了。】
　　【毁去这个人，并不能为这个恶魔带来什么影响，只是它可能一段时间不能再有作为人的体验而已。】
　　【毕竟，这是一个弱到简直可以被忽略不计的分身吧。】
　　【她是恶魔的化身，我不该对她好。】
　　【可她是个孩子，我怎么能对一个孩子不管不问，毁掉她的一生呢？】
　　【不能被爱的孩子……被憎恨的孩子……】
　　【我怎么能去用这样的手段折磨一个孩子……】
　　【可悲的我，如何能亲手让一个孩子走上如我一般可悲的人生……】
　　【世界不该是这样的，我不是恶魔啊。】
　　【即使知道她是恶魔，当她作为一个人时，我就无法去伤害她，当她作为一个孩子，尤其是我的孩子时，我就不能不去爱护她。】
　　【我真的……克制不住自己。】
　　【其实这也没什么吧？毕竟我是个人啊。】
　　【这样做也算不上错，或许恶魔为人以后，就不会再想去伤人呢？】
　　【是啊，如果，我能去感化她……】
　　【恶魔真的会有人的感情吗？我不相信，但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一旦这种可能真实发生，我能做到的或许比我想象的要更多。】
　　痛苦与爱纠缠。
　　【表达对恶魔的不满也好，对恶魔，当然是恨。】
　　【表达对她的呵护也无妨，对人，当然会爱。】
　　【所以，对她好一点，也没关系。】
　　【是啊，是啊……当你看到一个孩子，她脆弱的躺在那儿，你知道她的命运在你手中，那你怎么能置之不理，甚至……扼住她的咽喉……】
　　【所以，想要对身为人类的她好，也没什么。这不会让我做错什么，不会让我背负上什么罪孽……对吧？】
　　门铃响了，是任镜。
　　“我来看看你。”她轻车熟路的换了鞋进来，“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那么，歇一会儿吧，你一定累坏了。”
　　“我就在这里看看，确保你休息好了我就回去，怎么样？”
　　“累得睡不着啊……有什么焦虑情绪吗？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最近我们工作量剧增，忙死啦……到处调度人手，缺人严重，就在这时候，居然还出了个大事故，要我们去排除恶魔影响的可能。”
　　“最近十六区边缘竟然新发现了一座村子，特别原始，和我还活着时的世界很像呢。砖块手机，书本笔墨，六三三学制……”
　　“当地甚至发现了一座应当是神殿的地方，但烧的已经不像样子了，当地人也只说不知道，就是很久以前一直就在的建筑。”
　　“也就是说，那里甚至还曾存在这样原始的信仰呢！可惜失传了啊……”
　　“诶，你怎么了？”
　　侦探一下子蹦起来了，“还有这样的事吗？”
　　“对啊，你感兴趣？有新闻报道呢。”任镜调来了视频。
　　“这里还保持着几百年前的风貌，我们可以看到很多旧时代的产物，如手机、旧时的内网、网吧等等……”
　　“据考古学家调查，此处原为宗教场所，但由于大火及年代久远，在当地已经失传。人们只记得这是一直存在的建筑，对其背后的故事却一无所知。”
　　“……”
　　“如今，为便于当地调查，当地村民已被妥善安置，接下来，将有专人为他们进行社会适应性培训……”
　　“请问女士，骤然来到外面的世界，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很新奇……”今天的修者看起来色彩丰富，她的裙摆随着风，晕染出的浅淡的春日色泽，一阵波浪。
　　她好像很喜欢这样荧光色的晕染，扑面而来尽是生命的气息。
　　不过，她看起来似乎很是紧张，很不习惯和人沟通。“就是，很新奇……嗯……好多……好多神啊！”
　　她自知失言，记者也轻笑几声，“好多神？”
　　“啊……我怎么会这么说？”
　　【新的开始啊。】
　　孩童的啼哭声隔着墙穿透过来，任镜起身。
　　“多累呀，好好休息！赶紧睡一觉。”
　　“孩子放心，我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