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他知道》泥驴

7、我们的曾经（3）

　　醉红的夕阳下，大批学生走出星城实验。
　　林婳与江谦并肩走着，她神情淡淡，心间却若有若无地萦绕一股烦躁。
　　又要回家自己一个人吃饭，烦死了。
　　走至熟悉的摊位，林婳照常点了一份烧饼，但没想到今天阿姨想给她做小点，怕她晚饭吃不下。
　　许是连续一周都来买，加上她和江谦总是一起来，所以陈蓉阿姨对待她这个老顾客要比别人更不一般。
　　陈蓉阿姨这般说肯定是不收她的钱，要是放在之前，她可能就笑着接受了，但今天她不想再点晚饭外卖。
　　“按正常大小就行，要当晚饭吃。”
　　这话一出，江家母子俩都看向了她。
　　真是大惊小怪。
　　林婳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佯装可爱地歪头，“有问题？”
　　陈蓉阿姨最先回神，爽朗一笑，说：“来不及做大了，等下跟阿姨回家吃，吃完我让小谦送你回家。”
　　嗯？去江谦家吃饭？想起自己空荡荡的家，林婳一下子心动了，不由看向江谦。
　　他看着她，虽然眼神复杂，但没有任何异议。
　　“好啊。”所以她弯眸应下。
　　既决定要去，林婳自然要跟着江谦。江谦在一旁帮忙，她坐在小桌前啃迷你烧饼。
　　隔壁的摊位在做烤苕皮和烤生蚝，炭火味特别重，林婳呛得难受，眼睛也熏得一片红。
　　江谦看见这一幕，和陈蓉交谈几句，便走过来拿两个书包，“我先带你回家吧。”
　　林婳也想离开这儿，故而乖乖起身，搭着江谦的肩膀，借力坐上电动车。
　　还没坐过小电动的林婳一脸新奇，坐在江谦后面上下打量这辆车。
　　“头盔戴上。”
　　林婳接过戴好。
　　“走了。”
　　“好！”
　　然而林婳兴奋没多久，眉就皱得能夹死苍蝇。
　　灰尘真多，脸都脏了。
　　林婳往瘦但肩膀宽阔的江谦背后躲，理所当然地让他挡飞扬的尘土。
　　男生和她的距离很近，近到她能看见他后脖颈处有一颗极小的黑痣。
　　鬼使神差的，林婳看着看着就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一下。
　　前面的人有所感，微微偏头，“怎么了？”
　　林婳蓦地回神，略微心虚地缩回手指，急忙转移话题。
　　“你弟弟是不是叫江虚？”
　　“......”
　　江谦沉默一会儿才纠正说：“是江望。希望的望。”
　　“哦。”没她取的好听。
　　叫江虚多好，两兄弟名字合起来刚好是谦虚，既与众不同又有好寓意。
　　过了会儿，林婳又凑近江谦问：“你有摩托驾照吗？小心被交警逮到。”
　　“有。”
　　“哦。”
　　林婳理了理从头盔里调皮跑出来的头发，想了想觉得不对，又凑到他的耳边说：“你满十八了？”
　　“嗯，转过学，多读了一年。”
　　原来比她老这么多，怪不得和她一样成熟。
　　林婳说：“我生日还没过，现在身份证上的年龄是十六岁。”
　　“嗯。”
　　林婳不知想到了什么，难得轻笑出声，在江谦不解时，往他耳朵里传音：“你好老。”
　　江谦：“......”
　　学校到江谦家的这段路不是很长，开小电动也就十多分钟左右，但今天，他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好慢。
　　“等下吃什么呀？”
　　江谦回：“不清楚，得回家看完食材才知道。”
　　“哦，你会做饭吗？”
　　“会。”
　　“会做什么菜呀？”
　　“红烧排骨，糖醋鱼，辣椒炒肉...”
　　这说得林婳快流口水，她吞了吞唾液，“好吃吗？”
　　“不难吃。”江谦就给家里人做过，味道应该还行吧。
　　“今天你做饭吗？”
　　江谦应了一声，“我妈忙，一般都是我做。”
　　“哦。”
　　林婳安静了。
　　江谦内心松了口气，无意瞥了眼车后镜，发现她正星星眼地看着他的后脑勺。
　　江谦：“......”
　　“我们还要多久才到？”她又开始说话。
　　“几分钟。”
　　“哦，那你家住几楼呀？”
　　“......三楼。”
　　“那你弟弟今天也回家吃饭吗？”
　　“嗯。”
　　“他为什么不住宿？”
　　“他想回家。”
　　“我说得对吧？在明德很累的，你不去是明智的选择。”
　　“嗯。”
　　“你和你弟关系好吗？”
　　“还可以。”
　　“你们从小没吵过架？”
　　“吵过。”
　　......
　　林婳一句接一句，就不曾消停过，问得江谦越发茫然。
　　她今天怎么话这么多？
　　所幸要到家了。
　　电动车开进了小巷里。
　　林婳正左右观察着，一股难言的味道倏忽飘来，她下意识皱起眉头，同时屏住呼吸。
　　她知道江谦穷，没想到这么穷。
　　“我觉得你们家可以把这房子卖了，去租个好点的房子。”
　　这里好破，好脏，好臭。
　　林婳贴近他的后背。
　　“这就是租的。别小看这儿，租金不算便宜，但离学校近，离商业街也不远，出摊方便。”江谦说着，朝她递来一颗薄荷糖。
　　含着糖，林婳总算好受了点，终于有空来思考问题。
　　她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吃饭的时候绝对不能露出嫌弃，至少得吃半碗白米饭。
　　江望那么聪明，肯定伶牙俐齿，而江谦又是个听不懂话的，要是江望欺负他，她必须得帮着他才行。
　　吃饭前，林婳想了很多阴阳怪气的怼人语句，直到看见江望，所有恶意的想法一挥而散。
　　“哥！我今天...”
　　唇红齿白的少年兴高采烈地进门，直至看见客厅里的漂亮女孩而哑声。
　　原来是一只黏哥哥的大型跟屁虫啊。
　　林婳瞬间懒散下来。
　　“小望，这是林婳，我同学，你叫她姐姐就行。”厨房里洗菜的江谦探出头来。
　　“姐姐好。”江望笑容淡去，略微疏离地朝林婳点头打招呼。
　　江望小弟弟还没学会隐藏情绪，“不欢迎”三个大字明晃晃摆在脸上，像是她不请自来，打扰了他们的生活一样。
　　林婳瞧着甚是有趣，故意凑到江谦身边说：“你弟弟好像一颗水煮蛋。”
　　脸白白嫩嫩的。
　　“你才是水煮蛋！”江望立即气得变成头上冒烟的红蛋。
　　可恶的坏女人！
　　和林婳相处久了，江谦逐渐能听懂她的意思，于是语气里带了一丝严肃，对江望说道：“小望，不许不礼貌，姐姐只是夸你皮肤好。”
　　林婳眼里盈满了笑意。
　　江望看见了，感到很是憋屈，但还是小声嘟囔：“好歹也是个高中生，说的什么烂比喻。”
　　“小望。”江谦警告意味十足。
　　张牙舞爪的狼崽子瞬间变成焉了吧唧的小奶狗，乖乖道完歉就往房间里去。
　　林婳乐得肩膀直抖。
　　“别欺负他了，去看会电视吧。”江谦无奈道。
　　原来他看得出来啊。
　　林婳眉眼弯弯靠在冰箱边，“知道我故意逗他，刚才干嘛不教训我？”
　　“小望回家总要说个不停，能让他安静会儿也不错。”
　　怪不得站她这边，原来是乐闻其见啊。
　　林婳的笑容逐渐消失。
　　好样的，竟拿她当枪使，估计平时听不懂话也是装的。
　　“咚！”
　　小腿猛地遭受攻击，江谦一脸茫然地看向她，“踢我干嘛？”
　　“讨厌你！”
　　林婳气冲冲径直走到客厅坐下，黑着脸摁遥控。
　　江谦：？
　　怎么又讨厌他？
　　摸不着头脑的江谦继续备菜。
　　待天空呈现暗紫色，陈蓉匆匆回来。
　　这时江谦已做好了饭菜，三菜一汤。
　　“小望吃饭了。”敲门喊了人后，江谦便去厨房拿碗筷。
　　江望一开门出来，就见林婳坐在餐桌前等开饭，那眼睛直直盯着饭菜，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好装，几道菜还能馋成这样。
　　江望不屑地轻哼，看了眼位置，不情不愿坐在林婳旁边。
　　这样，林婳的左右两边便是江望和陈蓉，她就没机会和江谦坐到一起。
　　江望坐下时，林婳瞥了一眼，不是很在意这个小孩，她将心思放在滑蛋虾仁上，瞧着真好看。
　　“小望，帮姐姐和哥哥盛米饭。”陈蓉吩咐道。怕林婳过于拘谨，她认为让小儿子去做可能更好些。
　　老妈的命令不敢不从，江望只好起身去盛饭。然而等他拿饭回来时，他哥已经坐在他的位置上。
　　江望：......
　　“林婳大口吃啊，在这里不用拘束。”陈蓉笑道。
　　“好。”林婳露出又甜又乖的笑。
　　看得江谦稀奇瞥来一眼。
　　江谦做饭水平一般般嘛，也没多好吃，林婳边吃边在心里评价着。
　　“帮你再添一碗？”
　　骨节分明的手映入眼帘，林婳这才发现自己满满的一碗饭已然吃光。
　　一时间，桌上三人的视线都在林婳身上。
　　林婳镇定地摁住江谦的手，“不用，我吃饱了。”
　　怎么回事？她的饭怎么突然消失不见了？肯定不是她吃的，她胃口很小的。
　　“那再喝碗汤吧？晚上还要做作业，用脑消耗大，容易饿。”陈蓉说。
　　“......好。”
　　这是陈蓉阿姨硬要她喝的，不喝不行。
　　怀着这样的想法，林婳心安理得地喝完一碗汤。
　　等喝了汤，肚子就鼓胀鼓胀的。这对林婳来说，算是个新鲜事。
　　吃完饭，江望负责洗碗，江谦负责切水果给她吃，陈蓉阿姨给她摁本地新闻看。
　　林婳舒服得不能再舒服。她差点就在这住下了，结果江谦说要送她回家。
　　林婳瞬间压低眉眼，在阿姨看不见的地方，不善地瞪他一眼。
　　多嘴！
　　陈蓉聊得高兴，也是忘记了这件事，“噢对！晚上风大，小望你拿个外套借姐姐穿一下，回来再还你。”
　　“江谦的衣服就好。”林婳转眼朝陈蓉笑道。
　　别以为她没看见江望不情愿的模样。
　　哼，谁稀罕。
　　“小谦的衣服会不会太大？”
　　“没事。”
　　一穿上江谦的外套，属于他的味道顿时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所幸不难闻。
　　林婳偷偷多闻了几下。
　　“你家住哪？”江谦递给林婳一顶头盔，从后视镜瞥见她的脸，不由诧异地转过头，“太热了？”
　　“还行。”林婳戴好头盔，慢吞吞坐上车。
　　“那是太冷了？”
　　林婳板起脸，“开你的车。”
　　他奇怪转回头去，又问了一遍她家的地址。
　　“御江苑，从锦绣东路那边进去。”
　　林婳悄摸观察江谦的神色，他并没有什么异样。
　　“从这里到我家，需要多久？”林婳状作无意道。
　　“半小时左右。”语气正常。
　　林婳也不知道为什么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