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他知道》泥驴

6、我们的曾经（2）

　　御江苑。
　　“说。”男人坐在客厅打游戏，眼睛不离屏幕。
　　林婳坐到他旁边，也不看他，一个劲盯自己的十根手指，“我想找一个数学补习老师。”
　　“数学这玩意儿还用补？你没脑子？”男人皱眉。
　　林婳抿嘴，绞着手指不说话。
　　“自己找老师。”男人从裤兜里拿出钱包，随便从里面抽了一张银行卡便丢给林婳。
　　银行卡尚有温度，热得快灼伤林婳的手。
　　又是丢来一张卡。
　　每次都这样。
　　白皙的手倏忽攥紧。
　　“不要了！”林婳把卡狠狠丢到他身上，怒气冲冲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男人被那张卡打到脸，顿时怒目圆睁，大骂道：“有病吧你！”
　　在房间里独自待了许久，待时间指向夜间十点，林婳悄悄开门冒出头来观察。
　　一片寂静。
　　这是回房间了？
　　林婳赤脚悄摸摸走到男人房间门前，耳朵紧紧贴向门，仔细倾听里面的动静。
　　毫无声响。
　　林婳心里已然明白，但还是心存侥幸。
　　也许呢？
　　她小心按下门把手，继而听到轻轻的“咔嗒”一声，门非常顺利地开了。
　　手指在此刻变得冰凉。
　　林婳猛地推开门，只见一室空旷，无人在。
　　那人又走了。
　　呆站许久，林婳无声转身回了房间。
　　不过片刻，撕拉纸张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地响。
　　很快，夜深，人也静。
　　*
　　临近学校的摊位边。
　　“阿姨，一杯燕麦粥。”林婳停在摊位前扫码付钱，并将自己的杯子递给一旁帮忙的高个子男生。
　　男生装了满满一杯，“小心烫。”
　　“知道。”林婳接过，手握在杯子外面的杯套上，吹了吹才小口喝。
　　连续喝了好些天，江谦不让她拿一次性塑料杯喝，非要她拿自己的玻璃杯装。
　　真麻烦。
　　好在喝完是江谦洗杯子，她这才采纳他的建议。毕竟她可不想天天洗杯子。
　　早自习结束。
　　“喝完了。”林婳用笔戳前桌。
　　江谦起身去给她洗杯子，顺便再打水。
　　“曼曼，你见过巨婴吗？啧啧，几乎成年的身体里装着三岁小孩的灵魂，真可怕。”陈迎迎挽着田曼的手臂，表情夸张，声音尖细。
　　然而坐着的女生对此毫无反应，她正奋笔疾书抄着作业，看都不看经过的两个女生。
　　管得真宽。
　　林婳心里翻了个白眼，手却抄得快抽筋。
　　“抄完借我呗？”李顺安突然凑过来。
　　在抄过几人的作业后，他还是想抄江谦的。因为江谦的每道题都写得少，抄起来很快。
　　以前他都不用问，直接拿来抄就行。但现在林婳把那人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他自然没了胆子敢直接拿。
　　“等他来了你问他呗，跟我说有啥用？”林婳不经脑子就随口说。
　　“好嘞！”李顺安放心了。他可是清楚的，江谦好说话得很。
　　翘首以盼，终于等到人回来。李顺安眼睛一亮，“江谦，作业借我抄呗。”
　　闻言，江谦瞥了眼她手里飞速运动的笔尖。
　　李顺安瞧见了这一幕，不由说：“她说问你。”
　　江谦略微诧异，又看了眼完全没听到他俩对话的林婳，答应了。
　　“啪嗒。”
　　终于抄完了。
　　林婳转了转发酸的手与脖子，“江谦，作业拿去。”
　　前面的男生没转过来，声音清润：“给李顺安就好，他要。”
　　听到这话，李顺安笑得跟朵花似的，在林婳桌上挑出江谦的，“谢了，哥。”
　　“等等，怎么没问我同不同意？”林婳眼睛一眯，语气不善，同时抓住了江谦的作业本。
　　默背单词的江谦身形一顿，正要转过身，却听见李顺安回答说：“问啦，你同意啊。”
　　叫他去问江谦本人，不就是默认同意的意思吗？李顺安是这样理解的。
　　“有吗？”林婳没印象。
　　“有哇！就刚刚你抄的时候，我问你的。”李顺安瞪眼。
　　“哦，行吧。”林婳放开作业本。
　　李顺安立马欢天喜地地开抄。
　　江谦眉梢微动，不再理会后面的动静，继续背自己的单词。
　　抄完的林婳感觉有些口渴，不由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江谦给她装的水一般都是温度刚刚好的，完全不用担心水烫嘴。
　　但这次装的水却与往常不同。
　　味道甜甜的。
　　林婳瞬间抬眼盯着他。
　　这人时刻都坐得板板正正，他妈妈肯定不用担心他会驼背。
　　林婳看得嘴角微扬，心里像装了自动摆动的秋千一样，荡荡悠悠的，吹起一阵好心情。
　　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
　　“江谦，陪我去买雪糕。”林婳难得将兴高采烈表现在脸上。
　　而江谦难得眉宇舒展，眼眸微弯，“好。”
　　以前怎么没发现江谦有些...好看？
　　林婳神情怔怔。
　　站在面前的男生，眼睛炯炯有神，似是装满了跳动的金色碎光。鼻梁高挺，犹如高耸的山峰。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虽说不白，但也不至于是黑炭的程度，这皮肤反而还给他增添了几分阳刚之气。另外，他个子高，肩膀也宽阔，更是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我脸上有虫子吗？”
　　见林婳直勾勾盯着自己，盯得时间还有些长，江谦略微不自在地摸了摸脸。
　　“没有，”看呆的林婳瞬间回神，咳了咳才说，“走吧。”
　　清凉的风经过并肩而行的两人，吹走了心上不知从何而来的痒意。
　　“今天太阳大，风倒是挺凉快的。”林婳突然开口说道。
　　江谦点头，回道：“秋分过后，天气转凉。”
　　林婳也点头。
　　接着便是诡异的安静。
　　好在超市不远，奇怪的氛围很快就随唇边丝丝凉凉的冷感散去。
　　林婳一手拿着三色雪糕，一手挖着吃，跟在江谦后边，乖巧得像个小挂件。江谦找着位置坐下，她便跟着坐在旁边。
　　江谦吃雪糕是嚼着吃，林婳看得都牙疼。她不行，她只能挖一勺含在嘴里，用热度将其融化。
　　“稀客啊哥，头一次在这边看见你啊！”吃烤肠的李顺安瞧见吃雪糕的江谦，乐得不行。
　　在以前，他总能感觉到他们之间是有距离的，曾以为是家境不同，现在看来，不全然是。
　　不只是他们，从前的江谦也不想与他们为伍。
　　江谦朝人微微点头，就当是打招呼了。而林婳瞥了一眼就不再理会，继续挖雪糕。
　　李顺安也习惯林婳的冷漠，转眼和其他同学继续聊游戏。
　　“老子花了几千买装备，还是都打不赢死神，服了。”
　　“你说的是'斯人'吧？他外号叫死神。你遇上他肯定打不过啊！全服第一，就算你氪金也打不过。”
　　“就是他，原来他这么有名啊？那我输了也不算很丢脸哈哈哈”
　　几人边聊边走远。
　　林婳听了一两句，随口问：“你玩他们说的那款游戏吗？”
　　游戏叫《战天涯》，听说已经火爆全网，她哥好像也挺喜欢的，每次回家看见他，他都在玩这款游戏。
　　“没有。”声音很平淡。
　　“真巧，我也没有。”林婳小口含着雪糕，声音含糊。
　　雪糕快吃完时，林婳又问：“你家只有你一个小孩吗？”
　　“不是，我还有一个弟弟。”江谦抽了张纸巾给她。
　　“你弟多大啊？”
　　“小我四岁。”
　　林婳点头，舔了舔嘴唇，不残留一点雪糕后，才用纸巾抹嘴，“诶是你聪明还是你弟聪明啊？”
　　“我弟，他在明德实验。”
　　能考进明德实验的学生，不是特别有钱就是成绩特别好。
　　明德实验与星城实验相比，前者是天，后者是地。
　　“你这成绩也能进明德吧？”能冲985的学生，肯定能进明德实验学校。
　　江谦点头，“能进，但学费高。我在星城这边可以全免学费。”
　　“明德对分数的要求这么高吗？你这成绩还不能全免？”林婳很惊诧。
　　“去年差三分，只能半免。”
　　学费半免还太贵？
　　林婳睁大眼睛，“你弟全免进的？”
　　江谦再次点头。
　　“你家基因真好。”林婳不由感叹。一个两个的也太会学习了。
　　对于这句话，江谦没有回应，而是转移了话题，“快集合了，我们回去吧。”
　　“好。”林婳极其自然地将空盒子递给他，等他丢完再一起回操场。
　　走回操场的路上，林婳心里想着明德和星城两所学校，很快意识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明德每年都有高三插班生考试，你以后会去考吗？”
　　“会。”
　　也对，人往高处走，明德比星城好，能考上自然要去。
　　但...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就是你在星城两年，如果还能全免考上明德的话，说明星城并不会拖你的后腿，那换不换学校也无所谓了。”林婳难得脑子灵光。
　　江谦听完认同了她的想法。
　　这下林婳很高兴，“那你以后不去考啦？”
　　“要去的。”那可以了解到自己与明德学生的实际差距。
　　毕竟插班考试各个档次的分数是根据明德学校学生的实际成绩定的。如果能考到全免的分数，说明在明德里就能排到两百名内。
　　江谦去是想测自己的水平，不一定要进明德。而林婳却是误会了，她着急地说：“听说明德管得很严的，去了对身体不好。”
　　联想一番弟弟的情况，江谦点头，“确实。”他弟弟每回回家都感觉是在充电。
　　“那你不去考试？”
　　“去。”江谦一脸疑惑，仿佛在说“为什么不去”。
　　好想敲死这笨蛋！他不是很聪明吗？这个都不懂？他当然不能去了，他去了她怎么办？
　　想归想，林婳嘴上却不说。想到最后气不过，还要拧他胳膊撒气。
　　江谦：？
　　想了两节课都没想明白原因的江谦索性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他这么大个人杵在前面，想怎么忽略都不行。
　　林婳的脸都快气成包子。
　　江谦实在不理解，等放学的时候才寻得机会，小心翼翼开口：“我去考试是想看看自己的水平，你觉得这样不好是吗？”
　　猜不透，只好具体说明自己的疑惑，也许有转机。
　　“水平什么时候都能看，就非得去参加考试？”林婳正生着气，听人还存着要去考试的心，没思考就胡言乱语。
　　江谦面露疑惑，迟疑地点头，“咱学校考试的卷子和明德不一样。”要知道水平，还是得考同一张卷子。
　　林婳发现有转机，连忙说：“就因为这？我可以帮你拿到明德的卷子啊，你也不用非得去考试。”
　　“不用麻烦，我去考试也一样。”江谦认为这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可以处理。
　　而林婳要气死了，“你就非得进明德？我告诉你，你...”
　　听到这，江谦惊讶得连忙打断她，“等等等等，没说非要进，我只是想去考个试。”
　　“你不进你考什么...试...”原本很愤怒的林婳慢慢绕明白了这事，声音逐渐变小。
　　后知后觉感到尴尬，林婳恼得又打他，“讨厌你，话都不说清楚点。”
　　江谦：......
　　“我有说错吗？”林婳凶巴巴。
　　“没有。”江谦疯狂摇头。
　　误会解除，林婳心情迅速好转，这下看他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