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雾》何以舒

6、兔子不吃窝边草

　　顾晓伶提着那袋小蛋糕回到办公室被二线八卦了一下，“哟～不会是10床给的吧。”

　　“霞姐别笑话我了。”顾晓伶把蛋糕放在电脑旁。

　　此时，护长拿着一个盒子走进办公室，“来来来，安全套谁要，一大盒。”

　　黎慧转过身子，“什么东西啊，你还发这个？”

　　护长将盒子扔在桌面上，“鬼知道啊，总务部发的，谁要谁要。”

　　大家都默默敲键盘，没人发话。

　　护长立刻拥过来，站在顾晓伶的椅子后，“晓伶，就你还流动着了，要不要？”

　　顾晓伶白了她一眼，“什么流动人员啊！我就是没时间谈恋爱而已。”

　　护长靠在她的桌子边，“我看你那个10床好像还可以，挺帅的，不是说是你朋友吗？”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有草给你吃就不错了。”林霞在一旁搭话。

　　护长也跟着起哄，“窝边草还暖和呢。”

　　常青云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一阵又一阵的笑声，他探个头，轻声问道：“请问，顾医生在吗？”

　　说曹操曹操到，一众人立刻停下，办公室里突然安静，顾晓伶转头看到是常青云，护长在一旁清嗓。

　　“护长，多喝点水吧。”顾晓伶拿着听诊器走出去。

　　按以往来说病人来找她，她都是直接让病人进办公室谈，但今天的氛围太怪了，还是去病房谈吧。

　　常青云跟在她身后，“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做完胃镜如果没什么事，后天吧。”顾晓伶将听诊器挂在脖子上，“怎么了？”

　　常青云坐在床边，“没，请不了太多假。”

　　“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没有。”

　　顾晓伶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其实常青云找她也不是说这件事情的，只是走到办公室门口听见那些话，一下就说不出口了。

　　————

　　常青云当天晚上8点开始喝泻药，拉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晨还有点蔫。

　　顾晓伶今天查房很早，八点半就过来看了他一眼就走了。

　　9点钟，他被护士通知去胃镜室排队做胃镜，他刚想问胃镜室怎么走，顾晓伶就从办公室出来了。

　　“走吧。”顾晓伶双手插兜，面上没什么表情。

　　常青云不明白，不是说是护士带着去吗？

　　“再慢点你就要被插队了。”顾晓伶却没解释什么，只是往科室门口走。

　　常青云只能立刻跟上，“你不工作吗？”

　　“我今天镜班，可以去胃镜室。”

　　她确实是镜班，但一般来说早上要写完病历，下午再去胃镜室帮忙，但病历差不多写完了，留小傅在办公室开医嘱就够了。

　　常青云被领着进了胃镜室，躺在床上等着打麻醉。

　　他被推进胃镜室，隐约看见顾晓伶穿着工作服站在机器边正在调试，下一刻他就撑不住昏了。

　　顾晓伶调节着胃镜，对旁边的医生道：“这台我来吧，我的病人。”

　　“行。”那人听完就立刻坐下，“有人帮忙那我肯定歇着。”

　　顾晓伶将胃镜一点点伸进食管，操作着手上的手柄，脚上时不时地踩动一下定格画面。

　　“这人什么病啊？”旁边的医生问道。

　　“贲门黏膜撕裂。”顾晓伶盯着屏幕，“怀疑有胃溃疡。”

　　一路探下去，发现贲门确实有一个撕裂伤，不过已经没有再出血了，她踩下脚上的踏板把这个画面拍了下来，随后探进胃里。

　　顾晓伶看着屏幕里显示出来的好几个浅溃疡，停下了继续往里探的动作，拍了好几张照片才罢休。

　　“这么多溃疡？”一旁的医生有点惊讶，“看着挺年轻的。”

　　顾晓伶的表情此刻十分难看，握着手柄的手指不由得缩紧，“职业病。”

　　“什么职业？”

　　顾晓伶的语气里透着冷淡，“酒吧营销，陪酒的。”

　　“难怪了。”

　　顾晓伶没有再接他的话，而是继续操作，她偶尔会垂眸看一眼睡着的常青云。

　　其实他这样睡着的时候和18岁无异。

　　顾晓伶后来的动作很快，几分钟就做完退出镜子。

　　她换下工作服，脱下帽子，靠在门口等常青云的麻药劲儿过。

　　常青云是被一个护士拍醒的，“做完了！常青云，起来吧。”

　　常青云迷迷糊糊被拉起来，腿还有些软，扶着墙走出门去。

　　顾晓伶示意他去旁边的休息室坐一会儿，他也没什么力气，只能扶着墙慢慢过去。

　　顾晓伶扶住他的胳膊，“这麻药劲儿这么大？”

　　常青云懒得说话，只是点点头。

　　顾晓伶去给他接了一杯温水。

　　常青云双手接过水杯，“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结果。”顾晓伶双手插兜，似乎比来时还要冷漠，“你的胃镜是我做的。”

　　常青云抿着唇，感觉要被处刑了，“那…结果怎么样？”

　　“很糟糕。”顾晓伶漠然地说。

　　“很糟糕…是多糟糕？”常青云含糊其辞。

　　“看到很多个浅溃疡，你必须要吹个碳13 。”

　　“碳13是什么？”

　　“查幽门螺杆菌。”

　　常青云犹豫道：“这个一定要查吗？”

　　“如果你有幽门螺杆菌感染，那我估计也有。”

　　常青云本来是低着头不敢看她，听她这么说又立刻抬头，“为什么？”

　　“因为我们有过唾液交换。”

　　顾晓伶带着口罩，常青云看不清她的表情。

　　接吻还能被说成这么正式？

　　常青云一直不敢把那晚的事情拿出来说，生怕顾晓伶会生气，现在见她似乎不太在意，又想到那500的现金，或许她真的把它当成一场交易了。

　　“哦。”常青云躲开她的眼神，“那就吹吧。”

　　看顾晓伶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怒气，回去的路上常青云不敢说话。

　　“明天出不了院了，多请几天假吧。”

　　“哦。”

　　常青云回去刚和老板请假还没收到回复，护士拿着药就过来了。

　　“这是什么？”

　　“吹碳13之前要吃的。”

　　常青云按照指示吹完气，默默祈祷是阴性。

　　如果他感染了顾晓伶也免不了，他脑里一下又想起那夜的事情。

　　“早知道就把她打昏了。”常青云悔不当初。

　　不过，他应该不舍得这么做的，只是看着顾晓伶那双眼睛，他就下不去手。

　　他点开微信，有几个追债的，他没理，还有好多客人来找他订台，他只能含泪拒绝说自己在休病假，然后默默心疼自己的绩效。

　　他看着置顶的顾晓伶的微信框，犹豫着要不要点开。

　　“你不喜欢人家就别总这样对人家示好，你这是渣男行为。”

　　骆时晏的话再次回荡在他的耳边。

　　算了，也不能总连累她。

　　常青云关掉微信，刷起短视频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幽门螺杆菌连累了她的原因，常青云觉得接下来的这几天顾晓伶好像变得冷漠了，查房也是说了两句就走。

　　这样才是顾晓伶正常的表现吧，毕竟刚认识她那会儿，身上跟带了刺儿一样，见谁都一副全副武装的模样。

　　做完胃镜常青云终于可以正常吃饭了，正准备点外卖吃，顾晓伶就拎着一个保温壶过来，一句话也没说，放下就走，常青云还看到她翻了个白眼。

　　顾晓伶走之后常青云偷偷摸摸打开盖子，发现是煮好的皮蛋瘦肉粥。

　　常青云怕见到她尴尬，只能微信上问。

　　【薛定谔的喵：？】

　　【L：？】

　　【薛定谔的喵：谢谢。】

　　【L：我只是怕你挂在我的床上，我要写死亡病例讨论。】

　　……

　　果然多少年了，还是一个刺头。

　　吃了两天顾晓伶煮的粥之后，常青云顺利出院了。

　　吹气结果是阴性，常青云松了口气。顾晓伶却是更冷漠了。

　　“出院之后按时吃药，定期复查胃镜，少喝酒，按时吃饭，下次要是溃疡穿孔了就不是住院躺几天这么简单了。”

　　明明结果已经是阴性了，常青云不知道顾晓伶还在生什么气。

　　他收拾东西等护士给他送出院资料，想起来这几天做了那么多检查，估计要花不少钱，他点开网银账户，一共也才3000块，不知道够不够。

　　他悄咪咪地去到办公室打算随便问一个医生他的账户欠了多少钱，发现顾晓伶正在敲键盘，他打算趁着办公室里嘈杂赶紧问完就走。

　　常青云随便抓了一个医生，“你好，我想问一下我的账户现在欠了多少钱？”

　　那个医生看了他一眼，“你哪床？”

　　“10床。”

　　下一秒，那医生就开始在办公室大喊道：“10床谁管的？”

　　常青云顿感不妙，正打算溜，顾晓伶看过来，“我的，怎么了？”

　　他被抓个正着，只能硬着头皮走到顾晓伶身边，“我的账户现在欠了多少钱？”

　　顾晓伶点开他的医嘱页面，常青云看到“余额：-8567.00”

　　……怎么就8000多了。

　　“一般能报销多少？”常青云弱弱问道。

　　“看你的医保吧，低保80%-90%，职工医保50%-60%吧。”

　　常青云默默打开计算器开始算，顾晓伶余光看到他捧着个手机低头不知道在干啥，点开病历页面继续写出院记录。

　　顾晓伶提醒他，“之前入院的时候说过，有些检查和药是自费的，这部分报销不了，估计有个1000-2000。”

　　常青云握紧手机，“好，谢谢。”

　　“不客气。”

　　常青云一走顾晓伶就匆匆写完出院记录，拿着一个住院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