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雾》何以舒

7、你是在追我吗

　　“小傅你继续写病程，我去看个病人。”顾晓伶生怕被人跟着。

　　她抄下常青云的住院号，把白大褂也脱下来免得被同行认出来。

　　她去到1楼的窗口，没人认出她。

　　“你好我想给一个账户充钱。”顾晓伶递给里面的工作人员一张纸条，“这个是住院号，叫常青云，27岁，在消化内科住院。”

　　顾晓伶将常青云的住院号撕得粉碎，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办公室。

　　小傅扫了一眼，他的师姐不是说去看病人？脱了白大褂去看？

　　算了，老师们的事情不是他能谈论的。

　　顾晓伶回来把住院记录签字打印然后点出院，行云流水的操作。

　　护士把出院资料发给常青云，教他怎么去到住院药房拿药，叮嘱他定期复查。

　　常青云的心思明显是在住院费用上，此刻还在和骆时晏借钱。

　　幸好骆时晏是个无所事事的人，总是能秒回他。

　　常青云带着出院资料去缴费，结果人家说账户里钱已经够了，还要返回来一些。

　　“您看错了吧，我只交过1000的押金。”常青云看着工作人员递出来的纸币不敢拿。

　　工作人员再次核对他的信息后说：“没错，刚刚有人往里面充钱了。”

　　“能查到是谁吗？”

　　“我哪知道？”工作人员将纸币放在他面前，“行了，让下一位上来吧。”

　　常青云抓着纸币在住院大楼门口发呆，是顾晓伶吗？

　　除了骆时晏，他就只有顾晓伶一个朋友了。

　　他刚刚还在和骆时晏借钱，肯定不是他充的，那就只能是顾晓伶了。

　　他现在不能直接进办公室里找顾晓伶对峙，所以他试探性地把和骆时晏借来的3000发给顾晓伶。

　　【L：？】

　　【薛定谔的喵：谢谢，但我不需要。】

　　【L：哦。】

　　顾晓伶把钱领了，常青云如释重负。

　　虽然都是借，但借骆时晏比借顾晓伶要轻松的多。

　　常青云打开出租屋的灯，坐在狭小的客厅里看着微信发呆。

　　微信催债的越来越频繁，还有房东也在追房租。

　　他点开日历，还有3天才能发工资，他请了五天的假，这个月的绩效估计要比上个月少。

　　他点开备忘录算着这个月要还的钱，还有房租水电，林林总总下来，他又不剩多少钱了。

　　常青云关上手机，亮起手机屏幕，他和顾晓伶的合照就在眼前。

　　他又抬头环顾了周边的环境。

　　一人住的套间，客厅和厨房是一起的，连小餐桌都要收起来支在旁边才可以完全站在厨房里。

　　这样的地方，他早就住习惯了，但顾晓伶应该是第一次见吧。

　　算了，还是别让她见了。

　　他看着出院记录末尾顾晓伶的签字，熟悉又陌生的字迹，又仔细看了一眼出院医嘱，2周之后去消化内科门诊复查拿药。

　　常青云抓起袋子里的药，吃完这么多就可以了吧，这药还挺贵呢。

　　他又点开海城人民医院的微信小程序，看了一眼，挂号费要12块。

　　挂号费就是一顿饭钱，他犹豫了，如果2周后没什么事的话不去复查也可以吧。

　　常青云出院后，顾晓伶有时会和出门诊的老师问起有没有在门诊见到过常青云来复查。

　　所有老师都说没见过，也许是忘记了吧。

　　顾晓伶不觉得他会忘记，他可能就是不想来医院罢了。

　　【鸣秋：吃饭吗？】

　　顾晓伶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和柳鸣秋吃过饭了，自从上个月在酒吧瞧见他俩有眉目之后，第二天柳鸣秋就官宣了。

　　【L：现在想起我来了？】

　　【鸣秋：没有没有！就是想你了。】

　　【L：我今天有班。】

　　【鸣秋：什么班？下班之后去啊。】

　　【L：急诊班。】

　　【鸣秋：你轮急诊了？】

　　【L：嗯，这个月刚轮。】

　　【鸣秋：你今天有班明天不就休息了吗？明天出来玩啊。】

　　【L：……你真是少一天不嚯嚯我都觉得日子太单调是吗？】

　　【鸣秋：去嘛去嘛，咱去喝酒，上次那个酒吧。】

　　上次的酒吧？应该能看到常青云吧。

　　正好把他的药给他。

　　【L：好。】

　　顾晓伶答应得很干脆，她只是去送药而已，绝对不喝酒。

　　————

　　站在门口顾晓伶就能感受到音乐的声波将门震得晃动，酒吧里灯光昏暗，空气里充斥着尼古丁的味道。

　　有过上次来的经验，顾晓伶特地带了一个口罩，她还很年轻，不想得肺癌。

　　按理说，顾晓伶这种穿着休闲服来酒吧的人本就格格不入，戴个口罩就更显眼了。

　　柳鸣秋没有订卡座，和顾晓伶坐在散台。

　　顾晓伶不想碰酒精，和上次一样只点了一杯红茶。

　　她发誓，绝对不碰长岛冰茶。

　　她四处张望着，常青云那么显眼的长相应该一眼就能看见了。

　　但无数的陌生人在周围走来走去，顾晓伶一时晃了眼。

　　常青云坐在卡座里陪酒，身旁的客人不知道在聊什么那么好笑，他向来是没什么心思去听这种。

　　“怎么还有人来酒吧戴口罩啊。”身旁的女客人正捂着嘴和旁边的人说。

　　“Chanry你看啊。”身旁的人扯了扯他的衣角。

　　他顺着那人的目光看过去，见到带着口罩的顾晓伶正坐在散台搅动着一杯红茶。

　　她怎么来了？

　　“你们先喝着，我去给你们拿果盘。”常青云见状起身要走。

　　顾晓伶没找到常青云，有点郁闷地对着手里的红茶发呆。

　　柳鸣秋撞了撞她的胳膊，“走什么神呢？”

　　“没。”顾晓伶脱下口罩喝了一口又继续带上。

　　“我看社交媒体上说这家酒吧有个营销长得贼帅，不知道是不是照骗。”柳鸣秋喝着手里调的鸡尾酒自言自语。

　　“你不是有男朋友？”顾晓伶问她。

　　“有男朋友就不能看别的男人吗？”柳鸣秋有些不服，“我只是看看嘛。”

　　顾晓伶正打算微信找常青云，只听见柳鸣秋说：“诶诶诶晓伶，你看有个帅哥好像朝我们的方向过来了。”

　　顾晓伶刚发过去消息就被迫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常青云。

　　常青云的手机振了一下，他拿起手机一看，是顾晓伶的消息。

　　【L：在哪？】

　　他原本是想去打个招呼的，但骆时晏的话又在他的脑子里转了。

　　不想进一步发展就不能有交集吗？

　　他们不能只做朋友吗？

　　顾晓伶看着常青云朝自己的方向走来，正想和他打声招呼，只见他与自己擦肩而过，好似陌生人般。

　　顾晓伶盯着他的身影走到总台拿来一个果盘，然后走回他原本的卡座。

　　她伸出手拦住常青云的去路。

　　常青云有些不解地望向她，柳鸣秋更是瞪大双眼，心里默默佩服顾晓伶。

　　顾晓伶本想问他为什么不去复诊，又想起来她已经下班，他也不是她的病人了。

　　她又放下手，“不好意思，伸个懒腰。”

　　柳鸣秋大跌眼镜，哪有人用这个理由啊。

　　常青云也只是说了句，“没事。”

　　常青云走远后，柳鸣秋才敢给顾晓伶竖起大拇指，“还得是你。”

　　顾晓伶没理睬，一口喝完杯里的红茶。

　　她的目光追随常青云回到卡座，然后陪客人喝酒，有说有笑的。

　　顾晓伶看得出，那不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很明显并没有牵动很多面部肌肉。

　　也许是追债的人让他太过于警觉，常青云能感受到一个目光正在盯着他，他假装随意打量四周，只是半秒的停留，常青云就知道是谁在一直看着他了。

　　或许骆时晏说的对，不能再示好了。

　　顾晓伶看到常青云起身，往厕所的方向去。

　　她立刻站起来，带着自己的包，“我去上个厕所。”

　　柳鸣秋没多想，只是应了一声。

　　顾晓伶穿过拥挤的人群跟随常青云将他堵在厕所门口。

　　常青云似乎是没想到她会有这个举动，眼神里闪过一次诧异，“这么巧？顾医生也来上厕所？”

　　常青云看到带着口罩的顾晓伶和在医院时一样的眼神，他不知道这种算是什么情绪。

　　是作为医生本身的严肃还是作为朋友的生气？

　　只听见顾晓伶语气淡淡，“你没有按时复查。”

　　“顾医生还在上班？”常青云反问她。

　　顾晓伶一句话被堵了话头，所以，在常青云眼里他们只是医生和患者的关系。

　　她沉默片刻，只能从包里拿出一大包东西递给他，“你的药。”

　　常青云没接，“顾医生未免有些太敬业了，来酒吧喝酒还带药？”

　　顾晓伶把药塞给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常青云，你胃里的溃疡我只给你看了一两个，不代表它不严重，我尊重你的职业并没有劝你不喝酒，我只是让你按时吃药，你都做不到。”

　　常青云不知道她还在生气什么，但生气了就说明他们不会再是朋友了吧。

　　这样也好，他们本就不是一条道的人。

　　准确地说，他们本来就不该再遇见了。

　　顾晓伶并不想听常青云解释什么，塞给他药就想走，刚擦过他的肩就听见常青云的声音。

　　“顾晓伶，你这么关心我，你是在追我吗？”

　　顾晓伶转身看他，在厕所走廊灯的映照下，她好像看到常青云脸上是戏谑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