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雾》何以舒

3、顾医生。

　　值班医生走后顾晓伶开始问情况，“怎么回事？”

　　常青云没有说话，反倒是旁边送他来的同事开口，“我们是酒吧上班的，陪客人多喝了几杯，他一开始是去厕所吐了来着，后来他就开始吐血了，我想这是胃出血吧，这就赶紧送他来了。”

　　顾晓伶抽出口袋的白纸开始记录。

　　“什么时候吐的？”

　　“半小时前。”

　　“吐了多少？有半个矿泉水瓶吗？”

　　“差不多。”

　　“疼吗？”

　　那人没声了，常青云也没出声，同事提醒道：“问你呢，疼吗？”

　　“喉咙有点疼。”常青云的声音沙哑。

　　“以前有胃疼吗？”

　　常青云停顿片刻，“有。”

　　“空腹痛还是饭后痛？”

　　“空腹痛。”

　　“有去医院看过吗？”

　　“没有。”

　　“有自己买过药吃吗？”

　　“没有。”

　　“这次胃痛吗？”

　　“没有。”

　　顾晓伶停下提问，盯着常青云一会儿之后转身朝值班医生喊道：“我回去了，等会儿送人上来。”

　　“知道了。”值班医生的声音在很远处响起。

　　顾晓伶没有交代什么就走了，常青云本以为来急诊拿点药就能走了，谁成想竟然被留下来住院，还是顾晓伶收的。

　　“你先回去上班吧，我自己可以。”常青云对旁边的同事说。

　　“你一个人可以吗？”

　　“已经到医院了，到处都是人，我能出什么事？”

　　“行我走了，不然老板该扣钱了。”

　　“去吧，帮我请个假。”

　　“没问题。”

　　常青云被急诊科的护士送到消化内科交代了事项之后就走了，常青云有些懵，整个房间只有他一个人住，一下子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护士带着血压计进来，“量个血压和体温。”

　　“哦。”常青云及其配合。

　　护士拿着常青云的入院资料走进办公室，“晓伶，新收那个是个帅哥啊。”

　　“嗯。”顾晓伶的心思明显不在这上面，“我见过了。”

　　“我已经弄好了你去看一下他吧。”

　　“知道了。”

　　顾晓伶站在病房门口，深吸一口气，她不明白她在紧张什么，难道是怕他上来讨帐？

　　“你好，常青云是吧。”顾晓伶熟练地核对患者信息。

　　“嗯。”常青云还没来得及换病号服。

　　“以前有过什么病史吗？乙肝、结核、高血压、糖尿病？”顾晓伶手里拿着白纸正打算记录。

　　“没有，有过一次外伤史。”常青云老实回答。

　　“具体什么情况？”

　　常青云犹豫了一会儿，“一些民事纠纷。”

　　“我问的是伤情。”

　　“哦。”常青云有些紧张地攥着衣角，“就是骨裂。”

　　顾晓伶在白纸上涂涂写写，“处理了吗？”

　　常青云一直在瞄她的纸，“去医院处理了。”

　　“结婚了吗？”

　　常青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顿了片刻，“没有。”

　　“有抽烟、喝酒的习惯吗？”

　　“有。”

　　“多久了？”

　　常青云沉默不语，顾晓伶抬眼看他，眼神里透着疑惑。

　　他才缓缓道：“7年了。”

　　顾晓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公式性地问：“戒了吗？”

　　“没有。”

　　“父母身体怎么样？”

　　“都不在了。”

　　顾晓伶此时才停了动作，随后在白纸上写下“父母已故。”

　　顾晓伶将纸笔收进口袋里，“躺下，我做个体格检查。”

　　常青云乖乖躺下，被顾晓伶掀开衣服，顾晓伶的手触到他的腹部时他不由得颤了一下。

　　“不用紧张。”顾晓伶的手在他的腹部游走触诊，嘴里时不时地问着“疼不疼？”

　　顾晓伶检查完腹部又用手电筒看他的口腔，顾晓伶靠得他极近，他一直盯着她垂下的眼眸。

　　顾晓伶察觉到似乎有一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己，抬眼就对上常青云的眼神。

　　她没说什么，收起手电筒。

　　“来办公室我和您谈一下病情和签字。”说完顾晓伶就往外走。

　　常青云整理好衣服就跟了上去，见她已经坐在工位上，便站在她的旁边等她发话。

　　“自己拿凳子坐。”顾晓伶手里敲着病历。

　　常青云随便挪了一下她旁边工位的凳子，坐在她旁边看她写病历。

　　他来过很多次医院，这种场合已经见怪不怪了。

　　“先和您说两件事情。”顾晓伶开口说。

　　常青云立刻应道：“嗯。”

　　“首先，根据您先剧烈呕吐食物，随后呕血的病史，我比较考虑是一个贲门黏膜撕裂综合症，但是目前血已经止住了，所以目前给您的治疗方案就是一个，禁食补液，如果后期有出血就止血；其次，至于您有没有您同事所说的胃出血，我们还没有办法确定，因为根据您的描述包括您的职业，不排除有消化性溃疡的可能，等你目前的病情稳定之后会给您安排一个胃镜，您看可以吗？”顾晓伶一次性说了很多东西。

　　“可以。”

　　“那签个字吧。”顾晓伶抽出一沓入院资料，“有留陪人吗？”

　　“没有。”常青云接过顾晓伶手里的笔，还带着她的温度。

　　顾晓伶看着他一遍遍地签下常青云三个字，字迹还是那么潇洒。

　　常青云将资料递给她，顾晓伶接过后说：“您可以回去休息了。”

　　常青云起身走到门口，似乎想起什么又返回来，“那个…可以加一下您的微信吗？”

　　顾晓伶停下点击鼠标，抬头看他，许久才问出一句，“我不是给过吗？”

　　“我…我弄丢了。”常青云垂着眸子不敢看她，“不好意思。”

　　顾晓伶掏出手机点开微信二维码递给他，“你扫我。”

　　常青云立刻接过她的手机，也不知怎么她本来只是想拿着给他扫码，见他想拿过去竟也松了手。

　　常青云似乎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扫码后又给她的手机点了同意，备注“常青云”，这种备注应该不奇怪吧，常青云想。

　　常青云不小心点开主屏幕，发现她的壁纸是高中毕业照，他将手机还给她，开玩笑道：“没想到你这么念旧，高中毕业照还拿来当壁纸。”

　　顾晓伶接过手机，看了一眼，“是啊，那段时光对我来说很重要。”

　　“嗯。”常青云应了一声不知道还要聊些什么，“那个…我先回病房了。”

　　“嗯。”顾晓伶没有看他，一直在努力写病历。

　　顾晓伶余光瞥见常青云走后才停下敲击键盘，点了一下锁定屏幕，赫然出现一张毕业照，因为尺寸的原因，并不是所有人都被截在里面，只是屏幕中央是顾晓伶，顾晓伶的上面，是常青云。

　　“笨蛋。”顾晓伶默默骂了一句。

　　顾晓伶写完病历正打算回值班室，路过常青云的病房发现他已经换好的病号服，他临时住进来的，什么东西都没拿，床头空荡荡的，只有监护仪的声音在响。

　　顾晓伶回到办公室脱下白大褂穿着常服打算去24小时商店买点东西。

　　小姑娘正坐在收银台里刷短视频，见顾晓伶来了还打了声招呼，“顾医生来了？”

　　“嗯。”顾晓伶看着货架上的东西挑挑拣拣，“买点东西。”

　　顾晓伶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就走了回到科室发现护士站没人，她松了口气，这样就不用解释一大堆了。

　　她站在常青云的病房前，门是开的，她还是敲了敲门。

　　常青云习惯了熬大夜，此时没有困意正坐在床上玩手机，听见敲门声抬头看过去，发现是顾晓伶，连忙收起手机，“怎么了？”

　　顾晓伶什么都没说，把东西放在他床上就走了。

　　她回到值班室尝试着躺了一会儿，没睡着，屏幕亮了她拿过来一看，是常青云的消息。

　　—谢谢。

　　顾晓伶不知道回什么于是熄了屏。

　　这个夜班很祥和，并没有发生什么紧急事件，她一觉睡到7点就开始起来开医嘱写病程。

　　她路过常青云的病房习惯性地看了一眼，他正睡着，估计是生物钟。

　　9点钟顾晓伶带着上级医师林霞来查房，像往常一般汇报病史，“常青云，27岁，昨天晚上因为呕血急诊收进来的，有一个剧烈呕吐之后呕血的情况，考虑是一个贲门黏膜撕裂，现在是禁食状态，目前血已经止住了，给他明天约了一个胃镜。”

　　后来林霞说了什么常青云没怎么听，只是看着顾晓伶，他进过太多次医院，以至于有一段时间很抗拒甚至很害怕看到医生，因为似乎这个职业并不会带来什么好消息，但如果是顾晓伶，他好像能接受一些。

　　“霞姐，这是我好朋友。”顾晓伶和林霞提了一嘴。

　　林霞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行，那你好好管吧。”

　　顾晓伶查房后把医嘱开完就打算下班，页面停留在病历系统，她刚解开白大褂的扣子，常青云的名字又映入她的眼眸，她又把白大褂扣上。

　　算了，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情做，留在这写病历吧。

　　常青云觉得病区闷得慌打算去楼下逛一逛，他穿着病号服还没走出病区大门就被拦住了，说是不让离开。

　　他知道病人住院期间不能离开医院，解释道：“我只是下去走走。”

　　“别走远了。”护士叮嘱道。

　　“嗯。”常青云离开时又往办公室瞄一眼，发现顾晓伶竟然还没下班。

　　他在等电梯，点开顾晓伶的微信。

　　—还不下班？

　　顾晓伶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拿起一看，常青云？

　　—病历没写完，怎么了？

　　常青云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删删改改还是没想好发什么，对面又来消息了。

　　—禁食状态不能吃东西，你下去别偷偷吃。

　　—你怎么知道我下去？

　　—护士来和我说了。

　　—哦。

　　常青云以为对话就此结束了，毕竟自己回得那么生硬。

　　—今天傍晚如果没有不舒服的就可以开始喝点水了。

　　—嗯。

　　常青云实在不会聊天，发现骆时晏昨晚上给他发微信但他点开忘了回。

　　骆时晏是他在酒吧认识的，在那段困难的日子里帮了他不少。

　　骆时晏应该挺会和女孩子打交道的，他点开骆时晏的微信。

　　—和女孩子聊天应该聊什么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