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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他拥抱了他18岁的悸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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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晓伶觉得自己快不行了,也没听清常青云问啥,直奔厕所去了。
常青云虽然一下没反应过来,但好在顾晓伶步伐不大,能追上她。
他站在女厕所门口听见里面及其惨烈的呕吐声,不禁摇摇头,看来确实是酒量差了点。
顾晓伶吐完感觉胃里没那么难受了,出门就看见常青云在门口等她。
她还没开口说话常青云递给她一杯水,她接过发现是热的,“谢了。”
一杯热水下去,明显好了不少。
常青云看她气色好了一些,提议道:“要出去透透气吗?”
顾晓伶点点头,确实有些缺氧了。
常青云搬了两把塑料椅子和顾晓伶坐在门口吹风。
“我能听听吗?”常青云看向她,“关于那个让你不开心的事情。”
顾晓伶仰起头看天,天空黑漆漆的,没有一颗星星,连月亮都被云遮住了。
顾晓伶不说话常青云就一直等着,她看天,而他就在一旁看着她。
酒吧门口来往人群熙攘,可他觉得他的世界无比的安静。
许久,顾晓伶才开口。
“昨天我值班,来了一个小朋友,说有些呼吸困难,我当时病人多有些忙,随便问了几句就让护士给她吸氧了,她一直追着我问要安眠药,我以为她是想要镇静剂,但是我没给,后来忙完了,我没注意到她什么时候走的,一直到凌晨我接到电话说有人跳海,要我们去协助治疗,我到那的时候其实已经没救了,推了很多只肾上腺素都没用,我知道再这样摁压下去也只是徒劳,但是我认出她了,是那个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小朋友,后来我问了警方,根据他们那边的了解,她应该是有抑郁症的,我想,昨天她应该是抑郁发作了,想来找我聊聊吧,就是想找个人最后再拉她一把吧。”
顾晓伶仰着头,眼角有些湿润,眼泪从眼角滑落到耳屏前,常青云抬手将眼泪擦掉。
“这不是你的错,你该做的都做了。”
常青云的安慰让她实在忍不住,眼泪不停地溢出来,常青云就一直擦。
“如果我多问几句,多陪她聊几句,可能就不会这样了。”
常青云将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没关系的,你不是只有她一个病人要处理的,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顾晓伶将脸埋在他的肩头,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我真的…差一点就能救她了。”
“不是的。”常青云轻轻地拂过她的头发,“阿顾,你已经尽力了。”
之后常青云只听见顾晓伶埋在怀里的抑制不住的哭声。
这一声,让常青云都愣了神,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
那时候顾晓伶常常心情不好,大约是因为学习的压力太大吧,起码那时候的常青云是这么觉得的。
他给顾晓伶买小蛋糕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好像只有甜的东西才能让她开心一点。
换了位置之后,常青云一直坐在顾晓伶的后面,她偶尔能注意到顾晓伶的手会不自主地抖动,他以为她太冷了,还把自己的外套给她穿了,但还是没用。
有时能听到她在碎碎念什么,太小声了,完全听不到。
后来,班主任找到她,带她去看了心理医生。
常青云不知道结果是什么,只知道她已经开始吃药了。
不只是他注意到,班上也隐隐约约有一些传言,导致那段时间班里的氛围都十分的沉重,就好像这是什么会传染的疾病。
也有人见常青云和顾晓伶玩得好过来和他打探顾晓伶的事情,常青云几乎是把人都赶跑了。
自从发现顾晓伶有自残的倾向后常青云就把她所有的利器都收起来,小刀也是见一把收一把,但还是没能阻止她,抽屉里已经有十几美工刀,他觉得他都能去摆摊了。
顾晓伶觉得累,也替常青云累。
“常青云,你离我远一点吧。”顾晓伶坐在教室的阳台上发呆,对着一旁的常青云说。
常青云刚塞下一口蛋糕,声音支支吾吾的,“为什么啊?”
“你没听见他们说吗?”顾晓伶停顿了一下,“我生病了。”
“又不是什么大病,按时吃药就好了。”常青云随口说。
见顾晓伶没有回他,他又问,“你会按时吃药的对吧。”
“嗯。”
顾晓伶虽然这么应着,但常青云好像看见她在轻轻地摇头。
常青云把蛋糕没吃过的另一面递给她,“吃吗?”
顾晓伶摇摇头,常青云也觉得这个蛋糕好像有点太甜了,打算扔进垃圾桶里。
他穿过教室走到后门的垃圾桶边,教室里几乎没人了。
他喊道:“快熄灯了,要不我们回去吧。”
空旷的教室将他的声音无限放大,还听出了回声。
常青云颇为惋惜地将蛋糕扔进垃圾桶里,回头整理了几本书打算拉着顾晓伶回去了。
他拎着顾晓伶的包出教室,顾晓伶还背对着他坐在阳台边,他走过去,“走不走啊?”
一走近,浓重的血腥味的在周边蔓延,地板上滴滴答答的落下点点血迹。
“你先走吧。”顾晓伶低着头,手边的小刀刚放下。
常青云看到了那分明是沾着血的,还是没看好她。
他扔下书包冲过去摁住她正在流血的手腕,另一只手抢过她手里的小刀。
“阿顾,你不理我了是吗?”常青云用校服外套包住她正在冒血的手腕,“阿顾,你看着我。”
常青云双手抬起她的下巴,“阿顾,能告诉我吗,有什么不开心的,我能听吗?”
顾晓伶的脸被他撑着不得不抬起头看向他,她的眼眶渐渐发红,强忍的泪水立刻掉下来,“常青云,你不要再管我了,你不累吗?”
常青云觉得像是什么东西重重地敲在他的心上,难受而又刺痛,呼吸在这一瞬间都跟着停了,他停顿了许久,才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我带去你看校医。”
常青云想拉她走,被她狠狠甩开,“你不要再管我了!”
常青云上前将人圈住,轻轻地拍她的头,就像是哄小朋友一样,“阿顾,你要是不在了,我会很难过的,别让我难过可以吗?”
“常青云,别管我了。”顾晓伶的声音几乎接近崩溃,“真的…太不值得了。”
常青云发觉肩头已经湿透了,他也只是偏头贴在她的发丝上,“这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说法,是我心甘情愿。”
教学楼的灯忽然熄灭,打铃的声音随之响起,空荡荡的走廊里,顾晓伶抽泣的声音极为明显。
“阿顾,是我心甘情愿的。”
常青云侧过脸,缓慢而又轻柔地吻在她的发丝上,动作轻得连顾晓伶都未曾察觉。
顾晓伶没有再闹,她哽着喉咙,抬眼望他,好似要看进他的心底,她抬头擦拭了脸上的泪,声音轻飘飘的,“走吧。”
常青云带着顾晓伶去到校医室包扎,幸好割得不深,血流得不算多,但是医生说大约是要留疤的。
顾晓伶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再一次成了班里议论的话题。
但是常青云再也没有提起过那个夜晚,依旧给她买各种各样的小蛋糕吃,一日三餐盯着她吃药。
好像在那之后,常青云也再没见过顾晓伶往自己手上放刀子。
他一直以为那只是出于一种对好朋友的关心,害怕失去好朋友的一种心理。
他好像完全没意识到,那是青春期的悸动,是想不停靠近的喜欢,是从未得到却又渴望的爱。
直到多年后,也是一个漫长的夏夜,他主动拥抱了他十八岁的悸动。
顾晓伶哭着哭着就没了声音,常青云低头看到顾晓伶好像已经哭累了,眼睛半阖着,就快要睡着了。
常青云牵起她的手腕,垂眼看到她手腕上细长的疤痕,不由自主地将她的手腕抬起,贴在唇边,在那道疤痕上落下一个拘谨又绵长的吻。
怀里的人没有动静,没有挣扎,也没有骂他。
大约又没有察觉到常青云逾矩的举动。
酒吧门口各种各样的声音围绕在他们中间,在嘈杂的喧嚣声里,听到常青云低声的呢喃。
他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地说:“阿顾,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吃小蛋糕。”
那只是我能接近你最好的方法了。
但是这句话他没说出口。
有些事情,不是一定要说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