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7、番外:英国病人(4) ...

  •   “你别冲动。”斯内普立即道,飞机在他话音没落的时候就开始抖动。

      “下面是长野县的深山,机毁人亡也只死我一个。但是我死你也一定会消失。”她冷冷地说,“走。”

      “做不到。”斯内普强硬地说,“魔法与麻瓜科技互相干扰,我现在幻影移形,我们两个都会死。”

      “别再试图迷惑我。”她忽然笑了一下,“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幻境再美好,也不能当真。我绝不可能屈从于这些东西,我是我自己的主人。”

      “如果你真像你所说的那么坚定,有些话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她握着操纵杆的手抖个不住,虽然抖,但伸向引擎开关的动作却很坚定。

      “好吧,我会消失。”他屈服了,“你先打开那个自动驾驶,转过头来我就不见了。”

      她检查了一遍各项参数,再次打开自动驾驶。转过头来,副驾驶位上果然已经空空如也,只剩安全带还扣着。

      幻觉消失了,可她却并不觉得高兴。哪怕她把唯一的引擎关掉,飞机也不会立即垂直坠毁,小飞机滑翔迫降的生还几率很高,这个事实她知道,却骗过了幻觉,他真的信了。

      难道幻觉不是基于她本心而产生的吗?难道他们没有共享她脑子里的所有知识吗?幻觉甚至都可以迎合她内心的渴望、编造一些合乎情理与逻辑的美好梦境,没道理忽然就……

      除非他是真的。

      天空晴朗而干净,她环顾四周,那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正在慢慢淡去。她正坐在驾驶舱里,虽然这一台很小,但她从前开过大的,亲手操纵那样一台几十吨的庞然巨物,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上航行,带给她的满足感远远超过飞天扫帚。麻瓜科技最浪漫的那部分,源于他们把本不可能的东西送上了天。

      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现在她回来了,当然要选择眼下能把握住的,她的生活绝不能再次失控。有那么一次就够了,这一页翻过去,就当过去已经死了。

      他们披着霞光起飞,到大阪时天已经黑了。夜风有些大,她一只眼睛盯着起落架,一只眼睛调整襟翼,同时艰难地给管制员的关西腔英语解码,其他的统统交给习惯。说不忐忑是假的,因为严格意义上讲,她都快四十年没飞过了,起飞准备时她甚至一直在担心自己是否还记得checklist的全部内容。

      不过好在她成功了,一次成功的飞行,她试着就此重新握住自己生活的锚。

      “女士,您应该还有一位乘客。”电瓶车来接她去航站楼,老司机却不肯走,“我注意到有两套降落伞。”

      “我半路把他扔下去了。”她开了个玩笑,一边试图和伦子、朱里联系,希望她们还没报警。

      “我在这里。”有人说,探身坐到她身边来,敲了敲司机的背板,“可以走了。”

      她一动不动,浑身僵硬。

      “别担心,不是你的问题。”斯内普明智地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甚至没看她,生怕她再受刺激,连声音都淹没在电瓶车启动的嗡鸣里,“我没有消失,我一直在那里,就在座位下面,但驾驶舱里太吵了,你发现不了我的动静。”

      她困惑地眨了眨眼,一道灵光划过她的脑海。“你去练了阿尼玛吉?”她失声问道。

      “我还以为你会装作看不见我,不肯和我说话。”

      她摇了摇头。从意识到斯内普被她骗了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着手做好认命的准备——这一切都是真的,只是阴差阳错。

      但她还是没办法和“从前”一样和斯内普相处,刚才全靠一腔鱼死网破的勇气撑着,现在卸了劲儿,她还是紧张,还是会不受控制地颤抖,眼一眨就会落泪。

      办完手续出来,他们之间还是隔了八丈远。“我不想赶夜车回东京。”她努力找着从前的感觉,虽然记忆仍在,但她的躯体显然不肯配合,“我去找间酒店住下……再见。”

      “那我呢?”

      “啊?”她茫然地问,“你幻影移形啊,要我帮你找个没有摄像头的地方吗?”

      “去哪儿?”斯内普显然不肯罢休。

      “我怎么知道?”她更慌张了,“魔法所难道没有给你安排住宿吗?”

      “没有。”他面不改色地说,“离开东京我就无处可去了。”

      “那你就回东京去。”她干脆地说。

      “我不可以,你不了解日本巫师的情况。”他坚持己见。

      这倒是,她真的不了解。

      “那么你可以去买一张车票,末班新干线回东京是九点半。”她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地图,“只要幻影移形去车站就好了,如果你手脚够快,还来得及在十二点之前进入梦乡。”

      他们就在机场门口僵持住了,谁都不肯让步。她当然知道斯内普是什么意思,斯内普当然也知道,他们都装作不懂,甚至都明白对方已经看穿了自己在装傻。

      这一页翻过去了,她想,她得把自己的生活导回正轨。那多出来的四十年,可以存在,但不能影响到她的生活。

      要紧关头,就看谁脸皮更厚,她就慢了一拍。

      “为什么我不能和你一起去住酒店?”斯内普直接问。

      “我不想住那种酒店。”她一口回绝,有些难堪,“摄像头比我们两个的手指脚趾加起来都多。”

      “噢……”他有些想笑,“我不是故意的,但那种酒店没有工作人员,当一个巫师带着一个失去意识的麻瓜,这是他最好的选择。”

      “原来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她有点生气,决定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是正经酒店,她显然不能指望一个巫师在周游世界时住丽思卡尔顿。

      钱花得多了,遇见的日本人英语水平也直线上升,至少前台要求斯内普出示护照时,他们都听懂了。

      “我没带。”斯内普非常敷衍地说,转而面向她,“为什么你定了两间房?”

      “如果你晚上睡觉需要抱着小熊听我唱摇篮曲的话,可以敲门,Knock、Knock!”她翻着手里的房型介绍,头也不抬,腿肚子发抖,手心一层层地冒汗。

      “需要小熊和摇篮曲的人是你。”斯内普毫不留情地说,“昨晚你尖叫着从梦里哭醒两次。”

      很好,这下所有人都在看他们俩。

      “我忘了。“她强装淡定地翻篇,“如果你执意要求的话,好吧……不好意思,我只要一间房。”

      “自己住吗,女士?”前台非常上道地问。内网显示她有一年多的时间没在万豪住一天,但之前之后的会员等级都维持得很稳定,以她的年纪来看,算是老客户了。

      “当然。”她了然地点点头,“我的朋友只是陪我上去拿点东西。”

      顺利过关。

      “我记得我给过你一套登记姓名是普林斯的证件。”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这令她感到不安,只好没话找话,“那可是真货,只要你按时去更新。”

      “那个啊……”斯内普慢慢说着,将手从大衣口袋里拿了出来,“在这里。”

      深红色的小本本,狮子和独角兽组成的复杂图案金光闪闪。她办假..证的时候这玩意儿还是海军蓝的呢。

      她气得眼前一黑,一直到进了房间都没跟他说一句话。等她洗完澡出来,发现斯内普不知道什么时候叫了一打酒,真稀奇。

      “你喝他们本土的酒会头痛,喝啤酒容易饱,也不喜欢气味浓烈的酒。”他指了指那一水儿的干红和冰白,“没错吧?”

      “你怎么知道?”她一愣,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掏出一台崭新的智能手机,屏幕还亮着呢,正打开的页面就是她的博客,机翻成英语她也认得。

      太羞耻了,她痛苦地捂住脸,整个人都蹲到地下去了,完全不敢回忆自己都在上面胡咧咧了些什么。她知道伦子、朱里那帮小猢狲都有在追,但、但斯内普是不一样的啊!

      “我看过就忘了。”他他他他还在火上浇油,“写得挺好的。”

      她把头埋在膝盖里,紧紧扯着浴衣,蠕动到内线电话旁边,又叫了一堆吃的和水果,干脆直接蹲在那里面壁。

      “你怎么了?”斯内普走到她身后,像以前那样踢了踢她的屁股,“腿麻了?”

      “你现在手头复方汤剂吗?”她一个激灵,尴尬地挪动着,“借我根头发用用,我出去一趟,买点儿东西,很快。”

      斯内普看着她,她也看着斯内普。一个意带征询,一个目光闪烁。

      他转身就向浴室走。

      “别别别别别别别别别!”她手忙脚乱地把人拉住,真要命啊浴衣动起来四处漏风!抱腿,不合适;扯袍子,麻瓜衣服又没这个结构——站起来时她真的脚麻了,差点儿把斯内普也扑倒。

      然后她就听见斯内普在笑。

      清晰而低沉,他几乎从不这样笑,再高兴的事咧咧嘴已经很给面子了。

      “我家有的是钱,这位先生。”她咬牙切齿地说,“换下来的衣服扔了就行了,没必要洗。多谢好意,你真是太善良了!”

      “你想多了。”斯内普强忍笑意,“因为我现在没有复方汤剂,无论是变形术还是我出去帮你买,都需要先知道你的尺码。”

      “靠!”她愤怒地推了他一把,转身去打电话,“我还是去问问酒店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吧!”

      “麻瓜真是有意思。”他在背后这样说。

      靠!!!她一把扔了听筒,恨不得跟他死磕,却正好看见斯内普随着一声轻微的爆响消失在空气里。

      混蛋!会魔法了不起啊!再去无人售货的奇怪商店试试看!

      她一个人在房间里气成了个河豚,直到客房送餐敲响她的房门——早饭是便当,午饭是拉面,那么大一海碗里大概只有一口面,她在飞机上心跳直接拉到一百八,饿都饿过劲儿了。

      看在有人要饿着肚子跑腿的份儿上,等等他吧!反正凉了他也有办法。

      事实上,她低估了斯内普,此君相当拥有麻瓜生活智慧——他每个码都买了一件,美其名曰“不合适的可以改”。

      改?这是内衣怎么改?谁来改?她饿得头晕眼花,又被他气得一肚子火,匆匆去套上衣服,就赶紧出来吃饭。

      这时候她才发现,她好像没有之前在摆渡车上那样应激了。

      斯内普正坐在她对面,他吃饭一向很快,好像背后有狗在撵。从雷古勒斯语焉不详的愤懑里,她隐隐约约能猜到,大概是因为他小时候托比亚随时有可能把桌子掀了。

      “看我干什么?”他头都不抬。

      “脱敏。”她喝了一口酒,这酒白搁在冰桶里了,越喝心跳越快,她赶紧摸出药来吃了一片。

      他好像又笑了。“我第一次认识你的时候……我第一次认识阿波罗尼娅的时候,”他挥了挥魔杖,让残羹冷炙盘盘碗碗排着队回到餐车上,酒瓶酒杯转移阵地去窗边,“确实一直在看她,看她莫名其妙地绕着黑湖跑步,喘得像一架故障的内燃机车。”

      “你不用这样。”她摇摇头,“别说得阿波罗尼娅像是这里不存在的第三个人。在我妈找的双语算命先生算出我应该叫‘玛丽’或者其他什么之前,我们都需要尽快习惯这个并不新的新名字。”

      话一出口,她反而感到一阵轻松。她已经回来了,过去曾纠结的问题现在无关紧要。叫她“阿波罗尼娅”也好,“艾比盖尔”也好,甚至“克洛伊”都没关系,她如果还能被一个名字所定义,那就白受这趟罪了。

      斯内普只是点了点头。他当然不会说一些类似于“阿波罗尼娅我们真为你骄傲”的邓布利多式鼓励,但他依然肉眼可见地感到高兴,因为他随即喝了一大口酒。

      然后他抬手把灯关了。

      阿波罗尼娅:?

      “我曾经以为,所有的一切结束之后,我们或许就可以……搞清楚邓布利多一直催促的那些……姑且称之为‘感情’。”斯内普轻声说道,“但是你显然有你自己的打算。”

      “我的结局在被从坩埚里抱出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这就是最圆满的收场。”她沉默了一瞬,随即和缓地反驳,“我无法想象自己最后几年奄奄一息地在病床上度过,如果……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们会有多痛苦?我宁愿你们为此恨我,然后就走出来,投入新生活。”

      但斯内普就这样坐在这里,这意味着她的全盘计划塌掉了最重要的一个角。他的时间就此停滞,再也没能向前走。现在他想要继续,但是她不想……说不想是假的,但她仍然会违心地拒绝。

      “但我现在找到你了。”他说。

      “这一页翻篇了,西弗勒斯。”她轻柔地说,“人生怎么能走回头路呢?”

      这不是一个能轻易说服斯内普的理由。他明白,还是因为那两个女学生说过的原因——阿波罗尼娅拒绝了大多数人,她享受孤独的同时也拥有了最大程度的自由。他本以为他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他本以为他会被“另眼相看”。

      “你这是在逃避。”斯内普清晰地说。

      他们之中总有一个人在想法设法地退缩。阿波罗尼娅心想,医生说她快要醒来的那几天里进了好几次抢救室,心跳几乎停止,病危通知书下得如同雪片,难道不是因为她一度动摇、她不舍得吗?但她最终还是迎上了不可撼动的命运,或许就此消耗掉了她所有的勇气。

      爱人,爱人使她疲惫,使她感到危险,使她要时刻警惕“自我”不要被这份爱所吞噬。

      “难道饿了就要马上吃饭、渴了就要立即喝水吗?赶得及在饿死、渴死之前就行。爱而不得又不会死人。”阿波罗尼娅径自搬出一套歪理,听得他直发笑,“当一个人格外执着于某件事,他就会成为自己欲..望的奴隶。”

      “那你为什么要救文森特·克拉布?”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7章 番外:英国病人(4)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