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何时开窍》猫布哩

6、火焰

　　“准备好了吗？”
　　“嗯。”

　　天霁手心翻转，散出一团白雾，雾气随着指尖萦绕缓缓流到了重黎胸口的灵珠。
　　珠内也开始雾气涌动，发着亮光。

　　天霁慢慢后退，坐在一旁的石阶上。

　　重黎盘腿正坐于飞瀑旁，水滴不断溅落在他身上，他双眼紧闭，衣衫尽湿，脸上已分辨不出是汗珠还是水珠。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玄一站在天霁身后，道：
　　“还是不行吗？”

　　天霁屈着一条腿，右手习惯性的搭在膝盖上。
　　猫大人端坐于二人前面，张开大嘴打了一个哈欠。

　　三个月前，后山

　　“想像一下你灵力翻滚的时候，经脉是不是有断掉的感觉？”
　　“有点痛苦...”

　　“那就对了！”

　　“师......！”

　　天霁把重黎踹进池中，任其扑腾也毫不在意，手里拿着一个鸡腿，只觉香酥滑嫩，美味无比。

　　“记得要感受你的灵根，它是你的灵力源泉，是你的根基。”
　　说罢转头道：“下次能在烤鸡上再刷点油吗？我记得你上次带过来的烤鸭挺多油的。”

　　玄一正狼吞虎咽，头一抬，道：“你别太过分，我偷偷下山买的，被明月知道了又得一阵抱怨。”

　　“谁叫你只准自己吃不让别人吃啊。”

　　玄一扯掉另一只鸡腿，塞进嘴里，囫囵说道：“…要不是给你过冬…准备，你别再想…”

　　“呵呵。你这是给我吃的吗？你吃的最多！”

　　二人风云残卷般吃着烤鸡，重黎在一旁水里扑腾。

　　“师...兄...！咕噜咕噜......”

　　重黎又是一副落汤鸡的样子回到落霞峰。

　　哆哆嗦嗦躺在冰床上，还要不断默念玄一找给他的水系功法，说是能安神助眠。

　　小树人挂在洞壁上开心的荡来荡去，和垂头丧气的重黎反差巨大。

　　自那日天霁说可以开始修行后，除了不时回一趟凌烟阁，只要在落霞峰，便每日都是这样的“溺水特训”。
　　用玄一的话讲便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喝得池中水，方得池中物。

　　重黎听不懂，天霁听不懂，猫大人也听不...猫大人没听。

　　重黎白日在天池旁的瀑布中定坐，这是落霞峰垂下的那支瀑布。
　　天霁说从落霞峰上落下的山泉水能扑灭他体内沸腾的热血，也不知真假，但被水拍打在身上的刺痛倒是切切实实的。

　　峰顶水流急湍，而落到这天池虽已经过层层山林阻碍，但仍然威力不减，飞瀑冲刷着少年孱弱的身体，肌肉每日都是红肿不堪。
　　天霁从乾坤袋里给他找了几瓶药水涂涂抹抹，倒也无事。

　　随着身体渐渐习惯水流的冲击，肌肉的酸痛在石床上睡了一夜后也可消失无痕，重黎整个人的身体仿佛正快速拔高强壮起来。

　　“这还差不多，以前那副发育不良的小身板看着都着急。”
　　玄一总是带着那只猫神出鬼没，一会儿凑到天霁身边，一会儿又来到他跟前上下打量说些阴阳怪气的话。

　　“你少说两句，既然□□练好了，便要开始正式修行了！”

　　“……”

　　合着在瀑布里淋了十天半月是不能算修行的？
　　一旁全身被浇的湿透的重黎有话不敢问。

　　而很快，自己便体验到正式的修行是什么了。
　　此前被水淋，现在是被水溺。

　　重黎躺在冰床上，寒气阵阵，心中苦恼万分。

　　为什么属于自己的力量却无法控制呢？
　　在来凌烟之前，重黎并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天霁让他尝试释放自己的灵力，并以灵珠作为媒介进行力量的压制与中和。

　　一开始只是轻微运功，少许灵力外泄，小树人伸长了枝丫沾了沾天池水也可缓解他灵力反噬带来的痛苦。
　　而随着灵力释放的越厉害，天霁便直接将他扔进池水中冷却。

　　既要持续经脉真气运转，又要保持呼吸，最难熬的是那狂躁四窜的灵力，不断冲击着他的五脏六腑，让重黎苦不堪言。

　　随着数次有意识的感受体内两股灵力的运转，重黎也渐渐明白天霁说的灵珠是一把钥匙是什么意思。

　　如果把自己的身体比喻为容器，容器里装了两种灵力彼此制约，那玄灵珠便是一个开关，一个连接自己和天霁的钥匙。
　　天霁可以打开开关，不仅控制那股寒凉之气的大小，还能控制二人之间灵力的流动方向。

　　“赤火烧，清水寒，你适应了我就多抽一点走，到了临界点我再还给你，你需要尝试离开清水，自己去控制赤火，明白了吗？”

　　重黎对天霁的话似懂非懂，但心中更加确定了一件事。

　　此前一直以为是所赠灵珠产生的寒凉之意在帮助自己，现在才知阻止自己神力反噬的灵力竟实实在在存在于自己体内。

　　重黎早就该想到，这股力量本就隶属于天霁，所以他才可以随意控制。
　　重重吐出一口气，想着天霁对自己的付出，心中倒比从前还要更加波澜了。

　　那天霁又是如何能如此自由随意的控制自己的力量呢？何况这股力量还不在自己体内…

　　这天还未亮，重黎早早来到天池，几只食灵兽还趴在池边熟睡。
　　将头上小树人往前一扔，小不点蹦蹦跳跳的乱窜，灵兽一股脑儿全站了起来，鼻孔哼哧哼哧的钻到一旁林中去了。

　　天池水清澈明亮，倒映着一轮弯月。

　　重黎趴到还冒着水汽的池边，轻声道：
　　“师兄，你告诉我，我体内的清水寒是不是你的灵力？”

　　许久没有回音，重黎翻了个身，仰躺着望着那还静悄悄躲在云层背后的月亮。

　　“你问这个做什么？”

　　哗啦一声，天霁从池中走出来。

　　重黎被溅了一脸水，坐起身来，边擦脸边问道：
　　“怎么才能和师兄一样，如此自由的控制灵力？”

　　睁开眼，天霁的背影隐约在月色里，那左背上满满的刺青尽显鬼魅。

　　“那不只是灵力，那是神识。”

　　“神识…那是什么？”

　　“那是你灵魂的一部分，是你的本能与记忆。”

　　“本能与记忆…”

　　“神识于你本为一体，灵根也诞生于此，你得完全接纳他。”

　　重黎确实从未想过这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此前心中一味排斥，自己何时也变得像世人一样痛恨这股力量了呢？

　　然而这却是自己的本能与记忆，自己从未深入了解过的力量…

　　一瞬间，只有那么一瞬间。
　　重黎仿佛感受到体内那灵根生长之处漂浮着一颗亮着红光的金丹，安静却又炽热的等待着，期待着…

　　自己的本能和记忆会是什么呢？

　　…那天霁呢？

　　重黎不知什么时候趴在池边睡着了，迷迷糊糊做了个噩梦。
　　梦里天霁被一把长戟刺中，那刺青像开花一样从伤口蔓延开来，直至将那张温柔的，微笑着的脸颊铺满。

　　惊醒的时候玄一带来了一大堆吃的，而他的师兄没心没肺样和玄一嬉笑，殊不知自己在别人梦境里是如何一般令人心碎模样。

　　天霁朝重黎叫道：
　　“快来快来，先吃点东西！我看你早就吃不下那乌灵草了吧，趁现在来加加餐。”

　　重黎垂着头向二人走去，三人都席地而坐，全然没有阁主师兄弟之分。
　　重黎嚼着一口鱼，想着天霁和玄一如此熟络，而自己却对他几乎没有任何了解，心不在焉的戳着筷子。

　　“快吃吧，最后一顿了，被明月逮住了，说再吃就要凌烟阁上下都要开荤了。”

　　“嗯？！那我怎么办？”

　　“师兄若不嫌弃，我可以做菜。”
　　重黎飞快的接过天霁的话，像是早就等着他说出口一般。

　　玄一斜眼道：
　　“我说重黎啊，虽说你从小家境显赫该是吃了不少好东西，但你也没有亲手做过吧！？”

　　“弟子可以一试。”

　　没听出话里的醋劲儿，天霁开心道：
　　“哈哈，那我便放心了！”

　　天霁不知道的是，重黎早就有所准备。

　　重黎从小吃喝颇有讲究，自己做起菜来也丝毫不马虎，不似油腻熟肉，各类简单野菜也能烧的有滋有味。
　　胃口大开的天霁相当满意，每天期待着重黎做的菜，乌灵草也是再也不吃了。

　　而多年以后的某一天，重黎坐在天池边，掏出一坛桂花酿，掺满两个酒杯。
　　桂花带着醉人的芳香飘到天霁鼻中。
　　“这是什么？”
　　“桂花酿。”
　　“能喝？”
　　“试试？”
　　不过天霁化作半人半蛇醉倒在池中已是后话了。

　　对天霁投喂的幸福感让重黎极有成就，最主要的是，玄一也没有老是跑来这后山了。

　　天霁则除了陪重黎修炼外，其余时间都在天池底，炼化被重黎烧烫的水，并且那日打断了他出关，这些时日便都是要补回来了。

　　而且随着后山天气越来越冷，天霁也渐渐变得嗜睡，精力也不似刚化人形那会儿，时常在重黎还在修炼时就倒在池边呼呼大睡。

　　而重黎自那晚感受到自己体内金丹，竟像是突然开窍了一般，运功时有意识的试着与金丹建立联系。

　　日复一日，转眼三个月已过，重黎只觉那晚走火入魔坠入天池二人相逢恍若昨日。

　　而今天，他将尝试不在天霁的干扰下独立运功。
　　自己需从另外的角度去面对纠缠了自己十多年的力量，不是控制它，便是被控制。

　　况且他师兄的时间已不多，再拖下去，后期成为蛇灵的时间将更长！此次将一举定成败！

　　重黎双眼紧闭，意识追随着那灵根深处左躲右藏的金丹，而随着丹田运转，那金丹发出耀眼的红光，似不甘心被重黎意识捉住，霎时如同闪电般在经脉乱窜！

　　重黎周身开始散发那忽明忽暗的红光。
　　红光越来越刺眼，越来越强大，在重黎身上四处游走，竟像是试探着要冲破这具躯壳，直指云霄。
　　那是逐渐外泄的灵力，充满着无穷的生命力，叫嚣着释放，破坏！

　　周遭敏锐的灵兽也惊的发出害怕的怒吼，草木无风而动，落瀑的水滴开始化作阵阵水汽，再也近不得重黎身体。

　　整个天池都似笼罩在迷雾中，只瞧见那一团耀眼的红光包裹着重黎的身体。

　　天霁静静地看着，往前倾了倾，撑在膝盖上的一手渐渐握紧。

　　重黎眉头紧锁，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双手扔紧握置于胸前，那身上红光也渐渐收拢集中，继而流入手心。

　　小树人从天霁头顶冒出两只眼睛，瀑布周围的食灵兽也停止了呜咽，天池水汽也渐渐散开。

　　重黎睁开眼，缓缓摊开双手，盯着掌心看了数秒，十指朝天霁方向一散，一团红色的火焰如□□，映照着重黎闪亮的眼睛，跌跌撞撞向天霁飘去。

　　一旁的玄一拍手叫道：
　　“哇哇哇，恭喜恭喜，可喜可贺，终于能将灵力化形了，不过啥时候能更有威力一点呢？”

　　那团火焰温柔的在天霁身边绕了一圈，碰到天霁的额头，消失不见了。

　　小树人也想去一抓，抓了个空，但头顶感觉一丝凉意，一朵雪花像羽毛般飘飘摇摇落在嫩叶上，接着片片雪花纷纷扬扬的洒了下来。

　　“这后山也要入冬了啊。”玄一正要抬手去接，“哎呀！”
　　那猫大人鼻头被雪花一惊，激动的勾住玄一的大腿就跳到他头上。

　　重黎激动地跑到天霁跟前，双眸亮得耀眼。
　　天霁伸手抹去了他嘴角的鲜血，轻轻一笑，眼底尽是温柔。

　　“别骄傲，路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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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此前，落霞峰
“吃吗？乌灵草，吃了可饱腹数月。”
重黎接过来，乍看是颗很普通的野草，细细一瞧，草身上的纹路里似有能量源泉在流动，也没多想，砸吧砸吧嚼碎。
“嗯…”
重黎好不容易才咽下。
“怎么？”
“此草味道有些难以形容…”
“我在山里一直都吃这个。”
重黎瞳孔地震。
之后，藏经楼
“黎师兄，这次看这么多书吗，在习什么功法？”
“……”
“尽是菜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