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何时开窍》猫布哩

5、后山

　　“快！快抓住这只猴精儿！太机灵了，小心爪子！”
　　“阵法，稳住阵法！可千万别跑山下去了！”
　　“脚下脚下！别踩着了！”
　　......
　　“乖，嘘嘘，听话...跑丢了被坏人吃了怎么办？”
　　“...啊，好痛！你信不信我拿你去炼丹！”
　　“救命！这玩意儿有毒！啊！”

　　一只黏嗒嗒的小蘑菇精被人丢来丢去，一个没准儿，啪的砸到了玄一脸上。
　　玄一用两只手指夹起那只小蘑菇，菇身上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嘴角还流着粘液状的口水。

　　“阁主！捆妖索不够用啊！”

　　明月慌慌张张一手抓着只不断挣扎的山猫精，一手牵着两条捆仙索，绳索上缠着好几只咿呀怪叫的精怪，脚边一群指头大小的小树精顶着两片刚发芽的叶子尖叫着乱窜，还有一团模糊的白影在疯狂追逐。

　　“猫大人，别来捣乱啊…”明月欲哭无泪。

　　玄一把蘑菇精往明月身上一扔，“找你风师兄拿乾坤袋，装好了就挨着挨着丢进后山，一只也不许漏。”

　　“啊，阁主，我这儿手不空，哎呀！”

　　明月被蘑菇精砸了一头，眼皮上还粘着黏糊糊的口水，也没有空手来擦，半眯着眼睛叫道：“风师兄，风师兄……”

　　“清风布置结界去了！”不知谁在混乱中嚷嚷道。

　　“……”

　　一弟子御剑而来，向鬼鬼祟祟东张西望的玄一汇报：
　　“阁主，布置结界的时候抓住两个闯进后山的修士，说只是想来采些草药。”

　　“扔下山去，说玄灵珠已经没有了。”
　　玄一说罢环顾四周，一把捞走了猫，飞走了。

　　“……”
　　“阁主逃了！”

　　这边凌烟阁乱成一锅粥。
　　后山二人却若无其事，在这众灵物皆已苏醒一大半的山间闲庭信步。

　　天霁因刚化人形不久，颇不习惯穿衣束发，在重黎面前也不在意，懒懒散散挂着个青衣，赤着双脚就在这林中逛。

　　而重黎在清凉石床上躺了一夜，睡了有史以来最好的觉，只觉灵气通畅，神清气爽，一点看不出是昨日走火入魔之人。

　　重黎精神状态极佳，他觉得自己内心深处的黑暗被一团亮光照着，不敢再跑出来了。

　　“看样子恢复的不错？”
　　天霁将外袍丢给他，打了个哈欠。

　　重黎一瞬间穿好就跳到了天霁面前，“全靠师兄，嗯…师兄的药。”
　　顿了顿，摸了摸鼻子，又道：“还有师兄的床。”

　　天霁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随意扯了株崖壁上的青草往嘴里塞。
　　“那今日随我去山中转转。”

　　二人不紧不慢从旁边云梯直下，来到这后山深处。
　　山里似乎刚下过雨，万物都像是被洗净了一般，清新的空气里游离着充足的灵气滋养着这片土地。

　　天霁来到一棵巨大的松树前，止住了脚步，从袖中取出乾坤袋，将摘下的一枚枚松针放入一个小瓶子中。

　　“师兄，我来帮你。”
　　重黎跃上石岩，扯住松叶往外拔。

　　“小心！”

　　脚下一阵不稳，头顶上的松叶竟哗啦啦甩动起来，溅了二人一身的雨水。
　　接着似有什么东西嗒嗒塔的从树上落下来，直直的砸向二人。

　　重黎抱着头，被天霁一领子拽到了旁边。
　　只见那棵松树拖着巨大的树根，一拐一拐朝前方移走了。

　　“哇，你头上长草了。”天霁盯着他头上乐道。

　　重黎转动着眼珠，感觉到脑袋上有什么东西渐渐朝脸上爬了过来。
　　伸手一拿，发现是一片叶子大小的小人儿，头上长着一颗嫩芽，被雨水洒过还挺湿润的，一摇一摆，也盯着重黎看。

　　原来刚刚从树上落下来的是这样的小东西，其他同类都窸窸窣窣掉地上逃走不见了，就剩下这个落在了重黎头上，还特别胆大的在身上爬来爬去。

　　“树人精性格都挺害羞的，这棵怎不怕人？”
　　天霁拿着手指头点了点小人儿头上的绿芽。

　　小树人顺着指头又慢慢爬到了天霁的身上，天霁一走动，那小树人便顺手抓着一根头发丝，在他肩膀上坐下了。

　　重黎跟在后面，和那一摇一摆小树人大眼瞪小眼。

　　“这后山是瀛洲灵气聚集之地，昨晚更是被你神力一激，各式精怪灵物也都出来了。”
　　重黎点头应了一声。

　　“你自幼未修道练法，我以为你会对这些神妖魔怪感到不适应。”
　　“虽不懂修行之道，但府里会常年客请一些散仙术士。”
　　“保镖？”
　　“算是吧…”重黎不自在的摸了摸脸颊，“虽天生灵力护体，邪祟不得近身，但毕竟对我身世有意见的人类还是有的…师兄！”

　　重黎一把拽住天霁的袖口，盯着脚下。
　　二人这一谈话，竟没注意到脚边突然多出了许多蠕动的树根。

　　“梅花树？”
　　天霁倒很镇定，灵巧的避开了脚下的树根，顺着往前走去。

　　重黎左摇右摆，竭力在这些像蛇一样的树根堆里保持平衡，心想，难不成这里的树都可以随意把自己的根抽出来四处旅行？

　　皱着眉头抬头一看，他师兄的背影都快消失不见了。
　　一着急，脚步不自觉的越来越快，重黎尽量忽视脚下的触感，追赶着天霁的背影。

　　不对啊，前面这人一身桃红，虽身段相似，但明显不是天霁的衣着。

　　顿了顿脚步，只觉小腿被猛的一拉，整个人没有平衡的向这些树根里倒去！
　　密密麻麻的枝干眨眼间就绕遍了全身，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一片漆黑。

　　视觉被剥夺的不安让重黎心跳漏了半拍，尝试着将手脚从错综复杂的根枝里往外抽了抽，但感觉被绕的更紧了些。

　　只得张了张嘴，颤颤巍巍的喊，“师兄...天霁…师兄？”

　　一缕亮光从头顶照射进来，几滴水珠洒在了自己的脸上。
　　缠绕在身上的树枝被水一淋也四散开来，一只手拎着他领口将他拖了上来。

　　“你跑什么，叫也叫不住。”
　　“我看你在前边儿…”

　　天霁收起手上的小药瓶，将手上残留的药水撒向四周，二人脚边的树根便缩向远处了。

　　见没有受伤之处，天霁拍了拍重黎身上的泥灰，道：
　　“神力护体可能也抵挡不住梅花精的幻境，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
　　重黎深吸一口气，觉得有些难为情。
　　“没什么…”

　　重黎瞪了瞪吐着舌头的小树人，挪了挪腿，跟着天霁向前走，这才发现先前丘陵遍布草木丛生的后山之景已成了一片梅花林。
　　一棵棵梅花树连带着枝干交错在一起，朵朵梅花饱满盛开，压的层层叠叠的树枝都快低了头。

　　天霁凑近了一棵梅花树，身上的小树精窜到了树上，躲进了梅花丛中。

　　“这后山常年只有冬夏二季，百花花期不明，梅开二度之景实属难得，今天居然被咱们碰见了。”
　　天霁掏出药瓶，细致又专注的开始采集梅花蕊尖的露珠。

　　二人在这迷宫般的梅林里转了半日。
　　等到天霁采集完露水，绕出梅花林，天色已渐渐蒙上一层灰色。

　　“师兄，那是…？”
　　重黎指了指前面一团正发着微光的不明生物，好像还在移动。

　　“食灵兽。”

　　一匹似马非马的灵兽全身展现在二人面前，脖子周围的一圈鬃毛正散着微光。
　　天霁一抬手，高大的食灵兽优雅的低了低头，先前还只是微亮的鬃毛随着天霁的触摸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身上一些若隐若现的伤痕也显现出来。

　　重黎走上前，灵兽像是被惊扰了一般，呜咽一声跑了。

　　“......”

　　“去天池看看。”

　　二人兜兜转转，沿路又碰上几只灵兽，皆是见到重黎就匆匆跑开。
　　等到了天池，夜幕已深。

　　“师兄，你昨晚…是在这里休息吗？”
　　“对啊，这儿是我的窝。”

　　天池池水依旧沸腾无比，周遭数里皆是被朱雀神力摧毁，破败不堪的草木丛林，在黑暗中张牙舞爪，像极了怨气满满的鬼怪。

　　“昨晚我正修炼至紧要关头，你就半死不活的一头扎进来。”
　　“不得已只得让灵珠先助我出关。”
　　天霁掏出药瓶，将梅花露水撒向天池周围。

　　“哪知灵珠离体竟让你神力失控。”

　　“照理说不应该啊...”说着眉头轻轻一皱，似天真孩童。

　　重黎心中晃过那本残破的古书，心虚的移开了视线，但却看到周围先前荒芜一片的残枝败叶泛着微光，正缓缓长出新芽。

　　天霁将剩下的露水一并倒入池水中，趴在天池边，用手搅了搅池水，道：
　　“昨晚确实有点烫，现在好多了，碰到梅花还挺走运的。”

　　“修行便从明日开始吧，这段时间就先待在后山，凌烟阁就暂时不回了。”
　　“你这灵力炽热如火，需得寒冰方可冷却，恰巧这天池之水经由我长期炼制，也能勉强承受你的神力。”
　　“等你对体内真气脉络熟悉了，我再借助灵珠让你释放神力。”

　　重黎一愣，想到这周围一片狼藉，以及那食灵兽身上的伤，不由一阵紧张，蹲下去看天霁，急道：“不是灵珠离体我就会力量失控吗？”

　　“一般来说是不会的，昨晚的情况我也有点纳闷。”
　　天霁依然趴在池边，二人不似站着那般有很大的身高差，距离也更近了些。

　　伸出食指从重黎胸口缓缓上移，灵珠泛着微光，随着手指的方向漂浮起来，珠内如白雾飘雨。

　　重黎感觉天霁修长的指尖经过的每一寸地方都一阵灵动，那是除凤凰之力之外，还有一股至尊至纯的灵力在他体内跟随着天霁涌动。

　　“感觉到了吗？”

　　“一直在体内和你的凤凰神力相抗衡的，是另外一股灵力，而灵珠只是二者的载体，一把钥匙而已。”
　　“单单我来借一下钥匙，你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手指已渐渐划到锁颈，重黎不自觉咽了咽口水，脸开始发烫。
　　“这清凉的灵力……”

　　“嗯？”

　　“…没什…师兄，别人的灵珠也可以这样的吗？”重黎语气淡定，气息里却有一丝察觉不到的颤抖。

　　天霁收回手指，将灵珠放回重黎胸口，道：
　　“当然不是。”
　　随后又轻轻拍了拍，道：
　　“你这颗是唯一的。”

　　说罢起身，猫着腰去查看周围那些刚长出来的新叶。

　　重黎呆呆得跟在身后，连什么时候跟着天霁乘了云梯回到落霞峰也记不太清了。

　　峰顶不分昼夜，山下已是夜色，山上依然被金色余晖所照耀。
　　那躲进梅林的小树人不知什么时候跟了来，在洞外转溜着眼珠，伸长了树丫窜到了石洞内，眨巴着大眼睛，左看右看。

　　瞧见白日被拖进树洞的傻小子躺在石床上，浑身冒着寒气，一手捂着胸口一枚珠子，嘴角扬起，已然熟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