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何时开窍》猫布哩

7、禁地

　　丘叔，见信好。
　　此番一别半年，家中可还安好？
　　江岭去了清风崖学剑术，听说练习小有成就。
　　我现修为渐长，身体已无大碍。
　　至于前日来信中所说一事，可以不必再提。
　　总之一切安好，
　　勿念。
　　黎

　　重黎匆匆在纸上画上几笔，将被迫成为毛笔的小树精叼在嘴边，两手横空比了个符咒，信纸便折叠成了一只纸鸟，一摆一摆往天空飞去了。

　　自从重黎使出第一道炎火之后，反噬的情况已不多见，便开始和众人一起修行。

　　天霁也不再对他进行特训，自己则整日泡在天池，有时十天半月才幻化成人形。

　　重黎在凌烟阁与后山来回奔走，但最主要的还是去天池给天霁带东西。
　　需要的各种药草，食物，重黎都一个不差的带过来。

　　他也问了玄一为啥这段时间越来越虚弱，没有一点要出关的意思，玄一歪嘴笑道：“蛇都要冬眠啊，你不知道吗？”

　　重黎半信半疑，只觉这人口中就没怎么听过正儿八经的话。

　　这天刚好回落霞峰拿几瓶练好的丹药，重黎拿上需要的药材，顺着云梯就奔跑了起来，速度太快让肩上的小树人差点一个没抓稳，急的朝着重黎又是一番吐舌。

　　从落霞峰到天池的路已来回多遍，而此刻在这后山里轻车熟路矫健奔走的重黎也很难想象，半年前连走个路都病怏怏的自己吧。

　　“师兄，定元丹我带来了。”

　　重黎将手上的丹药尽数撒于池中，平静的池面没有任何回应，飘盈的雪花感受到那池水冒出的阵阵寒气，竟似颤抖一般悄然而落。

　　顺着池边往飞瀑方向走，放眼一看，这后山四处白雪皑皑，除了落霞峰上落下的水瀑以及天池水还是流水，其他溪流都已冻结成冰。

　　一团白影从天池另一边慢悠悠绕过来，对着池边左闻右闻。

　　在如此冰冷的寒冬，除了重黎频繁的往来后山，也只有对冰雪情有独钟的猫大人了。
　　重黎时常看见他在这冰天雪地里独来独往，一人一猫也互不干涉。

　　重黎来到瀑布林旁，闭上了双眼。

　　后山万籁俱静，今日更是连飞虫鸟兽的声音也是听不到一点了。
　　重黎的感知慢慢超越了水流，在另一种境界中静静感受着自己连同其他生灵的呼吸。

　　突然，一声啼哭却打破了这寂静。

　　重黎猛的睁眼，那哭声不知来处与去向，又像是只在重黎脑海回荡。

　　他赶紧起身朝天池跑去，心中一阵紧张，这啼声清脆亮耳，但恍然一听，却是又哭又笑，好生诡异。
　　等到了天池，那哭声戛然而止。

　　“师兄…！”
　　只见那天池水中竟晕染出一片黑色！

　　“扑通！”
　　重黎一头扎了进去。

　　他此前修行已经在这池中不知游了多少回，但此次却觉越来越没了方向，那片黑色越染越浓，越散越开，重黎眼前已经一片漆黑。

　　一阵慌乱，竟呛了几口水，呼吸也乱了节奏，恰好此时一条巨大的黑蛇驰骋游来，直直将那墨汁一样的水雾拍开，一头将快要窒息的重黎顶出了池面。

　　“咳咳…”
　　等重黎缓过神来，发现天霁已经化作人形在池边站着了。

　　“师兄！你没事吧！”
　　重黎赶紧上前，这才发现不对，周遭哪儿还是天池风景！
　　“这，这是哪儿…”

　　二人目光望去，尽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海平面明如镜，映照着云海似的天空，宛如天空之境。

　　“怎么样？灵力还正常吗？”

　　“嗯，还是正常，就是只能有个这样的小火苗。”
　　重黎不好意思的摸摸头，看着天霁摸出了乾坤袋，在袋子里左掏右掏。

　　“药水，乌灵草，定元丹，黑松针，一堆破烂，没什么用。”
　　天霁把乾坤袋往前一抖，两手胸前一抱，盯着面前从袋里拿出来的物事发愁。

　　重黎在一堆破烂里拾起一把通体漆黑的短弓，拿在手里左看右看。

　　“师兄，这弓能给我吗？”
　　“这弓没用，没箭。”

　　“这和玄一那把佩剑有相似的感觉…”重黎心中打起了小算盘。

　　“那你拿着吧。”
　　天霁随口说道，拿起一根树枝走到一旁蹲下。

　　重黎开心的将短弓挎于背上，来到天霁身边，一同打量着池水里一起冒出来的不明生物。

　　用树枝戳了戳，见这生物长相丑陋，似鱼非鱼，先前活像个气球，在池底化作蛇形的天霁身旁飘来飘去，被天霁一尾巴轻轻一拍，竟喷出阵阵黑雾，染黑了天池。

　　现在跟着二人来到这陌生的境地，已经扁的只剩一层皮，也不知是死是活。

　　天霁用树枝挑起那扁鱼，扛于肩上，道：
　　“走吧。”

　　二人出来的地方是一洼水潭，水潭周围像是一座长着矮浅草木灌林的丘陵小岛，出了小岛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二人站在海边，天霁垫起一只赤脚，在水面点了点，一脚踏了进去。

　　“师兄！”

　　只见天霁稳稳当当的立于海面上，“无事，过来。”
　　重黎跟着踏了上去，原来这水下竟是实心。

　　二人一前一后不紧不慢的走着，在这天水一色广阔无边之地，重黎和天霁像是无边画布上的两滴墨迹，孤单的身影倒映在这如玻璃镜片般的水下。

　　重黎看着眼前晃来晃去的翻着白眼的丑鱼，大步走到天霁身边，问道：
　　“师兄，这真是猫大人的老家？”

　　“只是我的猜测罢了，我也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

　　“我觉得还挺美的，感觉像是另外的世界。”

　　重黎来到此地，除了一开始有点惊慌失措，但瞧见天霁镇定自若，又听闻是白猫出生之地，便没了不安，心情反而像是和天霁在四处游玩般新奇。

　　“确实挺美的，但小心无防。”
　　天霁说罢顿了顿，继道：
　　“我现在没多少灵力，化作人形也算勉强，况且还暂时没有离开此处的办法，有什么怪物来就只有靠你了。”

　　天霁一手揣在那衣衫里，一手架着树枝，赤着双脚在这水上慢悠悠的走，眼神淡定，实在是感觉不出有什么危机感。

　　“…！”重黎一震，“会有什么怪物？”
　　“说不准噢，这死鱼我就没见过。”

　　“那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重黎心稍许有些乱了，毕竟自己现在修为低下，若是拖了天霁后腿...

　　“嘿，四处转转，万一发现少昊的秘密呢？”天霁眨眼对重黎笑道。

　　那只猫的事情能先别管了吗…重黎心中一阵忐忑，在天池戛然而止的哭声像是隐隐约约又在脑海回响。

　　“什么声音？”

　　“就我之前给你说的，在后山听到的哭声。”
　　重黎抬头，惊道：“师兄也听到了！？”

　　“这音不详，跟紧我。”

　　重黎不敢马虎，紧紧跟着天霁，四处巡视。
　　只听的这哭声越来越大，似离二人越来越近。

　　“在脚下！”重黎惊道。

　　一团黑雾在水下游走，那诡异的哭笑声便从这雾中传来。

　　天霁扔下树枝，半跪下身，两手于胸前摊开，猛地朝着水面一按！

　　二人周围顿时水花四溅，水珠更是定格于空中，天霁双手紧紧贴住这被水覆盖的玻璃镜面，竟硬生生将这镜面的黑雾给扯了出来！

　　水花从半空哗啦啦下落，那黑雾在天霁手心里哇哇哭闹，像是幼儿受尽委屈的状告。

　　“拿你的火，烧一烧。”

　　重黎看着天霁掌心的黑雾，灵力一转，指尖窜出一朵火光，依附到那黑雾上。

　　叫声顿时更加凄惨尖锐，直是要划破这广袤的天地。

　　等到那黑雾被火焰吞噬殆尽，一只秃鹰模样的怪鸟显现出来，头顶光秃秃的裸露着血红的皮肤，鹰钩一般的嘴大张着尖叫，拼命想从天霁手心挣脱出去。

　　天霁正愁怎么处理这烦人的秃鸟，一个没注意，“嗷呜。”

　　原来那挂在树枝上被丢到一旁的扁鱼在水面上吸饱了水，两只大眼睛咕噜咕噜转起来，飞到空中，张大嘴巴一口把那怪鸟给吞了。

　　尖叫声戛然而止，还没适应过来的二人耳朵还嗡嗡作响。

　　只见那扁鱼变成了气球鱼，两只鱼鳍捂住嘴巴，左看右看，埋头一缩，竟真的变成了一个球，轱辘轱辘朝着那小岛滚去。

　　“他往我们过来的方向跑了！”

　　天霁俯下身，捡起一块那鱼滚走时掉落的黑色的鳞片，还未来得及细看。

　　“师兄小心！”

　　一波巨浪凭空而出，卷起了数根腐朽了枯木，直直向二人拍来！

　　重黎扑向还蹲着的天霁，一把抱住。

　　巨浪一波接着一波，不光水面，连着那天空也变了颜色，先前的云海已是乌黑一片，黑云中似乎还有无数蛇一样的生物在游来游去。

　　一时间风云变色，脚下本来实心的镜面也摇摇欲坠，竟有要化作海水的趋势。

　　天霁再顾不得那鳞片之事，只得拖着被浪头拍昏的重黎，跟着那已滚得很远的扁鱼，朝着小岛游去。

　　“醒了？”

　　重黎趴在天霁背上，缓缓睁眼，脑袋还一阵发晕。

　　“以后抱我的时候不要死不撒手，我都没法带你游！”

　　“…？”听着怎么怪怪的，重黎更晕了。

　　天霁没管背上的人，喘了口气，道：
　　“第一次扎进天池的时候也是，要不是看你年纪小…”

　　应是背着人背累了，一踏上小岛，天霁便把重黎放下，再不往前走了。

　　重黎摸了摸后脑勺，感觉还在脑震荡，但一眼瞧见那正呼啸而来的水浪和黑压压的乌云，眼神瞬间清明，一把将胸口灵珠掏出。

　　“别急，灵力虽少，我先用术式挡挡，不到万不得已不用灵珠。”

　　重黎紧张的握住灵珠，此前淡蓝白净的风景已消失不见，只有那黑云巨浪朝二人压来。

　　天霁立于重黎跟前，伸出涂满刺青的那只手，竟有要一人去抵挡那惊涛骇浪之势。

　　“…！？”

　　脚下一阵剧烈的震动，二人瞬间被晃倒在地！

　　难道是海啸还引发了地震？！
　　重黎绝望的想着，脚下一个没站稳就向前倒去。

　　原是这丘陵小岛在震动中坏了地壳，二人所处之地竟慢慢升高，转眼竟已离水平面数十里高。
　　天霁拉住差点落到海里的重黎，一把拖了上来。

　　一番惊动，二人皆是气喘吁吁。

　　所幸这震动渐渐消停，重黎松了一口气，继而又惊道：
　　“师兄！黑云走了！”

　　果真，刚才还近在眼前的黑云巨浪竟在不断后退，逐渐远去…

　　“不是黑云走了，是我们走了。”

　　重黎跟着天霁趴到那隆起的悬崖边低头一看，那水面相交之处水浪飞溅，这“小岛”正以那黑云巨浪都追不到的惊人速度往前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