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雨》如山不动

7、第 7 章

　　昨夜的大雨消失得一干二净，秋高气爽，天净云清。
　　杨雨坐在绿皮火车上，离开了C市。
　　到X市已经是晚上，背着包站在公交车交运中心，人来人往，大家都忙着离开。
　　杨雨的心脏跳得很快，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跟父母交代，也没想好该怎么面对父母的怒火。
　　在公交车站拖得实在不能再拖之后，她终于还是顶着司机不耐烦的眼神上了车。
　　颠簸着到了家门外。
　　杨雨敲了好几次门，都没有人来开门，最后自己掏出了书包里的钥匙打开了门。
　　房子里黑黢黢的，很安静，没有人在家。
　　杨雨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紧张，未知延迟有时候不知道是好还是祸。
　　她关上卧室门，静悄悄地躺在床上，在黑暗里听着门外，风里，窗帘上传过的每一丝声音。
　　没过很久，外面传来了钥匙开门和说话的声音，杨雨心脏忍不住加速。
　　劣质的卧室门阻挡不住客厅传来的声音，爸妈和杨光说话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杨雨耳朵里。
　　她紧张地坐起身，设想着待会儿该怎么出去面对父母。
　　先跟父母道个歉，然后再解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杨雨站起身，看向黑暗中门的方向，心想还是先把季知给她的钱先交给父母，再说季星心找不到了，只不过这样会不会让他们更生气。
　　她悄声走到门口，心中一横，算了，直接说吧，他们一定会生气的，要骂便骂，要打便打吧。
　　外面的声音来来回回，忽高忽低。
　　杨雨一手抓住门把手，壮士扼腕般准备推门而出。
　　忽然，门外传出一阵尖锐的声音。
　　是杨父打碎了碗，杨母立刻发出尖锐的吼叫声：“杨明政你这辈子没本事，女儿教不好，连碗都拿不住了。”
　　杨明政的脸顿时黑了几个度：“苏玲，我没本事，那这小卖部写的是谁的名字，你没把杨雨教好，不要怪到我的身上。”
　　“你要是觉得我没本事，就自己带着杨雨滚。”
　　杨母一把推开杨父，杨父撞到桌上，一连摔落了好几个碗。
　　杨母眼中的怒焰越来越盛：“好啊，你早就想要离婚了是吧。”
　　“行啊小卖部给你，杨光归我。”
　　“不行！！！”
　　杨父的脸色更加的难看：“小光是我们杨家人，杨家唯一传承香火的苗子，跟你走，你想得美。”
　　杨父杨母眼见越闹越凶，刚从洗手间走出来的杨光立马拦住了两人，挡在两人中间。
　　“谁要是再说离婚，以后谁都别想见我。”杨光厉声道。
　　闻言，杨父杨母尚未平息的胸口不停起伏，最终只能别过头，眼不见为净。
　　听惯了两人吵架的杨光，知道两人不是真想离婚，趁机跟两人说了两句软话，客厅里紧张的气氛瞬间松弛了下来。
　　又恢复了刚刚一来一回的宁静。
　　而站在门口杨雨，收回了抓着门把手的手，怀着痛苦，害怕，紧张交杂的情绪再次躺回了床上。
　　听着门外再次传来的吃饭，说话，洗漱和交谈声，她想再等等吧，等等再出现在他们面前。
　　第二天杨父杨母走得早，杨光紧跟着洗漱吃完早饭，也离开了家去上学，没有人发现杨雨回了家。
　　在等到外面彻底没了声音，杨雨才走了出去。
　　客厅采光和通风不好，虽然总体很整齐，但陈旧的木柜，木沙发和红木桌子把客厅挤得很满，角落里偶尔还会传来潮湿的气息。
　　杨父杨母在角落里摞着许多袋快要过期的面粉，逃逸的面粉裹着潮湿和发霉的空气飘散，死死压在客厅的半空中，偶尔一两缕气息会顺着杨雨的鼻腔钻进肺里。
　　站在客厅中央的杨雨，忽然恶心地有些想吐，立马转身走向了卫生间。
　　她看着镜子里憔悴变形的自己，依然不知道该等到什么时候面对父母。
　　想了很久也没能得出一个还算好的答案。
　　既然想不出来，那就暂时不要想好了，杨雨就着冷水洗了把脸，激灵了一下，人清醒了不少。
　　她走进卧室，收拾好书包，踏上了去学校的路程。
　　她记得的，她喜欢读书，无论什么时候。
　　杨家人走得早，杨雨走到学校的时候，教室里还没有多少人。
　　看见她的人都露出了“你怎么这么久没来？”“你去哪儿了？”还有“你终于来了。”的目光。
　　杨雨跟班上同学的关系说不上很好，但大家都是一起奔跑着去高考终点的人，平日都在相互关怀，所以同学们没有对那天杨雨父母来找她的事情多口舌，仅仅像朋友一样关怀着她这么久没来学校，功课可能要落下了云云。
　　杨雨感激地回应着众人的关切，也感谢他们没有再说那件事，让自己难堪。
　　高三大家都忙着学习，很快又回到了学习的节奏里。
　　杨雨拿出书，刚准备看，一旁惊呼声打断了她的安排。
　　“杨雨，你这个小妮子，终于来了！”
　　“我担心死你了！”是杨雨的同桌，郑妙妙。
　　杨雨提起嘴角：“嗯，我回来了。”
　　郑妙妙娇俏地拉住杨雨的胳膊，一脸急切地说道：“快说说，你怎么这么久没来？”
　　“那天你爸你妈到底来找你干嘛？”
　　“你到底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
　　郑妙妙的话跟机关枪似的一刻不停地扫射着杨雨。
　　杨雨稳住激动的郑妙妙，糊弄地说了个大概：“老家有事，父母让我回去一趟。”
　　郑妙妙还想问再多具体的事情，都被杨雨扯了个谎掩盖过去了。
　　最后，郑妙妙叹了口气，郑重地看着杨雨：“害，你终于来了。”
　　“来了就好，我担心死你了。”
　　杨雨发自内心地微笑，向郑妙妙表达了感谢：“谢谢你，”
　　郑妙妙挥挥手，大咧咧地说道：“谢什么谢，我又没帮你什么，只不过你平时那么喜欢学习，这次这么久没来，真是怪让人担心的。”
　　“你再不来，我都快要超过你了。”
　　杨雨和郑妙妙说不上是好朋友，郑妙妙有自己的朋友圈子，但杨雨和她是互相督促的学伴，平日里经常互相讲题，再加上高三重排座位做了同桌，两人关系也还不错。
　　杨雨很少建立起一段深刻的感情，郑妙妙的记挂让她有些感激。
　　她倾过身，轻轻地拥抱了一下郑妙妙。
　　一向大方的郑妙妙竟也忽然有些腼腆。
　　班里的人陆陆续续来齐，班主任也进了教室，看见杨雨坐在位置上，善意地向她点了个头，对她的回来表示欢迎。
　　杨雨也微笑着点点头表示回应。
　　那天父母来到学校找她，班主任见证了全过程，无论是女朋友的事情，还是小卖部被人偷钱，她都一清二楚，但她事后并没多说什么，她相信杨雨的为人，让杨雨亲自处理好这件事再回学校。
　　过了这么久，班里的人一点都不知道杨雨离校一个多月的真实原因，背后是班主任的守口如瓶，保护了她还脆弱的自尊心。
　　杨雨对此很是感激。
　　高三的课一节接着一节，任课老师们一个接着一个，课间十分钟被挤压得几乎没有，而同学们似乎早已习惯这种事情，这种浓厚紧张的学习氛围让杨雨很快忘却了生活中的那些事，专心回到了课堂中。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回家和寝室，但杨雨却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
　　父母为了省住宿费，给她办的走读，所以平日都是回家睡觉。
　　现在这种情况，她暂时还不想回去面对，于是便决定在教室休息。
　　躲过巡查人员的查探，杨雨趴在桌子上度过了几晚。
　　直到第三天晚上，杨雨睡得很不踏实，迷迷糊糊的，鬼压床一样，一会儿梦见同学们走，一下梦见自己在说话。
　　忽然一道光照射过来，梦中的杨雨遮住眼睛，感觉太刺眼了，想让对方把手电筒拿开，那人拿开手电筒，身形像是一个中年人
　　像谁来着，杨雨半眯着眼，试图看清眼前的人。
　　杨母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趴在课桌上的杨雨瞬间弹醒，看着眼前拿着电筒的人，冷汗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