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雨》如山不动

15、第 15 章

　　郑妙妙给杨雨打了个电话，说她爸妈太紧张了，做饭恨不得把菜洗掉皮，洗澡不能超过十五分钟，晚上睡觉不能打空调，怕感冒了，连喝水都定时定量。
　　郑妙妙叽叽喳喳说了很多，从家里到学校，再到英语，数学，物理，把两人一起经历过的事翻来覆去的说。
　　高昂的语调和急切的语速让她的呼吸不免急促，终于在说了很久之后，喝了一口水，停了下来。
　　“杨雨，你紧张吗？”
　　杨雨点头：“有一点。”
　　“我有点害怕，想看书，又不敢看书，怕看到我还没掌握的知识点。”
　　“你说我成绩又不像你们那么好，考个一般好的大学我就满足了，为什么我还是会害怕啊？”
　　说完，电话两头都安静下来。
　　沉默了一会儿，杨雨开口道：“可能是因为期待吧。”
　　期待在远方等待的未来，期待能成为更好的自己，期待过去的努力没有白费。
　　电话那头传来郑妙妙难得轻柔的声音：“杨雨，那你害怕吗……”
　　她害怕吗？她害怕吧，所以来到了这里。
　　房门敞开着，季知坐在电脑前工作，规律的敲字声让人宁静。
　　回归心神的杨雨安慰了郑妙妙两句，挂断了电话，
　　杨雨搭了个凳子，靠在窗边看书，这里既能看书，也能看见季知。
　　初夏的风尚不沉重，裹着轻微的潮气和热浪，一波又一波朝靠在窗沿上的杨雨袭去。
　　窗外的知了，叫嚣着城市进化里遗留下的最后一点自然。
　　每过一会儿，便能听见季知接电话的声音，她还是那么忙。
　　从季知的电话里，杨雨得知，这半年，季知注册了公司，和老主顾起过冲突，和新伙伴建立信任，她好像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但她的背影还是一如往常，不卑不亢，不喜不悲。
　　……
　　季知不经意抬眼，看见玻璃窗上倒映出的景象，摇动的风扇叶和看书的少女，那是夏天最美好的景色。
　　热风吹得人懒洋洋的，季知忽然生出一股倦怠感。
　　她站起身，挡住了玻璃窗上的景色，于是便索性转过身，双手闲适地抱在胸前，径直打量着门那边的女生。
　　和雨夜的第一次见面相比，杨雨的变化惊人。
　　她长高了，年轻的□□变得结实，握着书本的手更有力了，一点一点的，好像全都变了，但最大的改变似乎并不是这些。
　　许是感受到目光，杨雨抬眼瞧见季知在看她，两人对视，杨雨坦然地咧开嘴，露出大大的笑容。
　　最大的改变是这个。
　　有时候，季知也会为发生的这一切感到不可思议，竟然会发生这么多的事。
　　季知自认为不是个善意丰沛的人，但那个雨夜为什么最后会给杨雨留下那道门，她自己也奇怪了很久。
　　后来有一天洗手的时候，她记忆里好像闪过一个画面，她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有个人对她说“如果有一天有个人也这样，帮帮她好吗？”
　　好像是小时候的事情，她看不清回忆里的人，也想不起来这件事的经过，只有这句一直刻在她的脑海里，平时会忘记，而那个雨夜会想起。
　　而那一个念头，就改变了之后的这么多事。
　　杨雨身上没有怨恨，她是个赤诚的人。
　　季知心中一直疑惑，以杨雨父母这类人，为什么杨雨年龄会比杨光小，换一种说话就是，杨雨怎么不是姐姐，杨光为什么会有妹妹。
　　杨雨回答的很坦然，因为小卖部啊，她指着老旧的楼房说道，当年拆迁按照人口分配房子，大家都想生，但是碍于人口政策，都不了了之。
　　但她妈妈是个果决的人，当即就怀上了她，怕周围人说闲话，就搬回了老家，生下杨雨她就出去跑关系运作，把杨雨和杨光上成了双胞胎，等杨雨长了几岁才把她从老家接回来，说是当年寄养在老家的双胞胎，众人怀疑，最后也不了了之。
　　杨妈的决定让她们家多了二十万的赔款，这二十万成为了他们买下小卖部的及时雨，杨雨也得以在这个家生存下来。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这些事情都绊住过杨雨，但她似乎从不停留。
　　生活中季知是个果决的人，快意恩仇，而杨雨是个轻松的人，杨家很少会在她的口中出现。
　　季知看着她签协议，取下优秀的模考成绩，接电话听她今天又赚了多少钱，看着她长高，看着她从羞涩变成坦然。
　　某种方面上，她敬佩这个比她小了八岁的女生。
　　门框对面，杨雨换了一个姿势，舒展着修长的四肢，宽松的短衫随着动作抖动，露出少女尚年轻的身体。
　　季知交过女朋友，也能看出杨雨对她的感情。
　　杨雨的眼神是直接的，她从不掩饰，若说之前季知还不确定，那上次离开X市，杨雨去送机，季知接工作电话，没来得及好好跟杨雨道别，等挂断电话准备登机的时候，她回头看杨雨，杨雨眼神中的炙热和澎湃让她心惊，也心下了然。
　　她并未想好该怎么直接来处置这份感情，相差八岁的年纪，她认为这是不合适的。
　　但是，杨雨是一个需要阳光的人，即使不合适，季知也并不打算冷处理她，她会作为一个长辈，作为一个朋友，给予杨雨所需要的所有机遇和帮助，让她成为一个优秀的人，让她自己来认清这份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