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内人》清云书

13、暑假秘密

　　陆浔的第一反应是沈清睡觉怎么会不老实，记忆逐渐回笼，这不是沈清家。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这春色，这个人这会又变的懒散雍容了，还有这个男人的背怎么会那么白，那么光滑，像牛奶一样。

　　他悄悄的关上房门，双手抱头抓两下头发，轻轻的出门回了沈清那。

　　赫晏初起床后第一时间跑去客厅。

　　已经走了。

　　他不知道陆浔记起了多少，忘记了更好，他想。

　　*

　　整个学校都在即将迎来暑假假期的氛围下，有人无心学习无心上课，有人无心工作。

　　陆浔又坐在教室第一排，做着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赫教授的助教的工作。

　　赫晏初看着大三大修课的教室，没有说话，笑了起来。直到教室里开始窃窃私语，他也没有直接讲课，一反常态的先聊了起来：“人少了，没来的都提前回家过暑假了吗？”

　　“教授，你可以让助教点名了”一个男同学开玩笑的喊着，引起一片哄笑。

　　赫晏初笑容更胜，走到了教室最后一排，绕道另外一个过道开始往讲台走：“相比点名，这个假期我给大家准备了另外一份礼物，给没来的同学都相互转告一下。”

　　教室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教授身上，包括陆浔，他身为助教怎么不知道还有礼物这回事。

　　疑惑的转头对上了教授的目光。

　　只听赫晏初继续道：“古有名留青史，今有名留校史。”他停顿了一下说：“校体育馆要翻修，我是主设，但我想将这次机会平分给即将毕业的每个同学。”

　　静默片刻，大家似乎都反应过来了。

　　顿时教室里哀嚎声一片，陆浔一直为着这事在教授那有点愧疚感，之前还一直寻找着机会想道歉。

　　此刻他是看明白了，赫晏初怎么会在他身上吃亏受委屈呢，自己每一次出击都是给对方提供机会来压榨自己。

　　这次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此时的表情是经典的痛苦笑容，脸色一会白一会红，甚是精彩。

　　赫晏初余光扫了他一眼继续道：“每个人暑假之后交一份体育馆的设计作业，我会整合大家优点和好的想法，被选中人的名字会被刻在体育馆门前的说明牌上，名留校史。”

　　教室里叽叽喳喳，有支持的有反对的。

　　唯独陆浔，想支持又委屈，想反对又愧疚。

　　“体育馆的基础电子图，后续会由助教发给大家。”

　　“教授，如果设计出彩，可以用作毕设吗？”一位支持论的同学举手问道。

　　赫晏初赞同的说：“当然可以，你们即将毕业，暑假后就要开始准备毕设和论文，这个项目很合适，一举多得”

　　陆浔算计别人终是算到了自己头上，领着一份自己给自己发的作业，垂头丧气的算是想透了，就默认被压榨吧，也不想再反抗了。

　　下课后回办公室的路上，又碰到了那天在赫晏初办公室的那个同学，正拿着一沓图纸站在路边。

　　“赫教授。”他打着招呼走过来：“打扰您一会，我有个图您帮忙看一下。”

　　赫晏初笑着接过图纸，就站在路边指导起来。

　　陆浔拎着电脑靠在一旁的树上，听了一会走过去说：“这么简单的问题，我来给你答。”

　　说着把一张自己工作室的名片递了过去：“打助教电话，随时回答。”

　　说完揽了一下赫晏初的肩膀道：“走了”

　　赫晏初低头偷偷的笑着，碎发颤动着挡在眼前，陆浔看他笑的开心，转身倒退着走，看着赫晏初说：“那天我要是没去，你是不是打算换他做助教了。”

　　赫晏初双手举起做投降状：“又没有人帮我，他只是临时来拿资料，我可没有这个想法，你不要恶人先告状。”

　　陆浔一噎，的确是自己躲了好几天，助教当的不称职，突然脸有点红，转回身给教授留了个背影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窗外一片橘红，映的屋内两人暖洋洋的。

　　陆浔在办公室开小差，他没有做助教的工作，而是在做工作室接的项目，至于为什么选择在教授的办公室画图，不回工作室，也许是因为这里灵感更丰富，内心更充盈。

　　办公室很安静，只有空调发出的微小风声，他环视这里，普通的办公桌，普通的书柜。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透过书柜的玻璃，看到一排书，码的整整齐齐，有课程教材辅材，还有几本计算机方面的技术教材。

　　他的目光缓缓移动，凝聚到其中一本上，那本书的书脊很破旧了，有点看不清书名。

　　“我想看看那本书”陆浔的声音打破了这一瞬的静寂。

　　赫晏初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书柜,犹豫着怎样拒绝他：“普通教材没什么可看的。”他正说着突然看到陆浔起身走向书柜：“哎，你别...”

　　眼看陆浔就要拉上书柜的把手，慌张的起身挡到了书柜前，发出“哐”的一声，他夹在陆浔和书柜的缝隙中，两人挨得近极了，他不敢直视陆浔，垂着眼睛说：“别看了，就是普通教材。”

　　陆浔左手顺势按在了书柜的把手上，将赫晏初圈在手臂和书柜之间，被他家教授的反向壁咚操作，勾的来了兴趣：“怎么这么激动。”声音暗哑低沉，带着一丝挑逗。

　　“有什么秘密是我不能看的吗？”嘴上说着客气的话，手上却用力拉了下书柜的门。

　　赫晏初抬头看向他，左手一下子抓住了陆浔的手腕，五指用力，随着两人的挣动，书柜甚至摇晃了两下，发出玻璃与书柜木框的碰撞声。

　　陆浔也是一愣，因为他发现书柜上了锁：“怕什么？你不是已经锁上了么。”他声音很低几乎凑到了赫晏初的耳边。

　　他收回了手，手指擦过赫晏初的鬓发和耳廓，眼看着耳垂又红了，陆浔盯着那抹红想，怎么那么敏感。

　　收回的手指摩挲着，放进了口袋，回味那柔软与温热，久久不愿拿出来。

　　赫晏初背靠着书柜，面颊发烫，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太心虚了，竟忘了他已经上锁。

　　“咳咳”他轻咳两声掩饰尴尬，刚刚两人的动作举止太暧昧了，他受不住。

　　赫晏初强装镇定的收拾东西对陆浔告别：“工作暑假后再做吧，提前祝你假期快乐。”

　　“嗯，假期快乐！”陆浔正襟威坐的面对电脑，画着图，淡淡的回答着，掩饰着身体的不对劲。

　　那股让人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的旖旎随着赫晏初的离开消散了。

　　几本书而已，为什么要上锁，陆浔还是感到奇怪，赫晏初刚刚太反常了。

　　他拉开赫晏初办公桌的抽屉，他曾经在这里见到过一把钥匙，他有一种预感，这就是书柜的钥匙。

　　陆浔凭借自己的直觉判断，赫晏初身上有什么秘密。

　　他的心很痒，他此时就像薛定谔的猫，打开这个盒子就能知道答案。

　　然后便坦荡荡的取出那本略微发黄的书，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转身坐到桌子上翻看，坐姿就像教授课后答疑时那样，这是赫晏初大学的课本，时间大概在七年前，他认真逐页翻看。

　　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很多赫晏初记录的笔记，写的字笔锋犀利。

　　还有一些明显不是教授风格的插画，是卡通动物，画的惟妙惟肖。没有规律的出现在随机的一页，有很多个，出现最多的居然是简笔画拟人火烈鸟，画的很随意，但每一幅的神态又都不一样。

　　直到翻到了最后一页，也没有什么发现，陆浔悻悻然的合上书。左手托着书脊，嘲笑自己像个没有礼貌的毛头小子，准备把书放回去。

　　忽然他余光扫到的背面，映入眼帘四个字“新年快乐”字体圆润透着青涩。下方还有一行熟悉的笔迹，笔迹较之略新：“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这一方区域贴着一块方形塑料膜,昭示着原书的蓝绿色，与整本发黄的书对比显得格格不入。

　　没有目标署名的告白。

　　赫晏初有喜欢的人了，是谁？

　　陆浔脑中是空白的，他听不到声音，看不到画面，这句话像是一个符咒瞬间将他定在了原地。

　　如果他能清醒一点，再多看几本书柜里的财经杂志，再像刚刚那样仔细的翻看一遍，他也许就能知道答案了。

　　他行尸走肉般放回了书，放回了钥匙，脚步带着一点踉跄，匆匆离开了这个他刚刚还觉得舒心的荆棘之地。

　　“暑假啊这是，咱们就在工作室度过吗？”左闻摊在椅子上仰头看天花板喊道。他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从假期开始的当晚就住到了工作室，一直在不停地画图做PPT计算工程量。

　　“别嚎了，我头疼。”沈清也快坚持不住了：“还有最后几天假，我今晚必须赶完这几套图。”

　　另外三人不是不想喊，而是昨天睡的太晚，天都快亮才休息，陆浔回去洗澡了，秦唯他们直接躺在了办公室的沙发上睡了。

　　“快做吧，过两天陆浔还有另一个客户要去谈，谈妥的话，开学还要接着忙。”沈清捏着肩膀说：“争取咱俩今天也赶完活，明天一起休息一下。”他转了转脖颈边活动颈椎边说：“听说要去爬山。”

　　左闻一听要出去玩，抱怨情绪顿时一扫而光，弹跳般坐直“加油”他大声喊道。

　　秦唯他们睡的很熟，似乎完全听不到左闻的喊叫，一动不动。

　　中午左闻的图还没赶完，就接到了陆浔的电话：“有个项目需要你明天先去聊一下，看一下客户的意向和项目的预算。”

　　“大哥，我这份图还没做完。你干什么去了，洗个澡洗了半天了。”

　　陆浔呵了一声：“我已经见完一个客户了，约了下午的客户喝下午茶。临时又排了一个明天的午饭局。”

　　左闻当即大吼：“明天，明天不是去爬山吗！！！”震得陆浔把蓝牙耳机都摘了，还听到那头再喊：‘‘你就知道给我们画大饼。’’

　　陆浔笑了一声安抚：“不画饼，开学一定带你去。”

　　别人的假期吃喝玩乐，他们的假期也是吃喝玩乐，就是怎么那么不一样呢，他们吃的是虚情假意的饭局，喝的是奉承拉拢的酒精，玩的是加班熬夜的心跳，乐也是苦中作乐。

　　假期最后两天，三个人围坐在一起面面相觑，工作室接的活是干的差不多了。

　　可作业还没做。

　　陆浔发觉这不是砸自己的脚，是整个大三的天都让他砸了一个窟窿，他甚至都不敢跟对面两个人说清来龙去脉，摸摸鼻子，清清嗓子：“开学我还要收作业，都快做体育馆方案吧！”

　　左闻埋怨着教授会偷懒，自己的工作非要让学生做，真不称职。

　　要搁在平时，有人说赫晏初不称职，陆浔第一个反对，但今天他只是喏喏的只说了一句：“快做吧。”心虚到家了。

　　*

　　赫晏初在暑假的第一天就回了淮城。

　　淮城这几年发展很快，当年城中唯一保留的那片仿古建筑社区，也已经被拆迁，建成了现在的高楼大厦，其中就有赫晏初家的老宅。

　　“小初啊，到淮城了吗？”赫妈妈身边坐着一个小女孩，在售楼部的接待处吃着小零食，东张西望，不时用英语表达着什么。

　　“马上到了，你喝杯咖啡。”赫晏初一手开着车，一手举着手机笑着说着。黑色的轿车顺着导航快速接近终点。

　　售楼部人声鼎沸，赫晏初以目光搜寻着。“小初，在这里。”循声而望，一个卷发披肩的女士笑眯着眼睛正抬手打着招呼。赫晏初的肤白貌美完全遗传了他的妈妈。

　　“哥哥”那个长相酷似他爸爸的小女孩用蹩脚的中文喏喏的叫着他。

　　赫晏初抱起了她笑着说：“你好，赫清漓。”在他22岁那年他有了一个妹妹，今年6岁了但这是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

　　“你爸爸很忙，没有回来。突然回来没有打扰你工作吧。”母子两人本应是熟稔亲密的，但赫妈妈却有些客气的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