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内人》清云书

14、你凭什么？

　　赫晏初没有介意，毕竟真的又有很多年没有像这样坐在一起了，平时也就偶尔打打电话。

　　“这片社区我跟朋友打听了一下，环境方面治安方面都很好，属于中高档的别墅区。”赫晏初言笑晏晏。

　　赫妈妈：“你还是这么懂事，这么温暖。”说着眼睛有点湿润了："你从小就很独立，但最近几年我和你爸爸，越来越觉得亏欠你。"

　　赫晏初展开双臂将母亲和妹妹一起拥在怀里：“妈妈，我很好。”

　　赫母擦擦眼角欣慰的说：“嗯，那就好。我们也准备回国发展了，我把房子买在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新家，你不忙的话，常回家看看。”

　　赫晏初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看看房子。”

　　他陪着母亲在淮城修正了一个暑假，和忘年交的妹妹也相处融洽，假期的最后一天才匆匆驾车回了A市。

　　*

　　淮城已无可怀念之地，亦无可怀念之人。

　　分别一个暑假，甚是想念。

　　清晨，天濛濛亮，赫宴初就打开了办公室的门，他要去等着见某人。

　　殊不知躺椅上已经藏着一个人，呼吸平缓均匀，双眸紧闭。

　　赫晏初放轻脚步，半蹲在旁边，这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他没有勇气拆开的礼物。也是上天赐给他的惩罚，永远得不到的惩罚。

　　赫晏初伸手描摹着陆浔的五官，珍惜现在的每一秒吧，直到他找到自己的幸福。哪个女孩子会这么幸福呢！

　　陆浔没睡够的时候，经常会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昨晚加班到很晚，赶着校门关闭之前来了这里，他只是想找个地方休息。

　　微眯着双眼，视线范围逐渐扩大：“哥哥。”清晨暗哑的带着懒散的声音响起，刚刚还在梦里的人，出现在眼前。

　　赫晏初一动不动，没有回应，却担心自己的心跳声会将他吵醒。

　　慢慢的等着陆浔又重新闭上了双眼，这就够了他想。

　　起身轻轻的回了座位，想拿笔准备画图才发现手指握拳，指腹发白，带着点麻木。

　　到了下午，陆浔顶着眼下的乌青，没精打采的又跟着教授去上课。

　　“哈…”在课堂上打瞌睡，哈欠不断，强撑着坚持到了下课。

　　赫晏初将他的每个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看他泛着水光的眼角和有点乌青的眼圈，微微皱眉。

　　"这个暑假作什么了？没睡好吗？"下课后的路上，赫晏初问道。

　　陆浔揉着一只眼睛，用另一只泛红的眼睛看着他:“你说呢，还不是为了赶某人布置的作业。”

　　赫晏初对他的调侃，笑着摇了摇头，看来状态还不错还有精神骂他。

　　回办公室的路上，陆浔接了个电话：“对，约的今晚。

　　我估计对方是想在合同额上再压一压，我再试试，怎么说这也是咱们对盛百集团的第一份设计，算是敲门砖吧。”

　　电话那边，沈清还在说着什么，流露着担忧的语气，语调很轻，以至于没有从手机听筒里泄露出一点声音。

　　“没关系，只是那个经理有些拿桥而已，我相信咱们的设计。”

　　“嗯，好，今晚11点左右，记得来云澜酒店接我。”说话间到了办公室。

　　盛百集团这个客户已经约过两次饭局，吊着他们又同意了第三次邀约，陆浔虽然头疼这样的用户，但没有表现出一点愤慨和不耐烦。

　　这是规则，他要遵守。

　　他在这个名叫社会的大泥塘里游刃有余。

　　陆浔挂了电话继续收集整理发上来的假期作业—体育馆设计图，完全没有注意到赫晏初一直在偷偷关注着他。

　　许是阳光正好，许是温度适宜，陆浔眼皮开始打架，终是熬不住，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赫晏初又从显示器下方的空隙看着陆浔白皙修长的手指，有些心疼的想，怎么把自己累成这样。

　　他想起刚刚的那通电话透露出的那点信息，盛百集团。

　　拿起手机静悄悄的出门去走廊拨通了一个号码，在走廊站了很久，又下楼了。

　　“陆浔，醒醒。”赫晏初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吃点东西吧，一会不是还有酒局吗？”

　　陆浔挣扎着坐直身体活动了下胳膊，看眼手表已经下午5点了，他看到桌子上放着一碗粥，疑惑的看向赫晏初。

　　“先垫垫肚子，暖暖胃再喝酒会舒服一点。”赫晏初貌似毫不在乎的说着，手上的笔也没有停下，眼睛也没有抬起。

　　陆浔也就默不作声的喝着粥，那种旖旎感又回来了，他喝完粥打了声招呼就去赴约。

　　这次来参加饭局的换成了盛百那边的一个级别更高一点的领导。

　　气氛不似以往，这次对方一反常态的表现，另陆浔很是疑惑。他没表现出来，顺着对方的语气和当时的气氛很是顺利的就订好了合同细节。

　　他本已经准备好几个应急方案来说服对方，关于对方曾经提到过的担忧项目比较大他们太年轻缺少经验，或者觉得他们的工作室刚成立太小不稳定，他准备好的话术一个也没有用上。

　　甚至喝醉的准备，也没给他发挥的余地。

　　整个饭局像是老友聚餐，嘘寒问暖，有点太过顺利。

　　10点半酒局提前结束了。陆浔送走客户在酒店门口的狮子边靠着翻看手机，他在等沈清来接他。

　　长腿交叠的侧身倚靠着狮子，那姿势比狮子还要慵懒，在着亮如白昼的大堂前，恍若无人的放空自己。

　　路边的一辆黑色奥迪，熄着火没有开灯，在这昏暗的角落，注视着云澜酒店门口的灯火通明。

　　直到一辆车停在那人旁边，原来是沈清，狮子旁那抹人影随车消失在夜色里。

　　赫晏初苦笑着，这次是真的跟踪了。

　　与那辆车隔了点距离，一前一后进了同一个社区，同一个单元门，同一层楼。可惜不是一家，是对门。

　　陆浔难得的在沈清家客卧的大床上好好的睡了一觉。

　　清晨神清气爽。

　　一大早就给左闻打电话：“又谈下来一个大项目，在开工之前，这个周末先圆了你的爬山梦。”

　　左闻反而兴趣不高：“你这个骗子，爬山时再跟你算账，你不背着我爬一个小时山，都赎不了你的罪。”

　　陆浔皱眉又看了看手机，没打错啊：“你没睡醒吧，脑回路这么清奇。”兴致高高的早晨，打了通莫名其妙的电话。

　　沈清道：“左闻吧，最近太累他有牢骚。等我下，我拿个包，咱们就走。”

　　陆浔刚打开沈清的家门，对门也出来一个人，静悄悄的甚至没听到对方开门的声音。

　　“早，赫教授！”陆浔的心小小的颤动了一下，掩饰着偶遇的激动，神清气爽的打着招呼。

　　“早，是去学校吗？我可以载你。”赫晏初看着他询问。

　　陆浔似乎没想到教授这么热情，笑着说：“我坐沈清的车就好，我们还要去接下左闻。”

　　“好，那学校见。”赫晏初按亮了电梯，连续按了好几下，状态似乎有点焦急。

　　陆浔张了张唇，没来得及发声，电梯门打开，赫晏初快步走了进去。

　　接上左闻后，他的小嘴就没有停过，一直在叭叭叨叨：“陆浔，你就是个骗子，忽悠我进工作室，还说会让我玩得痛快。”

　　“我被甲方虐的昨晚还在赶图，我整整出了5版图。”

　　沈清递给他一个纸袋：‘吃点早饭吧，休息会。’其实是不想让他继续说。

　　劝阻未果。

　　左闻全当没听见，接着说：“结果你猜怎么着，他说还是第二版合适。老子当场差点顺着网线爬过去抽他。”

　　陆浔喝了口咖啡说：“习惯就好。”说完又不想再听他诉苦道：“你还想吃饭吗？这也就是我的车，要是开沈清的车，你连早饭都不能吃。”

　　左闻恶狠狠的咬了一口三明治继续：“更想抽他的是，第二版和第一版一模一样。我确定我第一次给他交稿，他根本就没打开看。”

　　他还在义愤填膺：“那天我给他发过去之后，他用了5分钟就回复我说，再优化一下。我第二天改了个文件名又原封不动的给他发回去了。”

　　“呵呵。他说第二版更好。”左闻笑的斜里邪气。

　　沈清摇了摇头，陆浔也低头笑了。算了让这小少爷说说吧，别再给憋坏了。

　　刚到学校，陆浔就收到盛百集团发来的电子合同。

　　沈清也看完合同说：“合同没问题，还以为拿不下来，没想到你还挺厉害。”

　　陆浔道：“我也没想到，意外的顺利，我下午去签一下。你中午帮我去教授那看看有没有什么急事帮一下忙。”

　　一天没见到陆浔，直到放学时，沈清才在校门口看到他，追上去说：“你回来了，谈的怎么样。对了，教授那边他自己都做好了，我就露了个面，什么忙也没帮上。”

　　陆浔步子也慢了一点，冷哼一声：“他还是不忙，多管闲事。”说完就走，颇有找人上门打架的气势。

　　这话说的沈清也是一愣暗道：“难道合同签的不顺利？”

　　陆浔越走越快，想起在盛百的事，他本应生气，甚至想去找当事人打一架，可越往深处想越觉得----委屈。

　　下午在盛百集团，一应接待处事都很有礼节，可以称之为被款待，甚至是盛百的新任总裁，盛总亲自来签合同。

　　新任总裁很年轻，态度谦和。会议室内，陆浔展示了近年来自己经手的大部分项目，从理念到技术，深入浅出的讲解。

　　盛总适时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都被他一一解答，一切都很顺利。

　　可惜，合同签署完毕后，陆浔拿着包去了趟卫生间，意外听到里面传来的谈话。

　　“那个工作室什么来头，居然是盛总亲自签合同。”

　　另一个人悄声说：“听盛总秘书说，是盛总的老朋友推荐的，本来轮不上他们的。这下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这年头还是有关系好啊，什么都能走捷径。”那个人羡慕嫉妒恨的感叹着。

　　陆浔知道他们说的是自己，强忍着调转脚步离开。

　　盛总的办公室外，秘书的阻拦都被陆浔挡开，推开总裁的门便问：“谁向您推荐的我！”开门见山，没有一丝废话。

　　盛总办公桌前正有一个下属汇报工作，他抬手示意先停一下，若有所思的道：“原来还是小初背着你帮忙，真是难得。”

　　“小初，是赫晏初吗？”陆浔讶异于这样亲密的称呼。

　　“是”盛总手里把玩着一支笔，就这样把赫晏初卖了。

　　“你们什么关系？”陆浔听着这个亲密的称呼，想起了办公室书柜那本旧书和那行字。

　　盛总继续工作了，只说了一句：“你去问他吧，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说完摆摆手，示意秘书送客。

　　陆浔急匆匆的回了学校才想起，他本来去找盛总是想毁约的，他不想要这次合作机会了。

　　推开赫晏初的门，见到他念了一路名字的人，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质问了。

　　赫晏初看了看手表道：“都放学了，怎么又来了”转身倒了一杯茶给陆浔又说：“刚好还有几分作业，你来批吧”。

　　陆浔：“沈清下午来这是闲逛的吗？”

　　赫晏初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这么大气。是不是很累，先喝杯茶。”语气甚是宠溺。

　　陆浔只是看着他，不再说话，赫晏初被看的有些不自在问：“你怎么了。”

　　陆浔憋了很久才道：“你为什么帮我?”

　　赫晏初联想到陆浔从进门的表情状态，瞬间就明白事情败露，有点太快了。

　　心里暗骂盛慈，明面还是维持着平稳道：“他为难你了？”

　　陆浔听见这句话，感觉似乎两人亲密的可以互相约束。

　　忍了一路的质问，此刻掷地有声，猛的扬声两连问：“他是谁？你们什么关系？”

　　赫晏初被这突然提高的声调一惊，一时没有回答。

　　陆浔的心又被很戳着疼了一下，他自己也讶异，他为人处事的游刃有余去哪了，他的气度去哪了。

　　满腔的怒火化为沉闷的低声一句：“你凭什么帮我？”

　　赫晏初身体一下子颤抖起来，是凭什么？而不是为什么？他想他这辈子也不会有凭什么的机会。

　　他其实想过会被问为什么，他也许还有答案，可陆浔问的偏偏是‘凭什么’

　　是呀，凭什么呢。